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匂宮出夢
玛丽果然说得没错,哥哥就是吃软不吃硬。芙兰心想。
夏尔不管那时候有多么生气,只要自己重新表现得乖顺,那么在时间的流逝之下,他终究还是会原谅自己的。
至少现在,兄妹两个人已经抛开了对立和隔阂,她等待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经过了令人心悸的抗争,她终于摆脱了纯粹的偶像地位,被哥哥当成了可以使用的助手和棋子——也许某种程度上来看这是一种贬低,但是在她看来,这却是夙愿得偿。
“你怎么了?”因为感觉她有些僵,所以夏尔低声问。
“没什么,先生,我只是太高兴了!”芙兰的语气里面带上了些哭腔,“我恳求您,继续让我再这样抱一会儿可以吗?”
“真是个孩子。”夏尔禁不住笑了起来。
但是,他并没有拒绝她的要求。
海风越吹越大,两个人却毫无所觉,就这样拥抱在一起。
……
下雨了,细细的雨点拍打着加莱港的栈桥,天地之间灰蒙蒙的,就好像被蒙上了一层幕布一样。
在栈桥边,一群士兵分成两列,静静地看着停泊在栈桥上的客船。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群人从船上走了下来,为首的是一对夫妇,他们手揽着手,穿戴十分精致华贵。丈夫用另一只手打着伞,关切地看着妻子。
雨点越来越大,不住地拍打在每个士兵的制服上,但是两排人仍旧照样挺立,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样。
“立正!”就在他们经过的时候,在军官的一声呼喝之下,所有士兵同时立正,然后端枪致敬,而夏尔则抬起自己的手,轻轻地挥动了一下作为答复,接着面无表情地带着妻子走入了马车。
就在他和夏洛特坐定的那一刻,早已经准备马车立即开始行驶。
比起几年之前,他已经拥有了令人艳羡的排场,他所经之处,绝多数人只能俯首致敬。
不管怎么说,这种做大人物的感觉确实很好。
但是,还不够,这还不够,要继续向前……
他默默告诉自己。
第689章 谏言
“敬礼!”
在卫兵们恭敬的致意当中,夏尔快步通过了大门,步入到了杜伊勒里宫的高墙之中。
四周静悄悄的,卫兵们没有任何人交头接耳,而是站在各自的岗位上昂然前视,以这种方式告诉每一个来访者,专制权力又重新屹立在这个伟大国家的核心当中。
虽然仅仅阔别法国一个多月,但是再度来到杜伊勒里宫的时候,他的心里平白增添了一种全新的感受。
自从拿破仑皇帝之后,在大多数时间内,这里就成了法国最高权力者的所居之处,一个帝国,两个王朝把这里当成了最高的权力中心,如今也概莫例外——虽然路易·波拿巴还没有正式废弃共和国的名号加冕登基,但是夏尔知道,这已经是近期内就要发生的大新闻了,恐怕全欧洲也知道。
因此,这一次他来到这座宫廷当中,不再和之前一样,而是代表着一种全新的意义——从今天起,他就要作为法国最高权力者的助手,执掌这个国家了。
就像之前的那些帝国重臣谒见皇帝一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权力所带来的甘甜滋味。整个国家好像都铺设在前面的砖石之下,任由他踏足而过。
就像女王陛下所说的那样,这既是荣光,也是义务和责任。
卫兵的面孔都十分年轻,制服十分笔挺,握枪的手有些发红,像每个有志于进取的青年一样意志昂扬。
他们每个人都认识夏尔·德·特雷维尔,而且对他在年纪如此之轻的时候就爬上如此高位感到艳羡不已,甚至还有不少人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榜样,幻想着和他一样把握住时机和时势出人头地。但是,在表面上他们仍旧装作毫无触动,面无表情地向他致敬,目送他步入宫中。
自从赶跑尚加尔涅将军入住杜伊勒里宫之后,路易·波拿巴就将原本的卫兵全部撤换了,然后在军队当中特别找了一群年轻人充作自己的卫兵,作为这件事的实际经手人之一,夏尔当然明白他并不是仅仅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而已,他还想在自己并没有多少根基的军队当中培植亲信,然后依靠他们在未来重建禁卫军的建制,为自己建立一直直属的核心武装。自然,这群年轻人的前程十分远大。
但是……他们之后所面临的危险也同样巨大,因为帝国必然将要走上战争之路,他们的荣升之路几乎每一步都要从烈火地狱当中踏过去。
女王说得很对,荣光之路,不就是鲜血铺就的吗?不是别人的,就是自己的。
夏尔的嘴角微微上撇,勾出了一个不怀恶意的微笑。
在身着制服侍从官的引领下,他在走廊当中不断穿行,并且并没有被安排到等候室当中,而是直接被带到了大厅里面。
然后,还没有等上多久,伴随着一声通报,大门被卫兵轻轻拉开,然后穿着一身大氅的路易·波拿巴昂然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炯炯,直视前方,面无表情,一路走到了夏尔的身前。
虽然还没有正式登基,但是他已经穿上了这种君王才能用大氅,顾盼之间,帝王的威仪已经显露无遗。
然而,对特雷维尔家族出身的人而言,一个姓波拿巴的人是摆不出什么高贵威仪的,所以夏尔并没有因此而产生拜服的观感,反而稍稍有些难以适应。
不过,虽然并不十分赞同他的做法,但是夏尔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心理。
每一个爬上位的暴发户,都喜欢讲排场,炫耀自己终于赢得的地位,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已经今非昔比——哪怕那位伟大的拿破仑陛下,不也还是没能够免俗吗?
