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懒人
“戴戴嘛!很好看的!”
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二轮烟花腾空绽放,鼓声在街道上回荡。尽管四周都是房屋,街道并不宽敞,但烟花依旧能清晰的飞到眼睛里。
如梦似幻般。
少女停下了动作,她仰头看着天空,碰了碰余烬的肩头,那张想要她戴在余烬脸上的面具被少女用来遮住下半张脸,眉梢间掩盖不住温柔的笑意。
“老板。”少女轻轻唤道。
“怎么了?”
“我知道老板会回来的。”少女微笑,“太好了呢。”
一朵烟花在头顶盛开。
余烬果然想不明白,他们,她,在想些什么。
第二十八章 生命是烟花,所以……
烟花绚丽,但稍微有些寂寞。
它的火光在刹那间就会消逝,余温在空气中极易变冷,淡淡的硝烟气味萦绕鼻尖。随着最后一粒粉尘落地,宣告了它短暂花期的结束。
跓足注目的人们开始活动起来,用只字片语惊叹烟花的美好,在灯笼殷红的余光下高声谈笑。
这景象发生在卡兹戴尔是很不恰当的,世人眼中卡兹戴尔是一片混乱野蛮之地,但此处远离喧嚣,一片农耕与水。
生命祥和宁静的活跃着,在此时发出它的欢呼。
“夜晚还很长。”血魔少女眨眼,带着淡淡笑意。
“我们去逛一逛吧。”她轻轻拉住余烬手臂的衣服,话语如冰雪融化后在山间石上叮咚作响的春水,“好不容易遇见一次,我想把它写进书里……和老板一起。”
血魔少女的书在襁褓之中,似乎终于要探出头了。
“我是无所谓。”余烬没有拒绝。他确实无所谓,逛不逛庆典对他来说无所谓。
余烬是习惯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生物,面无表情的默默注视着人们的一举一动。
观察毫无意义,活动也毫无意义,起的高楼终究会坍塌。就像烟花般消失,绚丽但毫无价值,只是可供一看,存留于记忆却无法握在手中。
既然留不住就别做努力。
因此他总会希望血魔少女能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但血魔少女总会打破他的期望。
傻乎乎的,直愣愣的靠前来。
“那……老板你也戴个面具吧!”血魔少女见余烬没有拒绝,立刻笑嘻嘻的得寸进尺。
少女将她的面具戴在脸上,白色的狐狸面具左侧一颗泪痣倒映出夜晚的光泽。
“不然晚上出没的恶鬼会扒人脸皮的哦!”
“那是什么民间传说。”余烬回嘴。
“什么嘛……老板你小时候没有被大人们这么吓过吗?”
“没有。”余烬说道,“我是标准的乖孩子。从不打架,从不顶嘴,从不和人争执。”
“骗人的吧?”血魔不可置信地惊叹一声,手想捂着嘴,但她可能忘了此刻她脸上戴着面具。
“只有一次例外。”灯笼将余烬的头发映红,“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的……虽说,原因是没什么人注意到我。”
“哼哼,我就不同了,我经常会把我妈妈气到半死。”血魔少女竖起食指转悠,扬起下巴得意的炫耀。
菲丽儿希特特的母亲……余烬想了想,那大概是活在远古时代的人?
不过气人啊……确实是没有过的体验……
父亲沉默,从不要求余烬什么,母亲病弱,还要余烬反过来去操心她,也许……那时候该去气一气他们?
“但是,这样的回忆算不得怎么好呢。”提起母亲,或者血魔少女得意的情绪不过几秒便沉寂下去,“经常在想,如果……能听话点就好了。”
夜晚稍微有些冷了,温旭的灯光带不来丝毫温暖,菲丽儿希特特的回忆中,想必大部分都不怎么美好,在这片残破的大地上,哪怕再小心翼翼也要面临着天灾人祸。
但是她傻乎乎的走了过来,坚定不移。
余烬吞了口唾沫。
“你……为什么会想到当旅行者?”
血魔少女顿了顿,缓缓抬头,她面具下的眼睛如小鹿般朦胧,“因为……害怕。”
“……害怕?”
“因为他们都死了。”少女轻声说道,“死了之后,就没有记得他们了,再也不曾被提起。”
“饥饿杀掉了所有人。我们去翻石头,去爬泥坑,去啃树皮,劫掠,杀人,吃人。不管我们如何挣扎过,不管我们如何渴望活着,生命就是脆弱的。就是有一天早上,她就这么死去了。”
“我去问别人,可是没有人记得我的母亲了。”
“就像烟花,散了就没了。”
“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我也会这样,在某一天死去,被人遗忘,再也没有人记得我。”
“为了生而恐惧于死,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却尽是死,世界一直很残酷。”
“没有人会记得菲丽儿希特特。”少女说,“那我之前遭受过的又算什么?”
