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之大者,朝九晚五 第680章

作者:纸鸽

说到底,剑气就是剑气,只要爆出足够强的内气,宗师高手想来都能抵挡。

但抵挡,不代表不会受伤。

他这这一招,每一处的倾向、强度、特性都是全然不同的,可这些剑气虽然厉害,终究只是厉害,并不能“一锤定音”,所以,在成千上万剑气之中,寻找到最【危险】的那一招,才是破这一招的关键。

至于这招实际解法——那种事儿张不默现在没工夫想。

宗师高手只要不是身中重伤,怎么都能挡下,一流高手确实挡不住,但张不默随便一招都不是普通一个一流高手能挡得住的,哪怕他没宗师,都没多少一流高手能跟他打,这有什么好想的?

实际上,这一招虽然是宗师才用出来的,但事实上,在张不默了解到归鸟的剑灵之后,他就开始构思这一招的可能了。

他很熟悉荀武,他知道,荀武拥有一眼看穿他人破绽的才能,这种与生俱来的才能,就像剑心、像四相之力,像烟涛云霞的才能一样,都是独有的才能,别人想要模仿也模仿不出来。

但张不默反其道而行。

既然荀武能够看得出来破绽,那就不去再计较这种事儿,或者干脆把所有招式都稳定在一个共同的【强度】上,甚至所有招式有可能存在的破绽都差不多,在这【不同又相同】【无限又有限】的剑招之下,隐藏着真正攻敌的招数,那荀武该如何应对?

答案是,哪怕自己用出这招,荀武也能精准地找到核心——那个有可能伤到荀武的,张不默真正全力的剑气。

万千剑气之中,寻找到这么一丝……

张不默惊叹结束之后,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舞剑,迎接荀武。

互换三招,交击六合。

如今三招已过,两人该【交击】了。

所谓的互换三招,其实是用自身的武道,来与对手交换。

根据张不默对荀武刀剑的体悟,以及荀武自己的推算,最多三招,他们心中就会有一个基础的判断。

而接下来,便是【交击六合】。

与三招不同,交击之意,乃是互相攻击六个回合,若是张不默感觉不错,六招之后,荀武就能察觉到自己武道的【根】。

三六相加便是,九。

九为极。

答案,自然在九招之后的最终一招。

而先前的三招过手之后,张不默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下荀武的宗师武道。

那么,接下来,这六招自然是要试着去【破】!

荀捕头的武道,会是什么呢!?

张不默险之又险地躲开荀武的一招,随后举起归鸟,在自己脑袋上,用剑画了个圆,一个紫红色的“光环”冒了出来,随后骤然扩大,变致半径近十米的大环,高高地悬在所有人的脑袋上,让这些没有见过宗师真正动手的江湖人,各个是目瞪口呆。

张不默一边挥动这个超大型的圆钜,一边在心中思索。

经过刚才的三招,他也已经大致上了解了荀武的武道范畴。

只是,究竟是什么,他却弄不清楚。

按照荀武的性格……

按照荀武平日的作风……

武道与宗师之道有关,宗师之道,也就是“人道”,人道又与人本身有关,那荀武的人道,会是什么?

他开始回忆与荀武第一次见面到如今的所有记忆。

荀武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有知己,有红颜,有尊敬的长辈,也有为之引路的后辈,他特别吗?

相比于张不默自己,张不默猛然回过神来,竟是发现,荀武这个他眼中与他相同的【天才】,其实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特别。

比起没有任何顾虑,一心向剑的自己,荀武有自己的疑惑,有自己的兴趣,有自己的挑战,也有他的遗憾。

而他这不平凡,又事实上非常平凡的人生,究竟又在追求什么?

是……

【真相】吗?

张不默心中闪烁出各种各样的猜想,一边又急促地和荀武连忙交手。

嗤——

猛地一个失手,张不默被荀武的刀气划到,衣服直接被划开,但却依靠自身走位,躲开了刀伤。

又过三招,仅剩三合。

最后三个回合,便是决定之时,可直到现在,张不默依旧没有找到一个可能的答案。

以荀武的表现和追求,他到底是在追求什么?

真相?

答案?

还是他口里经常说的“朝九晚五”的平凡生活?

亦或者是,他偶尔会跟自己说的“革新”理念?

嘭——

又一招,张不默格挡住荀武的攻击,随后反手刺去,这一剑,激起了电光一般的力量,刹那间令天地变色,骤然灰暗,令荀武都没急事反应,削去了肩上臂饰。

最后两回合。

张不默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

已经试完了【真相】,试完了【答案】,试完了【正义】,试完了【革新】,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已经仅剩下不多的选项。

传承,平凡,替代——

呲!

