作者：辰时埃
“不是灰珏石，对，是材料不对的关系……”
休米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雕像坯子，轻轻地将自己的脸贴在坯子上磨蹭着。
“那是该被永远定格的，永恒的美啊……我好想他能留在我身边……”
休米呢喃着，说着无人可听的情话。
“留在我身边吧……留在我身边……”
“可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触感呢……是绸缎？不，绸缎太滑……是棉花糖吗？对，松松软软的，手感细腻的，富有弹性的……”
休米的心思仿佛早已飞出了领主府，她好像抓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钢刀插在灰珏石雕像上，转身穿过几乎堆满了雕刻室的精美雕像，提着裙子向门口奔去。
她穿梭在美轮美奂的雕像中间，如穿梭在艺术的丛林。那些雕像或跪伏在地痛哭，或仰望着天花板呆滞，每一座的表情与动作都各有特色，每一座也都是各有韵味的美男子。
每一座雕像中所蕴涵的情感都呼之欲出，仿佛那是一个个真正的人在这座雕刻室里哀嚎，狂笑，独舞。
休米拉开雕刻室的门，脸上浮现出些许潮红，一头撞到了在门口守着的卡特罗身上。
“卡特罗。”休米幸福地抬起头，脸上的红晕渗出丝丝娇媚，“棉花糖……松松软软的棉花糖……”
卡特罗一怔，没听懂休米是什么意思。
“给我买棉花糖。”休米脸上的幸福之色愈发浓郁，她趴在卡特罗的胸口，如同坠入梦境，“去贾佩商行，给我买最好的棉花糖，好多好多的棉花糖。大块的，非常大块的，要像人那么大的。”
卡特罗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给她买灰珏石，什么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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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的小路上，兰斯一行人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路线，向着那座小村庄靠近。
楚门撩开窗户，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田野发呆。
“楚门，”驾着马车的兰斯忽然叫道，“看！这都是田啊！”
他们实行轮班制度，这趟轮到兰斯驾车。
说着，兰斯把马车停了下来。
不知道兰斯又要干什么的楚门只好放下窗帘，走出车厢：“怎么停了？”
“我问问。”兰斯笑了笑，此时楚门才注意到路边有个老农在啃饼。
老农在楚门所在车厢的另一边，他刚才没看到。
“大爷，还有多久到百谷村啊？”兰斯轻车熟路地开口询问。
“老爷好。”老农连忙站起来，把饼揣进怀里，“从这儿继续往前走两里地就到了。”
兰斯继续问：“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老农憨憨一笑：“看田，免得叫田鼠给偷了。”
“你这片地种的是什么？”
老农对答如流，显然是行家里手：“白皮根，秋天种，这个月月底就能收，留着冬天吃。”
“这么大一片地全是你家的？”兰斯好奇地望着一望无际的田野，感慨道。
“对，都是我家的。”老农显然很得意，“我们这片儿地平，每家每户都分了不少地。”
楚门忽然间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太对。
他看了看老农，这才注意到他腰间还别着一把锃亮的柴刀：“你的刀不错。”
“新买的，”老农更得意了，“前两天有个傻子来卖刀，村儿里人基本都买了。”
“傻子卖刀？”这个词很新颖，菲菲好奇了一句。
老农像炫耀宝贝似的倒提着柴刀：“对啊，来我们村儿卖刀，我们一看都是好刀，价格也贵，就没买——结果你猜怎么着？他说他不收现钱，只赊。”
“然后大家都都整了一把，那个傻子说等粮食价格涨……涨多少来着我忘了，反正就是等粮食涨价了的时候再来收账。”
“可你们最后不还是得付钱吗？”从车厢里探出头的菲菲好奇地又问了一句。
“没准他就不来了呢？也许他半路出了事来不了了呢？”老农摇摇头，“所以我们才说他是个傻子，卖东西哪有不收现钱的。”
兰斯挠了挠头：“那他要是来收账了呢？你们不还是得付钱？”
“那大不了就付钱嘛。”老农倒也坦荡，“贵归贵，但冬天要来了，总得有点东西防备山上的狼。”
楚门摩挲着下巴：粮食价格上涨的时候来收账……意思就是冬天来收账吧。
“你家多少亩田？”楚门问道。
“四十亩露田，轮着种，够吃。”
“这样啊……”兰斯寻思了一下，但他也没种过地，对面积和产量没什么概念，“楚门，挺多的？”
“挺多的。”楚门看着种满了白皮根的田地，“你家几口人啊？”
“就我一口。”
“一口人种这么多田？”楚门有些意外，“你年纪也不小了，能种得过来吗？”
“我从来只听说没田可种的，哪有怕田多种不过来的。”老农哈哈一笑，“老爷，你们这是要去百谷村啊？”
朵缇雅从车厢中走出，站在楚门身后：“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能在百谷村逗留一段时间。”
