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然后他就被柔软香甜的怀抱接住。
“怎么了？大清早就对姐姐来个示弱？”阳乃调笑。
“没，起得太早……有点低血糖。”雅人知道被误会了，他握住阳乃按在他胸膛上的手，重新站稳并如实相告。
“低血糖？”
“轻度啦，反正母亲说问题不大，只要充足睡眠，注意饮食均衡就不会影响日常生活，毕竟调理起来是个很慢的过程。”雅人这样说着，从阳乃的怀里起来，“我没事，吃点麦芽糖就能缓解下来。”
他说着坐下来，从放在附近矮桌上的手提袋里，拿出麦芽糖剥开糖纸，放到了嘴里。
阳乃轻声应和，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这让雅人有些头疼，他并不想让她为此感到愧疚之类的，毕竟本来就不是大事，才没跟阳乃提过。
“都说了没事的。”
“嗯……”
第三十四章 日出
阳乃拧开水龙头，温热的水自花洒中喷涌而出。
适应了水温后，她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沐浴全身。阳乃有早起晨跑后在回去洗澡的习惯，除了像之前那样留宿在雅人家里才可能会暂停。
但一旦习惯了晨起后淋浴，她渐渐有点钟意这种感觉，只要情况允许，晨起后就会冲个澡。
即便是出来温泉旅行也不例外。
通常头天晚上洗过澡，第二天起来的淋浴的时间就会缩短很多。
阳乃仰着头，热水顺着白皙的脖颈而下，滑过无暇的身体。感受着淋浴的舒适，阳乃睁开眼，却看向浴室外。
隔着门扉，她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
雅人的母亲是医生，自然最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只要她用合适的态度去打听，想必叶山阿姨会很乐意透露实情给她，因此说谎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
如此一来……
“低血糖么……”阳乃半垂着眼帘，若有所思。
虽然只有一瞬，但雅人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有在担心，却又感到有点开心。
看得出他又在逞强，可病理不同于心理，有的时候并不受人自己的控制。
听雅人的语气，大概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小毛病？
一直不说……是担心如果被她或者雪之下家的人知道了，从而不赞成两人的交往……倒也犹未可知。
毕竟这种理由可大可小。
至于雅人自己……又是怎么对待这件事的呢？
结束思索的阳乃关掉了淋浴后，裹着浴巾擦干身体后，重新穿上浴衣，指尖拨弄着残留着些许水分的发梢回到了房间里。
雅人已经坐在了敞开窗户的阳台边上，微微低着头，肩膀小幅度地起伏。
他似乎趁这个等待的时间在小憩。
既然很困的话一开始不赞成就好了，逞强到这一步……就算是为了强撑面子，也只会适得其反。阳乃不无好笑地在心里调侃。
不过在她俯下身去观察时，忽地打消了把他惊醒的恶作剧念头，只是用微凉的手贴在他的颊边。
“啊……”
只是这样，雅人就重新睁开眼，露出宛如迷途旅人般的眼神。
“阳姐洗漱完了啊……抱歉，我刚才忍不住打了个盹。”
“没必要为了附和我，勉强自己早起吧。”阳乃抽回手时，顺带拨了拨他的额发，“你这个样子，不仅没办法让人开心，反而让我觉得哪里不对劲。”
雅人手背抵在嘴边，克制的打了个哈欠后，微微倾斜身体，依靠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目光转向隐隐泛起鱼肚白的东方海平线。
“不完全是为了附和阳姐，是我自己也想看看日出。”雅人微微抬起眼帘，张大了眼睛看着海面，“迄今为止，我好想都没有好好地看过太阳升起的样子，更何况……”
他收回目光，抬起头柔和地看着阳乃，“还是和喜欢的人一起。我想珍惜这些转瞬即逝的时间。”
窗外吹进来一阵清冷的海风，踏入五月，海边的清晨依旧残留着不轻的寒意，阳乃轻轻揪住自己的浴衣领口，默默叹了口气。
“雅人君真厉害啊，不管什么时候，这种悦耳的话都能张口就来。”她没有坐到雅人对面，而是半靠在雅人旁边的扶手上，用手摆弄他的头发，“更何况，还是这种坦诚如斯的调调。再多听一阵子，我怕是都要当真了。”
雅人垂下眼帘，向后挺直上身，而后轻轻倒向靠背，没有躲开阳乃的手。
“我不想对自己说谎。”少年双手叠放，静静搭在浴衣下摆上，“我会做坏事也会逃，但就是不说谎。对自己也好，对阳姐也好，还是对其他人也罢。”
“真敢说呢，人怎么可能不需要说谎呢？”阳乃的手停了下来，“最初我们见面的时候，不就已经说过谎了吗？”
