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设计师 第381章

然后凶猛扑下。

那一幕，就像是海上一道巨浪拍击。但雪崩的威力只会远远超过一切海啸，看似轻盈无害的雪花，在高速扑下的时候，足以产生每平方米五十吨的重击，就算是一辆大卡车，也会在雪崩的拍击之下迅速变形。

天崩地裂一般的巨响当中，两人的身影齐齐被雪崩覆盖。但是几秒之后，那推移出去的雪崩中段，忽然有巨大的冰爆掀起，黄世尊冲天而起，身形在半空中一旋，强健的双臂如天人侧卧大弦一弘张，力能撑开九万四千丈！

一枪，崩砸！！

流星坠地。

顾时雪站在雪崩大潮之中，双臂撑开，在她周围，滚滚雪浪就像是遇上了无形的礁石，朝着两侧滑开。黄世尊一枪坠落，又是惊天动地的响声。那就像是有一颗爆弹在深水炸开，让水面上激发出一个百米之高的巨型水柱，又像是太和山上飘忽不定的云海在怒卷，狂暴涌动的气流和被裹挟而起的冰雪、碎石组成了那一道高高爆起的“水柱”。

顾时雪脚下踏足之地层层塌陷，好像一个又一个相套的同心圆。

她竟是硬生生接下了黄世尊的这一枪。

一枪之后，黄世尊正待借力翻腾而起，顾时雪手腕猛地一翻，一把将长枪抓住，然后用力往地上一掼。黄世尊不由得被她砸落地面，刚稳住身形，咔嚓一声，长枪竟然在两人的角力当中被折断，顾时雪将手中半截枪一旋，信手掷出，黄世尊侧身一闪，飞出的枪头以一线之势，将后方的雪崩尽数劈开。

两人脚下的山体开始崩溃。

大块大块的山岩开始从斜坡上向下滑落。

两人飞跃而起，在推移的雪崩上方奔跑，挥拳。那声音就像是无数的雷霆在地面上滚走，白色的激流气浪不时掀起。直至此刻，先前被黄世尊一枪炸起的碎石、冰雪才终于从半空中坠落下来，就像是一场无穷极的大雨。

急促的交手之中，黄世尊越打越是心烦意乱。大宗师的搏杀不仅仅是看得见的拳来脚往，还包括看不见的分析和预判。在黄世尊这种境界的高手眼中，对方的每一个动作，天地气机的每一次流转，都像是一门语言一样直观，他可以直接“读”出对方的所有心思，所以黄世尊每次一拳打出的时候，脑海中就已经推演到十步之后去了。

但顾时雪看得明显比他更远。如果说他能预测十步，那顾时雪就能预测十五二十步。双方的出拳就像是两名大国手在棋盘上博弈，而顾时雪明显棋高一筹，所以越是打，他就越是被动。偏偏除此之外，顾时雪愣是方方面面都比他高出一筹，他即便想要一力降十会，一快破万法，都没有这个机会。

黄世尊忍不住怒道：“你到底出了几成力？！”

顾时雪笑道：“九成。”

黄世尊抽身便走：“不打了！”

他已经使出了十二成的本事。

顾时雪有些愕然，道：“不打了？”

黄世尊哼了一声，道：“我自问已经在精气神三者上炼到巅峰，但还是比你差了一筹。你就算不是十境，也相差不远了吧？”

顾时雪谦虚地道：“和十境还是有点儿距离的。不过，我的确不能看做是普通的九境了。”

黄世尊目光又转为炙热，问道：“十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

顾时雪略微沉思了一下，道：“要开拓。”

“开拓？”

“对。”顾时雪道：“在我们传统的武道当中，对于习武的概念无论怎么解释，终究是落到了精气神三者上。如今的武道九境，已经是在这个框架下的极限了，再往上是什么呢？过去的武人认为，是要将精气神三者合一，比三花聚顶更进一步，但实际上不是。”

“精气神三者再怎么合一，顶天了也还是九境，九境大圆满而已，没有跳出九境的框架。想要突破九境，得找到新的东西.......”顾时雪向外指了指：“比如，西方所谓的潜意识海洋。潜意识的海洋是一个所有人、所有生灵心灵交融的世界，每一个人都身处其中。九境的圆满，是一个自身和谐的孤岛，它对外是封闭的。想要突破这个境界，我想，就得往外踏出去。”