既然他喜欢摆出威仪,那么,就满足他的愿望吧。
夏尔沉下了视线,躬下了身来,做出了一个十分恭顺的样子。
“陛下!”
“不要那么拘束,夏尔。”他摆了摆手,示意夏尔不要拘礼,然而却毫不拘束地接受了夏尔的称呼。“这段时间你不在,倒是让我明确认识到了你的重要性。”
“这倒让我诚惶诚恐,我只是在竭力完成您交代给我的任务而已。”夏尔恭敬地回答。
“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路易·波拿巴平静地回答,“你总是能够将我的任务完成,而且不打折扣。这一次也并不例外——我深信如此。”
“我真害怕自己辜负了您的期待,不过……”夏尔轻轻地停顿了一下,“我相信这次的访问是达到了我们的目的的。”
“那就好好地跟我说一下吧。”路易·波拿巴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作为,示意他先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英国人承认了我们已经在法国造成的现状,并且还承认您有权恢复皇朝和帝国。”当刚刚坐定之后,夏尔很快就将最重要的一件事报告了,然后不失时机地再度劝进,“就我看来,目前的国际形势对我们十分有利,各国已经默认了我们在法国的主导地位,也就是说——您可以尽快择日登基加冕,虽然会有一些冥顽不灵的共和主义者会反对,但是他们毫无力量,也遭人唾弃,我可以保证不会引起欧洲的任何干涉。”
“英国人当然乐于承认我们,因为他们用得着我们。”路易·波拿巴外表还是十分平静,但是神气当中的志得意满仍旧掩藏不住,“英国虽然厉害,但是放眼整个欧洲,他们想要靠个人趟平还是力有不逮的,他们需要帮手,而我乐意当这个帮手,所以哪怕我姓波拿巴又怎么样呢?英国人不会在乎的。”
“英国需要您统治这个伟大的国家,然后和她一起维护欧洲的秩序。”夏尔君王可以自黑,他可千万不能附和。
“更重要维护一种对我们有利的秩序。”路易·波拿巴虚握住了拳头,显得愈发踌躇满志,“俄国的事情跟他们说清楚了没有?”
“我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了,一点也没有躲闪。”夏尔放低了声音,“而英国人很欣赏于我的表态,他们表示完全同意我们在俄国问题上的看法。我敢说在这个问题上,他们甚至比我们积极,女王陛下当着我的面告诉我她不怕血流成河,也希望我们不要怕。”
“一个女人都不怕血流成河,我们还怕什么?!”路易·波拿巴冷哼,“你应该告诉他们法国人不会比英国人更怯懦,我们乐于为了荣誉而战。”
“我正是这样告知她的,所以她十分满意我们的表态。”夏尔再度躬了躬身,对自己的主上表示了祝贺,“英国人已经全副武装了,只等时机成熟,一声令下。”
“那么我们也要全副武装!”,路易·波拿巴霍得站了起来,然后在大厅当中走了起来。
飘动的大氅在地上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他的眼里也充斥着恶狠狠的光,“我已经命令陆军开始准备了,财政上的准备也在进行,很快我们就能够做好充足的准备,给那些俄国佬狠狠一击,让他们永世不忘的一击!”
