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不知怎么的,村井议员就感觉有点不舒服。
他没见过有哪家的年轻人在这个年龄,眼睛里的阴霾有如此浓厚,像是深不见底的巢窟,暗藏着最危险的毒蛇猛兽。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村井同学没有喝酒的前提之下啊。”雅人说,“尽管您如此相信自己的孩子没有饮酒,做出违反校规的事情。但还是为了快速平息事件,而促使学校做出了过激的处置方式。”
“雅人——”叶山律师意识到雅人并不打算顺坡下,不由得出声想要制止。
但是雅人仿佛充耳不闻。
“不巧的是,我听说那位买酒的学生,的确是买到了货真价实的啤酒,且不说他是否是出于自己的意思邀请足球部的各位——”雅人持续微笑,“但我想如果学校重新调查这件事,结果只会有一种而已。难道这种时候,我们应该颠倒黑白,继续冤枉一名尽职尽责的老师吗?”
蓦地,雅人忽然抛出了一个消息,说他掌握了饮酒的确凿证据。
尽管一力回护自己不老实的儿子,村井议员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在校内聚众饮酒是证据确凿的事。
所谓的无酒精啤酒,也不过是在东窗事发后,想到的弥补之策罢了。
至于一名教师受到冤枉被迫调职,并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
倒是雅人毫无征兆地跳出来,才是真的让人猝不及防,一瞬间把学校和他们这些家长一起逼到了很尴尬的位置。
“雅人君!”村井议员忽地提高音量,又发现自己失态,立刻恢复一贯的从容,“你想要什么?说吧,我虽然只是一个县议员,却也不是不能满足你的合理愿望。”
雅人故意思忖数秒,才缓缓地开口:“晚辈想要的,无非是一个真相而已。为了掩盖罪责而冤枉无辜之人,真的好吗?”
雅人的执拗几乎是本着激怒村井议员去的,他狠狠地瞪着雅人的眼睛,这时,秘书接到了电话,匆忙起身去接听。
大概半分钟不到,就回到席间,在议员耳边耳语了几句。
这回议员的脸色彻底变了,显然是没料到。他耐着性子对叶山律师说:“请叶山律师和令郎好好考虑一下吧。”
说完就起身带着秘书离开了。
“看样子,议员阁下有不小的麻烦呢。”雅人对父亲笑着说,一派轻松。
父亲却深深地皱着眉头,“你到底在想什么,我难得安排了这样一个机会,让你跟村井议员和解,好让事情平稳收场。你却搞成这样?你到底想做什么?”
“父亲。”雅人干脆地应声,他看着自己的父亲,“您不会真的认为这样的人能成为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又或者是可以拉拢关系的存在吧?”
“什么?”
“父亲接手的卷宗和资料我都看过了,这件事我劝父亲趁着还没有波及到您,尽早抽身为妙。”雅人转过身来,面朝父亲正坐,“若是父亲一意孤行,恐怕到时候谁也帮不了您。”
“……雅人,你……”
“父亲想要多为这个家做点事,我不是不清楚,可事也分很多种,父亲偏偏选了最不合适的那种。难道您指望着一旦牵连进去后,雪之下家的伯父伯母会帮你?”雅人发出悠长的叹息,“人心不足,父亲做了这么些年律师,没少见过因为贪婪而把自己陷进去的事情,不要事到如今,还要让儿子来提醒您。”
雅人的目光跟语气都很冷静,但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气势,叶山律师自知立场有损,被驳得哑口无言。
父亲对着一桌豪华的饭菜,不再有胃口继续吃。
唯独儿子在那里大快朵颐。
第二十七章 洞烛机先
会面最后不欢而散,由于父亲还有工作,所以律师事务所的车只是把雅人送到了家附近,就匆忙离开了。
到家时已经是下午,雅人刚一进门,就看到哥哥叶山隼人从客厅探出身子来,看到是雅人之后,露出了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
“噢,已经回来了啊。午饭吃了吗?我和父亲在外面吃过了,家里就你一个人在的话,得自己下厨吧。”雅人随口打了个招呼,淡定地从哥哥面前走过。
在他的脚刚踩到楼梯,隼人忽然开口:“那个,雅人……能跟你聊一下吗?”