黄世尊若有所思。

顾时雪笑道：“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我们或许还可以往内继续深挖一点，比如先搞清楚，气力究竟是如何影响到我们的细胞里面的，妖类又是如何化形的。武道本身，确实还存在着太多未解之谜，如果我们可以将所有谜题都挖掘出来，那陈长生的万化生骨功，说不定普通人也可以习练了，而不局限于妖类。不管是向内深挖，还是向外挖掘，我想，应该都是一种方法。”

黄世尊头疼起来：“世间还能有两种十境之法？”

顾时雪笑道：“或许远远不止。”

武道是在几千年的长期探索中，被人一点点摸索出来的。它是一个从无到有，被人逐步堆砌出来的东西，本身就不存在什么标准答案。相较于广袤的宇宙，人类知道并且掌握的，毕竟只是沧海一粟。

番外 世界大战

在出云爆发的战斗最终演变成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爆发在西陆的经济危机，本质上，是一场生产过剩的危机，这是农业社会绝对无法想象的灾难，因为农业社会根本没有这种顾虑，不存在生产过剩的问题。而工业社会却不同，尤其是资本主义主导下的工业社会。

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两个恶魔一旦结合，就会开始一视同仁地压榨全世界所有的人民，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它将人彻底变成了工具，将整个社会都变做一台轰隆隆运转的机器，生产力的极大飞跃和社会资源分配上的极端不公结合在一起，就造就了这样一个现实——国家无比富裕，而人民却无比贫穷。

这种不公最终导致了资本主义这台“国家大机器”的运转失灵。而在经济危机的浪潮之中，出云的革命爆发，康考尔帝国忽然敏锐地意识到，它正需要一场战争。

这种对外战争至少有四个好处。其一，它可以解决就业问题。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光是排上前线的士兵就有几十万，而在国内，为这些士兵生产武器、食物和衣服的人，更是多达成百上千万，能迅速吸收社会上的失业人口。

其二，它可以解决过剩产能的问题。富人宁愿将多余的煤炭烧掉也不愿意卖给穷人，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将煤炭、钢铁等等过剩产能全部投入到战争中去。

其三，它可以转移国内矛盾。康考尔这样的新兴帝国永远需要一个敌人，需要一个对手，所以对于康考尔人来说，政治就是寻找一个对手，然后击败它，吃掉它，接着再去寻找下一个。战争的爆发，可以让国内积累到巅峰的矛盾找到一个突破口。

最后，战争可以拉动内需。失业人口和过剩资源都解决了，国内的经济体系自然就开始运转起来了。钱这东西，对于个人来说就好像泼出去的水，用了就没有了，但对国家而言，就像是高手的内力，大周天转小周天，越转越强。

虽然上一场战争才刚结束没几年，整个国家还需要休养生息，但是在经济危机和战争当中，康考尔还是毅然地选择了后者。而康考尔一出手，艾尔瑞立刻跟进，这俩国家，现在在国际上就快穿一条裤子了。

出云新生的革命党原本在国内一路高歌猛进，但一下子撞上两个巨头，自然是头破血流。好在这个时候，九夏履行了自己的约定，三十万大军挥师北上，进入出云，顽强地挡住了列强的攻势。随后，罗慕也宣布参战——这个决定应该说很有勇气，因为罗慕本身就处在康考尔和艾尔瑞两大巨头的包夹之下，一旦被卷入战火，形势不比出云好上多少。

罗莎没有直接表态，但却在背后默默地给九夏和罗慕提供生产上的资源。

至于世界霸主洛伊斯，则秉持着自己一贯的尿性，只要这场战争没有烧到本土来，它就一定要在其中扮演一下搅屎棍的角色。所以它先是明里暗里支援了九夏和罗慕大量的新式武装，还半卖半送地塞给罗莎好几艘快退役的战列舰，随后又发现不对，得到了它的支援之后，罗慕和九夏这几个共产主义国家表现出的战斗力也未免太离谱了。