他的平静被打破了,罕见地激动了起来,可见他肯定没有忘记伯父的仇怨。
“我深信,哪怕只有法国一国也可以和俄国抗衡,如果有英国人站在我们一边,那么俄国人绝对在劫难逃,陛下。”夏尔却并不如他那样激动,反而还有些保留,“但是,击倒俄国人并不代表我们的事业就此完成……我认为,我们有同样重要的事情急需要做。”
路易·波拿巴的脚步骤然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夏尔,疑惑的目光颇为沉重,“什么意思?”
“陛下,您之前说得十分清楚了,在欧洲历史上,没有固定不变的盟友,今天的盟友有可能就是明天的敌人,尤其是英国这种只讲利益不讲道义的国家。”夏尔低声陈述着自己的意见,“所以……在安享有盟友的便利的同时,我们必须要做好英国人突然转变立场的应对。而这种应对,必须是建立在足够强大的国力上的——可是,恕我无礼,目前我们根本还没有这种国力!经过了这一次到英国的旅行,我反而痛切地看到了英国正将我们一点一点地甩开,成为了一个远超其他强国的国家,它自己就打破了平衡。”
路易·波拿巴没有答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夏尔。
“目前,据我所知,英国的工业和他的科学都已经超过我们一个阶段,我们不能无视这种差距,而应该正视差距并且想办法解决。我认为在扩军备战的同时,我们必须想办法扩张法国本身的资本和工业实力,只有这样我们才算是做了一笔合算的买卖。”
夏尔停顿了一下,当看到路易·波拿巴脸上并没有发对的意思之后,他斗胆微微加大了音量,“否则,如果我们不这么做的话,那么我们付出这么多努力有什么意义呢?仅仅是为了成为英国人的仆从吗?仅仅是为了英国人而捐出法国人的生命吗?这不仅是违背了我们的信条,而且违背了法国人民的意愿,只会动摇您的统治!”
“你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了吗?夏尔?”路易·波拿巴对他的这一番突然的表态有些惊奇。
“我只是面对到了现实而已,陛下。”夏尔并没有退缩,因为他知道路易·波拿巴现在还是能够听进去谏言的,“英国人已经领先了我们,所以我们需要以您所指出的正确方式培植国力,我建议您现在就想办法提高从英国进攻工业制品的关税,以便维护我们刚刚起步的工业力量……”
“这一点我会做的,夏尔。”路易·波拿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了,“商业的问题你现在不用负责……”
“没错,但我只是出于一种责任感才跟您说。”夏尔马上回答,“我认为您的事业需要忠诚的冷静,而不是唯唯诺诺!”
有野心从来都不是坏事,路易·波拿巴虽然有野心,但是同样也有想要为国出力的志气,至少他终究是想要做出大事业的。
“你说得很对,非常对!如果篡夺了一个国家仅仅只是为了个人的享受的话,那么我们又何必去冒着生命的风险做这么多事呢?想办法挣钱不就好了!”路易·波拿巴被夏尔的话感染了,禁不住喊了出来,“夏尔,你有志气,这很好,有时候我们就是得有一股志气,现在有些人就忙着享受去了,这才掌权几个月呢!”