“那些美好的,痛苦的——不就毫无意义了吗?”
“哪怕我的生命是一朵不好看的烟花,我也想要有人能记得它。”
夜晚的星屑落在少女肩头,她雪白的发丝与灯火交映,单薄的身形渐渐依偎在余烬身旁,声潮起落如同画布璀璨。
余烬低头,却只看到一张狐狸面具。
她面具下的脸像蒙上了一层纱。
血魔少女停了片刻,她突然跳开,双手背在身后,语气饱满高涨。
菲丽儿希特特不会沉寂悲伤中,她会永远怡然,荡漾在春水里。
“所以!”少女喊到,“我要去旅行!将它写成书,让人记住我,哪怕我因此死去。”
“我不想被困在生的恐惧中,我要去结识更多的人,要经历更多的事,把它们记下来,写成书。”
“然后,我要把书放到最大的图书馆里!”
少女述说着一个遥远的,小小的期望,在黑夜中她是如此耀眼。
“我想让人记住我,在若干年后,在我死后,哪怕只有一个人翻开这本书,哪怕只有一个人记住了菲丽儿希特特,”少女手放在了胸前,“那也是值得开心的事!也让我心满意足!”
和余烬是完全不同的……少女充满了希望。
“你还真是……”余烬嘴角泛起苦涩的笑,他在少女身前似乎变得矮小了起来。
“嘿嘿,”菲丽儿希特特笑道,“其实我很狡猾的哦~”
“因为,我一直在努力给老板留下好印象。”
少女呼出一口气,耳边有柔软的风。
“所以……看在我这么乖的份上,千万不要把我忘了。”
别有目的。
余烬在卡兹戴尔重遇菲丽儿希特特时,对于血魔少女软软的对人对事的态度,余烬就一直有所猜测。
确实,余烬猜对了。
然而这个目的太过渺小了。
渺小,温柔,如春水般拂人心扉,绕指的柔软却有着难以想象的韧性。
在这世上活着,流浪,绝非易事。
余烬忍不住抚摸少女的耳垂。
“老老板你干嘛啦!”少女尖叫逃开。
……正因为如此,所以别去把她卷入危险。
“就算是我,也不是可以随便摸的。”少女捂着红红的耳朵咕哝着。
夜有点凉,刚刚好,让人很舒服。
第二十九章 在灯火阑珊处
所谓平凡,到底应该如何被定义。
在和平美好的生活里,也许平凡就是读书,工作,生子,在工作场所默默消磨时间。
而在混乱危险的地方,平凡可能就是拿起武器,经历死亡。
平凡应该是在所处社会的大众化,人们随遇而安,社会是一条河流,我们是其中漂浮的瓶子。它是平静的,瓶子就是完好的,它是汹涌的,瓶子就会相互摩擦,遇到风浪就会破损。
即使天灾不断,矿石病扩散,泰拉世界也存在和平。炎国,维多利亚,萨科塔,这些都是和平的国家。他们的平凡安稳平淡,但这不属于卡兹戴尔,不属于萨卡兹人。
菲丽儿希特特一定不属于卡兹戴尔的“平凡”。
即使她的愿望渺小微不足道。
“你很特别。”余烬说道。
菲丽儿希特特所经历的事,她跳脱的思维和她单纯的炙热的愿望构造了这么一个特别的存在。
想要忘掉怎么一个特别的人很难,大概一辈子都忘不掉。她会深深的刻进余烬的脑海里,在记忆中扎根生长。
“哪里?”血魔少女转悠身体,眼睛不断往自身瞟,白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飘扬,围着她绕圈子,“哪里?我哪里打扮的很奇怪吗?”
“我说的不是打扮,是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血魔少女还在纠结打扮的问题,“是面具吗?”
“面具很合适。”余烬笑了笑,“有点狡猾的狐狸,会很好。”
“那这颗泪痣怎么样?很棒的吧?”少女葱白的手指像面具上的泪痣,“它很特别对吧?”
“对……很特别。就是这种地方……比较特别,特别好看。”
“嘿嘿……”少女窃喜,喜滋滋的插着腰,挺起胸膛,“我就说嘛!”
她不知道余烬说的不是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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