于是洛伊斯又很快加入到了康考尔的阵营当中。

洛伊斯人实在是个精妙的微操大师，一边和九夏人打着仗，一边又向九夏卖了几条武器、机甲的生产线，小心翼翼地拨弄着双方的实力天平。

而在九夏的南方，迦毒这个刚刚获得“独立”的国家，开始蠢蠢欲动。和其他所有国家都不一样，迦毒的独立几乎没有经历什么动荡，连仗都没打，这就导致新生的迦毒有一种迷之自信，觉得其他国家都在之前的战争当中大伤元气，唯独它，迦毒，是天命之子！于是这个几千年来被各民族轮流征服过一遍的国家，第一次开始对自己北方的强邻打起了歪主意。

迦毒，人称小洛伊斯.......不对，应该说洛伊斯，人称小迦毒。当年洛伊斯人能欺负你九夏，那我迦毒，没道理不可以，对吧？

于是趁着九夏投身于出云的战事，迦毒也悍然冲九夏发起了进攻。

九夏的新政府当中各个都是目光长远，能着眼于五十年之后的能人，但除了陆望之外，还真没几个人预见到迦毒会发动进攻，因为想不明白，你迦毒到底哪儿来的自信啊？要知道，新九夏成立之后，九夏和迦毒两国作为邻居，其实是保持着表面上的和谐友好关系的，韩庭树等人还多次去迦毒国内考察，得出的结论是：

比大央还落后。

所以迦毒的突然进攻，确确实实让九夏有点儿措手不及。九夏仓促之下，派出了两万人的边境驻守部队，然后就把迦毒所谓的“百万大军”给打了回去。

不过迦毒的事情还没结束，因为这个时候，康考尔等国在出云陷入了苦战，正在谋求寻找一个新的突破方向，不自量力的迦毒正巧成为了这个突破口。所以康考尔人迅速向迦毒派出了军官团，用先进的武器和大量毒品武装迦毒部队，将几百万的迦毒人口都动员起来，充当炮灰，填入到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中去。

很快，世界上超过半数的国家，无论有没有从上一次大战的阴影当中走出来，就这样或是被动，或是主动地投入到了战争中去。

.......

1924年，10月，出云战争的第三年。

顾时雪在前线接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康考尔的第二艘空天战舰，完工了。

番外 云上的巨怪

1923年，12月。

鹤田一郎蹲在战壕里吃着罐头——这是前几天他们部队刚刚从敌军身上缴获到的，不然的话，平时他们可吃不到这种好东西。

听抓来的战俘说，这些天，正好是他们的一个传统节日，地位和东洲这边的春节差不多。康考尔的士兵平时就吃肉罐头吃到腻，节日的时候，更是能大口大口啃火鸡腿。火鸡是什么？不知道，据说是一种长得特别大的鸡。鹤田一郎想想就流口水，他从小到大，吃肉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鹤田一郎是隶属于出云人民革命军的战士，今年刚满十八岁。

虽然叫一郎，但他其实不是因为他是家里的长子。在他之前，家里还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但三个哥哥都命不好，生下来不久就死了，生一个死一个，一郎这个名字就这样被“继承”了下来。

他的父亲是个人渣，无可救药的懒汉，在老婆怀孕期间还强迫她劳动，动辄打骂。一郎觉得自己之前几个哥哥之所以生下来不久就夭折了，和这个很可能有关系。

可能是因为长期被打骂，母亲后来发了癔症，变成了疯子。但是父亲还是一样懒，所以家人的生的活就不可避免地穷了下去。

再之后，出云的第一次革命爆发，一批革命党人推翻了西出云的旧王朝，成立了新政府。新政府说要支持女性独立，然后出台了一个什么风俗业法案，客观上地鼓励了女人卖淫，出云的色情业超级大繁荣，他的姐姐靠出卖身体让全家人过上了好日子。

那时候鹤田一郎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所以他一度真心实意感谢过新政府，感谢他们让姐姐找到了工作，让他们一家人能吃饱饭。

鹤田一郎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多年。他们家在金城附近，姐姐平素住在城里，每周一般会回来一两次。后来忽然有一天，姐姐再也没有回来过，父亲破口大骂，说这个贱货肯定是找到男人了，女人果然都不靠谱。