“聊一下?和我?”雅人露出微妙的笑容,“又是跟你那些朋友有关的商谈?那样的话我帮不上忙,你还是去侍奉部碰碰运气吧?反正雪乃姐姐也不会把你赶出去。”
并不想担当什么商谈者的雅人,没兴趣听哥哥那些充满了青春味道的烦恼商谈,然而隼人也显然明白这个事实,所以赶在雅人拒绝的下一秒,做出了补充。
“不……是关于学校里的事……平冢老师那件事。”隼人皱着眉头,为难地说。
雅人不由得挑了挑眉,顿时就有了头绪,“哦?这倒是稀奇,还以为你会将保持缄默的行为持续到时间结束,好避免自己说的哪句话成为呈堂证供呢。”
“讽刺到此为止吧……我知道自己很不像话。”隼人露出苦笑。
于是雅人去到客厅,泡了两杯茶放在饭厅的桌上后,坐在了隼人的对面。
“那么,关于平冢老师的这件事,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雅人好整以暇地看着隼人,安静的目光比平时更有压迫感。
隼人只觉得跟弟弟对话有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如果他知道雅人回来之前才刚刚跟父亲起了冲突,恐怕连开口都会成问题。
“其实我……知道这件事的真相。”隼人低声说。
他并不知道雅人出院回来的这几天都做了哪些事,他只看见雅人唐突地在返校第一天就站了出来,以极其鲜明的态度振臂高呼,将学校逼到了一个很微妙的位置。
所以相比起其他学生,十分清楚真相的隼人,不得不找到这个只有兄弟俩在家的时间,试图把话摆在台面上谈一谈。
“哦?你知道喝酒的事情并非平冢老师误判,而是确有其事,对吗?”雅人眯了眯眼。
隼人点了点头。
他觉得其实就算不说,雅人估计也猜到了,但出于各种理由,都没有来找他追问。隼人很清楚自己并不能扛得住雅人的质询。
但雅人偏偏没有这么做……想必是顾虑到他这个当哥哥的感受吧。到底事发地点是足球部,隼人就算没有被牵连,也是相关人士。
虽然态度总是不那么友好,隼人也没真的怨恨过雅人,他知道自己比起弟弟的耀眼才能,的确显得平庸了一些。
会被恨铁不成钢也在情理之中。
“那哥哥为什么不说?是因为被足球部的其他人拜托了?身为‘大家的叶山隼人’,哥哥没办法违背集体意识,才选择了三缄其口?”雅人问,“现在为什么又决定说了?”
隼人低着头,谈话期间,他的视线始终停在茶水上面,没有抬起头来与雅人对视过。
“不……跟足球部的大家没有关系。”隼人纠结地摇头,“村井同学想为了庆祝获得参加县预选赛资格,在活动室里饮酒,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但是你没能阻止?”
“是……虽然我在足球部很受大家信赖,但足球部并不是我说了算的地方。”隼人低声说。
“原来如此,那就说得通了。”雅人了然。
隼人虽然最有声望,但并不能一言堂,他也没有这个魄力和气势。
因此比他的人气稍微低一点的二号人物,如果想做点什么拉拢大家,就不会受到太多阻碍。
想用共同做坏事来拉拢其他成员,从而掌控足球部,成为整个社团的中心。
很幼稚,但也很真实的目的。雅人暗暗地想。
“但结果,虽然我有表示不赞成,但最后也只是户部和其他几个同学没有参加。”隼人继续说,“他们偷喝酒的那天,我提前让户部去把担任经理的一色支开了。”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雅人挑眉。
一色彩羽透露了那件事之后,他就猜到是哥哥故意这么做的,至于理由嘛……
“也对,我记得你跟小彩羽在一个班上。”隼人无奈地摇头,“没有你问不出来的东西,我知道。”
然后,抬起头的隼人,看到雅人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在支开了能支开的社团成员后,你在学校里思考如何阻止大家的错误行为,又害怕直接叫来老师会影响到自己和周围人的相处。所以你在把酒带回学校的学生即将返回足球部休息室之前,看到平冢老师刚好在必经之路旁的自贩机买东西,就故意扔出去空罐子,让老师注意到周围的情况,对吧?”
