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梦实
“嗯。”绪方的表情稍稍变严肃了些,“我们准备再过几天就出发。”
瓜生的表情也多了几分严肃:“我虽然不怎么了解虾夷地,但也听说过虾夷地是多么危险的地方。”
“据说去年的时候,虾夷们才刚发生过一场暴动。”
“所以——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嗯。那是当然。”说到这,绪方严肃的表情渐渐消去,然后打趣道,“我可是抱着前往龙潭虎穴的心情前往虾夷的。”
“等什么时候把你自己的事处理完了,随时欢迎您再回江户。”
瓜生脸上的严肃之色也跟着消褪了下来。
“等您什么时候再回来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尽东道主之谊,请你们吃上一顿好吃的。”
“到那时,你也跟我讲讲在虾夷地那边的见闻吧。”
瓜生的脸颊上,笑意渐浓。
“除非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我一定都会在吉原的。”
“你打算一直在吉原那边工作下去吗?”绪方问。
“当然。”瓜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吉原现在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家。”
“而且,就像绪方大人您现在有您该做的事情一样。”
“我也有……我该成就之事。”
瓜生将视线投到窗外,看向远方。
“虽然我的力量相当弱小。”
“虽然我对吉原游女们的帮助,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但我还是想尽我所能地去帮助这些弱势的女孩们。”
“毕竟前阵子才刚有人告诉过我嘛。”
瓜生将带着笑意的目光重新投到绪方身上。
“‘能发一份光就发一份光吧,即使这光芒如同萤火一样,也可以给黑暗带来一些光亮。不需要去等待有把火炬将这黑暗照亮。’”
瓜生将绪方之前告诉给她的这句话,轻声吟诵了一遍。
“我决定要留在吉原。”
“尽我所能地发光下去。”
绪方望着身旁的瓜生,眼中浮现出几分惊讶。
这句话,是当初和瓜生一起被派去支援某座茶屋时,他跟瓜生说的。
那一夜还遭遇了在茶屋闹事的泷川——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那时,瓜生碰到了以前相识的某名“原游女”,触景生情,对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工作产生怀疑,不知自己的工作是否有意义,到底有没有帮到吉原的游女们。
当时,望着面露迷茫的瓜生,绪方顺势说了这句前世的某个大文豪说过的这句名言。
现在的瓜生,和那个时候的瓜生,眼神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的瓜生,眼中满是坚定,没有一丝迷茫。
望着和之前判若两人的瓜生,笑意不受控制地在绪方的眼瞳深处浮出。
“看来你似乎不再迷茫了呢。”
“因为我受到某个人的鼓舞了。”
瓜生看向绪方。
“一藩的大名也好,强大的不知火里与幕府也罢,那个人面对这些庞然大物从不退缩。”
“我决定要学习他的勇气。”
“一往无前地在自己想走的道路上笔直地走下去。”
绪方的眼瞳深处多了几分惊讶。
在直直地看了瓜生一会后,绪方将眼瞳深处的惊讶之色缓缓收敛。
取代“惊讶”的,是淡淡的“欣慰”。
“……说得好。瓜生。”眼中、脸上多了几分欣慰之色的绪方轻轻地点了点头,“在我于虾夷地或者其他的什么地方奋战时,你也要努力啊。”
“等日后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后,我会再回江户的。”
“到那时,你可要请我们吃点好吃的啊。”
“如果是带我们去那种只有江户本地人才知道的美味餐馆吃饭,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会的。”瓜生跟着笑起来,“届时,你们就放心大胆地吃吧。我的存款还是有不少的。”
听到瓜生的这句玩笑话,绪方和瓜生同时轻声笑了起来。
……
……
在夜色渐浓后——
江户,北町奉行所——
因为江户实行着“月番交代制”的缘故,南、北町奉行所以“月”为单位,轮流管理京都。
上个月,也就是10月份是北町奉行所负责管理江户。
而现在已经是11月了,管理江户的权责自然而然地也就落到了南町奉行所上。
不过——虽然北町奉行所这个月不管事,不代表北町奉行所现在就是人去楼空了。
现在仍旧有着少量的官差留在北町奉行所,谨防外人擅闯奉行所。
换算成现代地球的时间单位,现在差不多已是23点多。
在这个时代,已是妥妥的深夜。
北町奉行所的大门的左右两侧,各站着2名手持刺又的官差。
因为夜已深的缘故,困意不受控制地上涌,让这4名官差频频打着哈欠。
同时也因为现在是深夜的原因,4人身前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任何行人。
除了夜风吹拂的“呼呼”声之外,再无其他的声响。
这过于寂静的环境,更是加重了他们4人的困意。
就在他们集中精神与脑海中的困意奋力做抗争、苦苦等待着换班时间的到来时,一阵奇怪的音乐突然传进他们的耳中。
这阵奇怪的音乐自他们左手边的街口尽头传来。
音乐声越来越响——这阵音乐正在朝他们4人靠来。
4人纷纷皱紧眉头,循声朝左手边的街口望去。
今夜的湿气较重,四处弥漫着薄薄的雾。
一道人影以不急不缓的速度从薄雾弥漫的街道口缓缓现出身形。
在看清这道人影的模样后,4名官差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道人影的打扮不可谓不怪异。
头戴能将整个脑袋给罩住的深草笠,这种深草笠名为“天盖”。两只手都穿戴着手甲,颈部挂着袈裟,脚上套着一双肮脏的白袜,小腿绑着脚绊,后腰间挂着一柄没有刀镡的打刀。双手端着根尺八,在那吹奏着。
此人的身材极其魁梧,应该是个男性,而且是那种特别强壮的男性。
望着此人这怪异的打扮,一名官差挑了挑眉,用疑惑的语气嘟囔道:“虚无僧?”
日本的佛教有着相当多的支派。
在这诸多的支派中,有一非常有名的宗派:普化宗。
人们将普化宗的僧人惯称为“虚无僧”。
虚无僧可以说是最特别的僧人。
虚无僧皆头戴名为“天盖”的能够将整个脑袋给罩住的深草笠,双手戴着手甲,不剃度,不着僧衣,只在颈部挂着袈裟。
他们云游四方的时间,远远多过待在佛寺里面的时间。
虚无僧一年下来绝大部分的时间基本都是在云游中度过。
在四处云游时,常常会端着名为“尺八”的乐器。
一边吹奏着尺八,一边漫无目的地流浪,在云游时基本靠乞食过活。
虚无僧之所以特别,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穿着打扮非常怪异而已。
他们的特别之处还在于——幕府给了他们相当多的特权。
普化宗并不是一个什么人都能皈依的宗派。
只有武家子弟才能皈依普化宗。
也就是说平民是没法进入普化宗、成为虚无僧的。
因为普化宗只收武家子弟,所以每个虚无僧都是“原武士”。
幕府给了普化宗的虚无僧们两大特权。
第一个特权就是佩刀的权力,每名虚无僧都能佩刀。
第二个特权便是能自由地周游日本各地,不受任何的阻碍。
幕府之所以给虚无僧们这两大特权,原因也很简单——幕府与普化宗是合作关系。
普化宗自诞生以来,便一直有着鼓励麾下僧人们四处云游的风气和文化。
于是江户幕府索性便和普化宗合作——给予他们这两大特权,让他们能更加方便地四处云游。
普化宗只需做一件事来回报幕府。
那就是充任幕府的密探,侦察各藩大名的动向、民情。
也就是说许多虚无僧其实都是江户幕府的密探。
借修行之名四处云游,行间谍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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