刀与剑贴着脸而过,荀武张不默二人身形闪过,彼此错开身位,身上终于挂彩,又在凤凰的力量下瞬间痊愈。

朝九晚五也不是吗!

也是——

明明常说到点上班、到点下班,但实际上只要遇到麻烦的事,只要手下们遇到了困难,只要有人想要找他帮忙,只要发现了不平事,只要……他就一定不会停止自己的脚步,会继续地挑战下去。

嗡!

最后一个回合。

两人冲到身前,手持武器,砍在一起,碰撞激发的强大力量,将他们身边的所有一切全都推开、炸开,使得以他们两人为中心,爆开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坑洞之内、上空,没有任何东西,全部被挤压开来,粉碎干净!

决定的一击!

张不默略占上风!

荀武身形后退,在空中转了个圈儿,踩在空洞的边缘上,另一边,张不默则缓缓地后移,也渐渐地落在空洞的边上。

他喘着粗气。

两人对视许久,没有开口。

他们没有必要说出彼此的答案。

因为一切都在战斗中【讲】明白了。

“呵……乱成这样,等之后,我可得好好给你们东山派的先生们赔不是。”荀武稍微擦了擦汗水,看了看附近的景象,忍不住摇了摇头,轻轻地把无欲挂回腰间,感叹了一声。

“嗯。”张不默缓缓点头,“身为门派弟子,没有妥善行事,只求剑道之理,率意行事,不默亦是有过错,之后,亦会请罪,不会令荀捕头一人担责。”

“九为极。”荀武缓缓地按住刀柄,看着张不默。

“最后一招。”张不默深吸了一口气。

张不默在与荀武的战斗中,愈发了解,愈发明白了荀武的心思,所以,他认为,荀武真正的【人道】是——责任。

公家的责任、挚友的责任、师门的责任、传承的责任、公义的责任、异国他乡之人的责任……这无穷无尽的责任,便推着荀武前进,让荀武去变强,让荀武去挑战,让荀武去创造……

而他的武道,便是基于这个理念,所诞生的——追寻。

追寻一切他该追寻的东西。

他深吸了一口气。

“最后一招……”他再次复述。

荀武则一如既往的轻松,露出笑容,对着张不默点头,又开口说:“最后一招……我会用【和平的一刀】。”

说完之后,他轻轻俯身,缓缓地将手按在无欲的刀柄上,紧接着,这刀上便仿佛瞬息间填满了某种力量,几乎瞬间,便【蓄势】完毕。

张不默亦是缓缓地横剑在侧,对荀武点了点头,开口说:“最后一招,我会用【群狼的剑法】。”

言罢,他手中之剑,竟是莫名地冒出了无数狼哮之声,仿佛瞬间便引动无数的狼群争相呼啸。

在这宗师之战的终局。

在这最后的决战、最后的招式之下,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相当普通、平凡的,仅仅只是二流,甚至在二流武学中,似乎都算不上多好的武功。

但……

这就是他们能用出来的【最强】的招数。

呼————

风轻轻吹过,卷起尘沙,两人几乎同时动身,在半空中与对方相遇,随后一闪而过,两人在空中的动作已然变化,无欲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归鸟也已经变化了位置,换了一只手。

这短短一瞬间,可能连眨眼的功夫都不到的瞬间,便让所有围观之人咽着唾沫,不敢转睛。

也幸好他们都没有眨眼,强撑着看完,他们才能看到这惊鸿一瞥。

没有惊人的壮大景色,没有恐怖的破坏场面,有的,仅仅是瞬间动身,瞬间错开,瞬间落下,仅仅【一眼】的功夫,便结束的惊世之战。

“唔——”站立许久之后,荀武忍不住捂住胸腔,猛地咳嗽了一声,吐出了好一大口血。

张不默舞了一下剑,缓缓地将剑插在地上,右手按着剑,正欲再动,却终究强忍不住,整个前身猛然爆开,无数伤痕在胸前爆开,更是吐出一大口血,好在他提前扶住了剑,这才没有倒下。

荀武吐出一口血来,似乎缓过劲来,但下一刻,他右手无力地松开,再也握不住无欲,任由无欲嘭愣两声坠落在地,砸出几个小坑,而紧接着,他也轻笑着,缓缓地倒下,一边笑,一边还努力地翻了个身,仰望着天空。

这时才能看出,荀武身上的伤,似乎不比张不默少。

谁赢?

众人茫然。

谁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