然后,隼人的脸霎时间变得铁青,而后渐渐褪去了血色,惨白惨白的。
他有些畏惧地看着雅人,意识到自己已经晚了不止一步。
“老实说,返校前那天去拜访平冢老师,听她讲了整件事之后,最有问题的就是那个她不知道来历的空罐子。”雅人微微歪着头,“结合那之前你的反应,我其实已经基本确定是哥哥你了。”
“那为什么——”
“让你站出来,说出真相?”雅人站起身,“让大家不受伤地解决问题,哥哥你从以前就这么天真,我怎么舍得逼你呢,况且都这个时候了,你的证言已经不关键,就不用继续在意,然后怀揣着莫名其妙的罪恶感了。”
他拿出手机来看,并准备回房间,但看到手机上收到的东西后,雅人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哎呀哎呀哎呀,人为了自保真是会使出全力呢,昨天才透了风声,今天就已经准备撕破脸了,如此良机,怎么能错过呢。”
带着隼人看不懂的笑容,雅人快步离开了客厅。
第二十八章 少年意气
“真是匆忙呢,昨天才约过会,今天就跑来见我。留你过夜可没办法跟我一屋哦?”
刚刚入夜,对独自前来造访的雅人,阳乃微微打趣了一句。
“如果是那样,我就不会特地在电话里,确认伯父母是否在家了。”雅人手里捏着一个牛皮纸袋,轻松地笑了笑。
阳乃意会,领着雅人往客厅走。
“父亲和母亲都在家,听说你有要事拜访,母亲特地到客厅等着你来的。”阳乃站在客厅门口说,“需要我回避一下吗?雅人君应该是想跟妈妈说什么机密的事吧?”
“不用见外,难道伯母需要你离席?”雅人摇头。
“那倒没有。”
阳乃在门外亲了雅人的面颊一下,才带着他进了客厅,跟母亲说雅人已经过来了。
“才刚出院没几天,不好好休养,怎么想着这个时候过来拜访呢?”雪之下夫人端着茶杯。
“伯父不在吗?”
“他在书房,有什么事跟我说就是了,需要转达给他的话我会带到。”夫人说道。
雅人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忍不住吐槽,谁不都知道雪之下家是夫人在做主啊。
“既然如此,那就按伯母的意思吧。”雅人在沙发上落座,“其实晚辈今天过来,只是想拜托伯母一件事。”
“哦?”夫人应答时,目光落在在一旁单人沙发落座的阳乃身上。
显然是误会了雅人的来意与阳乃有关。
女儿此时正取过来杯子,给雅人倒茶。
“伯父身为县议员,想必消息更加灵通……近日来,听闻有位村井议员,貌似因为家族的生意出现不正融资,可能面临调查。”雅人眼尾扫过阳乃倒茶时的侧脸,尽量不分心地陈述,“伯母可知道此事?”
原本夫人那还略微柔和的视线,伴随着眉梢的舒展,隐隐闪烁着锋芒。
“这可有些让人意外了,雅人君独自登门,居然是为了这种事……怎么?你已经开始对这些事感兴趣了吗?”夫人抿了抿嘴,似乎在评估雅人的资质。
老实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年轻的孩子,会如此主动积极地打听这类事情。或许丈夫此前介意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所谓观其言,知其行,夫人认为还不至于让人讨厌,到不如说是上佳的可塑之才。
“并非如此,我想伯母或许已经有所耳闻……”雅人垂下眼帘,一副从顺柔和的模样,“家父也与村井议员身后的族人与企业,走得有一点近。”
“……?!”
阳乃给雅人端茶的手微微颤抖,在那之前雅人先拖住了茶杯,尽管看上去像是当着长辈的面,去摸她的手占便宜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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