鹤田一郎不信，偷偷跑去城里，但没找到人，只是听说前些天，有个女人跳水，尸体被捞起来的时候都浮肿了，也不知道是谁，反正现在就摆放在官府门口等着人去辨认。

鹤田一郎没去。他害怕那真的是他姐姐。

假如真的是，他也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突然跳水。完全没理由，对吧？所以鹤田一郎宁愿相信自己姐姐还活着。

相比于懒惰的父亲，鹤田一郎算是个很勤快的人。他在城里一个铁匠手下做学徒。那铁匠是个老头子，名气很大，打造了几十年的刀，被人称之为“制刀仙人”，鹤田一郎是他手下无数学徒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老头是个暴君，对他们这些学徒动辄打骂，而学徒们之间也有严格的等级制，早入门的，在晚入门的学徒面前就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见到了那些“学长”，他们都得鞠躬，不然就会被打。

再之后，就是经济危机，还有出云国内的二次革命爆发。其实最开始的时候，鹤田一郎很相信政府的说法，认为那帮举着“出云共产党”旗号的，就是一群想要颠覆社会的暴徒，见人就杀，手段狠毒，出云之所以如今会陷入经济崩溃，也全是那帮暴徒所导致的！反正那帮人就是万物之源！

社会上人人都“谈共色变”。

然后，共产党真的来了。

政府的军队在那群共产党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几个月的时间，就被人家从西京一路推到了金城。

共产党来了之后，鹤田一郎有生以来第一次吃上一顿饱饭。在吃那顿饭的时候他就在想，不管这群人到底是不是传闻中的恶棍，但只要以后天天能吃饱饭，他就要跟着这群人混！

......那时候是这样想的。

鹤田一郎嘴角撇了撇，自嘲地笑了笑。

当了兵之后他才发现，其实他们不太能吃得饱饭，饿肚子才是常态。尤其是康考尔介入战争之后，别说吃饭，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康考尔人毕竟太可怕了，碾压性的强大。如果没有九夏同志的鼎力支持，那出云共产党这会儿已经被完全毁灭了。

说起来，九夏的同志们很有一种生活的天赋。为了抵御敌军的炮火覆盖，九夏和出云的革命军只能到处挖坑道，那坑道阴暗、潮湿且寒冷，许多战士们都生了病，结果九夏人居然还想着在坑道里种菜，然后最离谱的是，还他妈的成功了——他们在坑道里种出了豆芽，成功改善了战士们的伙食。

但这也不过是苦中作乐而已。他们每一天都在生死的边缘挣扎，在敌人疯狂的进攻之下，很多部队成建制成建制地被消灭。敌人大口大口吃烤火鸡的时候，他们可能正陷入弹尽粮绝的窘境，因为敌人轰炸了他们的补给线，前线的战士们长期缺衣少粮，许多战士，竟然是被活生生饿死、冻死的。

但为什么他还愿意跟着共产党呢？

因为出云共产党告诉他们，为什么出云会那样糟糕，为什么出云人会活得不像是个人。

之前的那次“革命”是失败的，它没有进行土改，没有清除出云本土的封建顽固势力，所以后来的出云反而成了一个披着现代化外衣的半封建半殖民社会。新建立起来的那个出云政府极度软弱，只是帝国主义的一条好狗。出云没有自己的国家主权，无论军事、经济还是政治都要仰人鼻息。

你说这样的国家可以发展吗？其实也是可以的。站在时代的风口上，猪都能飞上天，但那样的出云，永远只是时代风口上的猪，而西方社会，才是那个“时代风口”。

哪天人家想吃猪肉了，就会停止在下方吹气，让你摔下来，摔死你。出云在西洋人面前卑贱得犹如奴才——不对，不是犹如，就是个奴才。

如果不能彻底反帝反封建，那出云就会从1921年一直卑贱到2021年去，卑贱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成为一个奴隶的民族。

那样的社会是没有希望的。

他们要建立一个新的社会，让老百姓能像是人一样活着。虽然......鹤田一郎心想，那样的未来，他多半是看不到了。但是，一想到以后他们的子孙后代能生活在那样的幸福当中，鹤田一郎就感觉到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整支部队在安静地吃着饭，忽然，一郎听见了惊呼声。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大地上。

许多人惊讶地抬起头。鹤田一郎也跟着抬头，然后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失去了语言能力。

有人见过海洋中的巨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