“那……”老农犹豫了一下，“我们村儿没有衬得上各位身份的住的地方……”
“没关系。”兰斯摆了摆手，“我们就是在路边扎个帐篷也能睡，都习惯了。”
“您们是……佣兵？”老农的目光不断地往领主府的马车上瞟，这么精美的马车，显然是有钱的大老爷才坐得起的，可大老爷怎么会扎帐篷？
“我们是勇者！”兰斯一挺胸。
“勇者？”老农又是一愣，显然不信，“啥？勇者？”
“你不知道？”这回轮到兰斯愣住了，“女神教团的勇者啊，天选勇者！”
“啥？魔王要打过来了？”老农吓了一哆嗦，两腿一软。
兰斯似乎还怕老农不信，把自己的圣剑往地上一插：“看，这是我的圣剑。”
楚门没提醒兰斯老农不一定认得圣剑的事，但老农接下来的反应却让他倍感意外。
老农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要给兰斯磕头，反而把兰斯吓了一跳。
他这就信了？
这个想法在楚门的心中转了还不到半秒，他就找到了理由：也许在这个世界，没有人敢冒用【勇者】这个名头。
又或者……老农刚才是把兰斯当成马夫了，知道兰斯是勇者之后怕兰斯看出来他刚才心里想什么。
楚门及时拉住了兰斯，要不然他险些当场跪下把老农磕的头还回去。
把老农拉起来，楚门望了望道路的远方：“放心，魔王没打过来——听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
“我们是齐格领来的流民，领主老爷给我们分配了土地。” 头上戴着皮毛的老汉拄着锄头半蹲，不敢站起来，“有地种，有粮吃，以前从来都没想过有这么好的日子过。”
“齐格领来的？”楚门心中一动，“你知道最近齐格领那位勇者的事吗？”
“齐格领还有勇者？”老农一愣，“我们是三四个月前逃过来的，不清楚最近齐格领的事。”
“你们为什么要逃？”楚门不由得想起了克里特对自己说过的话。
“闹山匪啊。”老农好像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刚刚挺起来的腿又弯了下去，“我们听说山匪要打过来了，就赶紧跑了。还是白枫领这边好，安全得很。”
楚门沉默片刻，觉得对话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后面的话无外乎就是赞颂弗洛伦萨子爵，这些话他都听腻了。
村子消息闭塞，没听过天选勇者的事也正常。
楚门转头对兰斯说：“咱们继续走吧。”
……
果然如老农所说，二里地外就是百谷村。这回，兰斯很低调地说自己是来猎杀魔兽群的佣兵，在那名老农回来之前总算没有引起骚动。
将马车遣回后，兰斯直接领着众人上了山。经过一下午的搜寻，魔兽群没找到，只宰了几头干瘦干瘦的狼。
是夜，四人在迷雾山脉的外围选了个地方，朵缇雅去周边巡逻，其余三人扎营，并未回到百谷村。
“那老头一跪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坐在营火旁，兰斯感慨着，“他干嘛？”
“给你磕头。”楚门应声回答。
“哦。”
沉默几秒后，兰斯又问：“咱们什么时候能找到魔兽群？”
“这地儿没有魔兽群。”楚门不咸不淡地回答。
“啊？没有？”兰斯呼吸一顿，“那我们来干什么？”
“……情报上没有，不代表真的没有。”楚门抖了抖肩，把肩膀上的落叶抖掉，“而且不是你说的吗，给这片村子附近的魔兽群清剿一下。”
“那……咱们要是找不到呢？”兰斯迟疑了一下。
“找不到就更好了，这不是意味着这里很安全吗。其实走了这一路，我差不多明白为什么这里没有魔兽群了。”楚门叹了口气，“这个地方没什么吃的，连狼都干瘦干瘦的，怎么可能喂得饱魔兽？”
就在众人感到奇怪的时候，菲菲插了句嘴：“会不会是卡特罗先生已经来清剿过了？”
“我差点把这事儿忘了。”兰斯一拍脑袋，“不是说卡特罗经常出城清剿魔兽群吗？这个村子孤零零的，他肯定要重点照顾！”
“那我们是不是白来了？”菲菲随口问了一句。
“不能说是白来了，只能说未达到我们的预期。”楚门摇了摇头，“至少我们确定了这片区域暂时很安全。”
“长夜漫漫……”兰斯抬起头望着树枝间的天空，“楚门，讲个故事呗？”
“那就讲个……”楚门话说了一半，却又停下了。
“怎么了？”兰斯察觉到了楚门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没什么。”楚门摇了摇头，“这次不讲那些刺激的，讲一个普通人的故事吧。”
“我对他了解不多，我只知道他是个行脚商人，叫做老加索。”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在荒郊野岭埋尸。”
“这是个谋杀故事？”兰斯按捺不住，率先发言。
楚门摇了摇头，继续讲：“继续听下去吧，我碰到他的时候，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
……
“老爷，买货吗？”浑身是血的老头背靠着石头瘫坐，脸上和着血挤出一个有些恐怖的笑容，手上还握着一块石头，手边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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