第690章 僭越
当着夏尔的面,路易·波拿巴大骂有些“同志”意志不坚定,没有志气,一上台夺权了就生活腐化,沉迷在了权力带来的享受当中。
不过,其实他并不反对自己的部下追求享乐,他不能容忍的只是这些人忙于收割果实沉迷享受,忘记了履行责任,做事也越来越没有之前那么精确明快,反而拖沓成风,严重影响了他的施政。
他自己也是一个喜欢纵情声色的人,但是对于他来说,声色只是一种消遣而已,他更希望的是拿着手中夺来的权力,施行自己当年确立的政策,闯下一番不输于伯父的大功业来。
说到底,野心家不是革命者,他们是为了自己而战。在篡夺权力之前,野心家也许会和革命者一样精神百倍、忍下各种苦头,但是一旦夺权之后,大多数人就会满足于现状,追求自己享受的欲念就会慢慢地侵蚀掉昔日的锐气,也让效率无可挽回地降了下来。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路易·波拿巴和夏尔那种大到几乎无可满足的野心的。
“哎,这话我也只能在私下里说说了,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动不了我就用鞭子抽他们,能抽动多少就抽多少吧。”路易·波拿巴突然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可奈何,“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先让他们继续呆着吧,要不了多久新人培养起来了,再把他们升到闲职上退休算了。”
夏尔只是低着头,不跟路易·波拿巴搭腔,任由他自己叹息。
他所说的“他们”,其实都是波拿巴党人的元老,有些人地位还不比自己的低,他不能跟着陛下批判这些同僚——虽然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批评归批评,路易·波拿巴和拿破仑皇帝一样,都是很念旧情的人,这些人跟了他很多年,再加上现在也需要能用的亲信,所以他也不会轻易抛开他们的,所以夏尔又何必自己去扮坏人批评同僚呢。
“你说的问题其实很对,我们不能光给英国人做打手,而是要想尽办法拉进两个国家之间的差距。”路易·波拿巴摆了摆手,转开了话题,“对这个我并不是没有考虑,不过你说的意见不够全面,光靠贸易保护和关税壁垒是无法解决全部问题的,相反,过度的保护只能滋生懒惰和低效的恶习——如果躺在国内温暖的关税壁垒当中就可以轻松惬意地挣钱的话,企业主还有什么动力来改进自己的生产?这对国家来说百害无利。一定程度上的竞争!”
“可那是以后才需要担心的事情,现在需要的是从头开始,如果我们不限制对英贸易的话,我们新生的工业,将会在成本更加低廉的英国制品面前不堪一击,最后统统消亡在那些岛国商人的手里。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只能做英国人的附庸了,被他们攥在了手里!我们应该在前期实行贸易保护,把有规模和技术的企业培植起来,然后再放开同英国人公平竞争,不然的话……我只在经文里面看到过大卫战胜过歌利亚的奇迹,现实当中他只会被歌利亚踩个半死。”
“那些英国人要是知道你一回来就建议我反英,真不知道会怎么想?”路易·波拿巴突然笑了出来,“他们本来还说了你不少好话的,我还以为你和他们已经谈得很欢心呢!”
“我对英国人也不存恶意,事实上我很感激于女王对我的招待。但这是两回事,这不是反英,而是有原则地亲英。”夏尔颇为严肃地回答,“友好和和平都是靠实力维持的,不是吗?”
“好吧,你说的建议我会考虑的,明天我就把那些部长们叫过来讨论下这个问题,如果你想要列席的话,我倒是可以让你旁听一下……”
夏尔听出了路易·波拿巴语气里面所隐藏的意味。
是的,现在他在外交部,确实不应该管太多。
“陛下,我只是跟您提出建议而已,具体的实施是由您和相关的负责人才能够在我的职权范围以外,我不能参与太多,否则这就是侵了他人的权,这样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你总是担心太多!”路易·波拿巴皱了皱眉头,虽然表面有些遗憾,看得出来,他对夏尔的识趣十分满意。“好吧,对于你在经济问题方面的意见,你回去之后可以给我写一份材料,到时候给我就行了,有用的意见我会采纳的。”
然后,他不着痕迹地转开了话题,“对了,你觉得我应该在什么时机正式加冕比较好?”
“这是您才能决定的事情,我是没有资格置喙的……”夏尔先是为自己铺垫了一句,“不过,我个人觉得,最好是把日子定在12月2日……一来这是一个十分具有纪念意义地日子,可以作为一个伟大的象征;二来,我们还可以给自己再留半年的时间,将一切可疑的反对分子尽量清除掉,以免他们破坏我们的计划。”
是啊,12月2日确实是一个伟大的日子,因为在1804年,就是在这个日子,拿破仑皇帝慨然从教皇手中抢过了皇冠,自己给自己加了冕,路易·波拿巴如果同样在这个日子加冕的话,还有什么方式比这更能表示历史的轮回,以及他代替上帝统治这个国家的合法性和正当性呢?
就连路易·波拿巴也完全同意这个意见,恐怕内心深处他也是这么想的。
“好吧,那就再等半年吧,先把反对派肃清了再说,能肃清多少就肃清多少。”路易·波拿巴握住了拳头,作出了一个豪迈的姿势,“到了那一天,全欧洲都得鸦雀无声!”
在装饰华丽的大厅当中,他身着大氅慨然目视前方,好像已经将一切都掌握住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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