“真实与谎言表里一体，在我麻烦阳姐替我摆放书本的那个瞬间，我所说的话语就已经全部成为了事实。否则的话，伯母不会那么轻易放过阳姐的开小差，不是吗？”
“那果然，你还是会说谎嘛……”阳乃又开始揉他的脑袋。
“不，如果将要说出口的东西会是谎言，那我也会在它成为真实之后再讲。”
雅人静静地注视着海平面。
东方的鱼肚白比刚才更加明显了不少，大概再有一会儿，太阳就会浮出海平面吧。
“真自信啊，不依靠任何谎言就能生活到现在。”
“不是自信哦，只是神明在记事本上关于我的这一页写着而已——‘对这个人来说谎言没有必要’，仅此而已。”雅人笑了起来，笑得如沐春风。
“这种说法真是不负责任到了某个程度呢。”阳乃收回了手。
某个……“很棒”的程度。
阳乃在心里，吐露了那个不愿意讲出来的形容词。
“自己想要什么，自己会走怎么样的路，自己能做什么样的事……最后又注定失去什么，我全部都已经一清二楚。”
“成长就是这样啊，为了成为大人，而不得不舍弃一件又一件重要的东西，最后变成无趣的存在。”
阳乃的手按在雅人肩膀上，语气变得空洞起来，如同陈述着事不关己的东西。
“不对哦，最后能够留在自己手里的……只是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余下的只不过是做工精良的仿制品，得失并不重要。”雅人看着自己的手这样说完，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双手能够拥有的东西十分有限，但至少不应该抱着一堆东西，回过神来却发现其实一无所有。”
“雅人……”
阳乃感觉得到，少年将某些很重要的话说了出来，但她却无法立刻想明白其中的深意。
太阳自海平面下一点点地浮现，淡金色的日光穿透薄雾，洒在了阳台上。
“我只是想像大家一样微笑、生气和哭泣而已。”
在初升的日光里，雅人露出了无比清澈的笑容。
只是雪之下阳乃直到后来，才终于知晓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含义。
“真好看……”他说。
“是啊，真好看。”阳乃轻声应和。
第三十五章 酒（1）
从书店出来，雪之下雪乃回到自己独居的公寓楼层，取出钥匙打开房门后，发现玄关下多了一双不属于自己的鞋子。
认出那双鞋子后，雪乃只是默默地深吸一口气，换上自己的拖鞋，朝客厅走去。
“欢迎回来~~”
姐姐雪之下阳乃带着不着调的轻快，在客厅沙发上举起空酒杯，对雪乃招手。
她的表情里带着比平日里更加柔和的味道，这或许是多亏了蓬蓬软软的居家便服也说不定。
只穿着吊带连衣裙的她，正在从冰桶里拿起开过的香槟，给自己再倒上一杯。
“……姐姐，又跑到这里来喝酒了……”
雪乃在外独居的事情，母亲并不支持，她能够做到这样完全出自父亲的偏袒，但相对的，姐姐阳乃很多时候也会过来。
拥有钥匙的姐姐，在某种程度上担任着母亲的眼线。
当然，她可能更多地是将这里当成了无拘无束的场所，可以像这样随随便便地歇着。
柜子里储藏的酒，全都是阳乃放过来的。
“嗯，差不多，稍微想喝了。”阳乃说着，喝了口香槟。
或许是酒意涌了上来，她现在看上去有点困，但却很是惬意。
雪乃看得出来，姐姐现在的心情很好。
她做什么雪乃不想去质疑。，反正公寓足够大，姐妹彼此的空间并不会互相挤占。
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个问题——
“姐姐，你不是……”
“一泊二宿，所以今天回来了。”
雪乃听说阳乃要去温泉旅行，还是和雅人一起，照理说他们应该在那边玩得不亦乐乎才对。
“原来如此。”雪乃放下手里的袋子，走到阳乃对面的坐下。
在这个过程中，阳乃一口气喝完了杯内的香槟。
“……看上去就跟很久没喝了一样。”雪乃静静地盯着姐姐，“我记得你不是很喜欢温泉酒店的清酒吗？”
“哦呀？小雪乃连这都记得，姐姐很开心哦。”阳乃高高地抬眉，状似惊讶地笑着。
“只是为了避免哪天不得不和家里一起出去旅行的时候，被要求照顾喝醉的姐姐。”雪乃给出了理所当然般的回答。
阳乃吃吃地笑了好几声，“泡完温泉也没能喝酒，是有点可惜，所以回来满足自己了。”
“……那个人应该不会对别人的喜好说三道四吧？”雪乃不解。
就算雅人真的表达了对酒精的厌恶，也未必说得动阳乃，更何况他压根不会介意。
那为什么在放松的温泉旅行期间，阳乃却是滴酒不沾。
“不能喝啊，醒着的时候都看不清楚，喝醉了就更看不清楚了。”阳乃把玩着空酒杯，若有所思地说。
“是吗，还以为你会罔顾法律，教唆未成年人喝酒。”雪乃不轻不重地揶揄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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