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管饱管够!”
“还能吃到肉!”
“兄弟们,你们要不要也来吃点儿啊?给你们准备着呐!”
多损呐。
几天之后,果然零零散散地开始有饿急了的士兵趁夜偷偷跑出来,到革命军的阵地这边讨吃的。没有挨过饿的人,很难想象饥饿是多折磨人的一种感受,就好像肠胃里有一头小兽,每时每刻都在撕扯你,啃咬你,痛苦的感觉就仿佛是不灭的烈焰一样在腹腔内燃烧。人真的饿到极致的时候,为了对抗这种痛苦,连地上的土都会刨出来吃的。
革命党这边早就下达了政策,只要城内的士兵出来讨吃的,放开了供应,让他们吃,而且吃完了之后,人家如果要回去,也不强留。
这看上去,好像是在资敌,是在用自家的粮食,养敌人的士兵。所以这项政策刚刚推行的时候,遭遇了不少反对。
可是过了半个多月,这种政策的高妙之处就逐渐显现了出来。没有人天生犯贱,央朝的士兵在自家城里不受待见,军饷都被上官克扣着不发,来到了革命党这边,反倒是能受到热情的对待,两相一对比,差距就体现出来了。
一些士兵在革命党的阵地上吃过饭之后,对革命党人的敌意自然锐减,回去之后,马上一传十,十传百。起初只有零零散散地几个人会半夜偷偷跑过来,但慢慢的,甚至会有整连整连的央朝士兵,成建制地跑过来吃饭。双方虽然立场不同,但是居然能坐在同一个战壕内,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甚至一起看文艺表演。
这些守城士兵的士气和敌意正在被迅速瓦解。
紫禁城中。
清泰帝萧衡的病情逐渐加剧,依然难以下床行动。他现在已经很虚弱了,确实像是一个垂死的老人。
这一天,皇帝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听首相张同和汇报了这件事。
空气中,一阵长久的沉默。
皇帝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士兵饿着肚子,让他们去吃一顿饱饭,也无妨。”
他其实心里也很明白,这一去,会是什么后果。
张同和诧异道:“不.......不作处罚?”
清泰帝闭上眼,道:“随他去吧。”
“臣.......明白了。”
又是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
皇帝的呼吸逐渐平缓,像是已经沉沉地睡去。张同和等了好一阵,没有等到皇帝的回应,正想要悄悄地退去,清泰帝忽地又叫住了他:“爱卿。”
“陛下。”张同和刚刚站起来一半,再度跪下行礼。
“平身吧
。”清泰帝道:“爱卿跟着我,已经多少年了?”
张同和有些琢磨不透皇帝的意思,仔细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回陛下,已有.......三十年了。陛下还未登基的时候,臣就已经跟着陛下了。”
“居然这么久了。”清泰帝似有些感慨,道:“我近来,一直在想一件事情。你说,我当年若是没有杀顾咏芝,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张同和想了一阵,道:“臣.......不知。不过当年那事,若是臣来亲手主持,保证干干净净,不会留下后患。”
清泰帝叹了一口气:“你去吧。”
张同和欠身道:“臣告退。”
......
围城五个月之后,时间已然悄悄来到了1916年的10月,秋分已过,白昼渐短,夜色渐长。山林之间,满山秋叶。
革命军终于发出最后通牒,明日攻城。
到了第二日正午,大军果然开动。浩浩荡荡的近百万军队,行动起来的时候,群山也为之动摇。战壕之中,一门门的大炮亮出了自己的炮膛,革命军的指战员们举着喇叭,开始了最后一次的劝降。
城门应声而开。
守城的士兵放下了武器,主动打开城门。革命军的人马列队而入,道路两侧,数不清的士兵和百姓在夹道欢迎。
城外,越知难对顾时雪道:“还不去?”
顾时雪有些犹豫地看着她,片刻,点了点头:“嗯。”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朝着京城走去。
眼前就是京城的中轴线。
这一条白玉大道,贯穿整座城市,直达紫禁城。
她想要面对的人,不想面对的人,都在那里等着她。
第一百零七章 皇权的终结
顾时雪沿着白玉大道,徐徐向前。这一条以汉白玉铺就的大道长达四十里,若是以正常速度步行,从头至尾,差不多要走上三四个小时。
顾时雪略微出神,脑海中的许多回忆浮现出来。
这是她第三次来京城了。
第一次来,是为了迎战泉道策。那也是她第一趟行走江湖,她住进了花十娘的客栈,认识了赵卓然等人,解救下何晓星,还和崔镇岳间接地打了一次交道。当时崔镇岳被璎珞菩萨吓了一下,送她一粒脱壳金蝉赔礼,说是可以救人一命,顾时雪其实怕死得很,所以一直将那粒脱壳金蝉带在身边,不过现在也没机会用。
第二次来京城,是两年多以前,仍是住在花十娘的旅馆。东郡每一天都在发生变化,整个世界乘坐着蒸汽和齿轮滚滚向前,但京城始终没有发生太大变化,这里的人对外界格外麻木。所以那个时候,她曾放下豪言壮语,说下一次来,要让京城地覆天翻。
确实做到了。
关于这座城的记忆接连浮现,但脑海中闪过最多的,反而是花十娘。顾时雪心情愈发沉重,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出,便像是有仙人使出缩地成寸之法,身形一下便掠出十数丈。
越来越快。
不过一炷香,顾时雪已然走完四十里白玉中轴。
直达紫禁城。
阳光之下,皇城沧桑而威严,但平日里井井有条行走在其间的宫女、太监和皇城禁军,已然树倒猢狲散。
顾时雪站在过去文武百官入朝的凤玄门前,此门又称之为午门,所谓“推出午门外问斩”,说的也正是此处。午门东西北三面以四五丈之高的城台相连,环抱一个方形广场,广场地面之上,以大理石雕刻出龙凤。
正中有重楼,大殿宽达九间,重檐庑殿顶,在左右伸出两阙城墙上,建有联檐通脊的楼阁四座,明廊相连,两翼各有一十三间的殿屋向南伸出,四隅各有高大的角亭,辅翼着正殿
,不可谓不巍峨,不可谓不壮丽。
顾时雪进去的时候,正看见有个太监,怀里抱着一个包裹匆匆地往外跑,穿过凤玄门。那太监估计是没认出她来,低着头,只当是没看见人,从她身旁跑过去。他怀里的包裹并不严实,跑动的时候,一把银子漏了出来,掉在地上,太监便惊慌失措地趴在地上去捡银子。
顾时雪摇了摇头。
天底下最大的谋逆反贼踏入午门。
皇城外廷,一片大乱。
一进入紫禁城,顾时雪顿时感受到一股近乎有如实质的压迫力,仿佛是无形之中,有千万钧的龙气压在她身上,要让她屈服,让她下跪。顾时雪的骨骼之间发出节节爆响,身体微微一抖,扛住那股浩瀚压力,继续往前。
她穿过皇帝祭天的月坛,穿过文武百官叩见天子的广场,穿过象征着皇权的三座大殿。
顾时雪感觉就像是一块铁,盘桓在紫禁城上空的龙气便是一把重锤。她每走一步,重锤便敲击一下,砸得她五内翻滚,筋骨震荡。
顾时雪一步步往前走去,终于来到内外廷交界处的乾清门。
璎珞菩萨站在门前。
顾时雪和花十娘打交道不少,但还是第一次见到璎珞菩萨的本体。她身着金线凤纹碧霞罗,长裙挽迤三尺有余,裙摆灿灿如一抹朝阳霞光倾泻于地,显出七彩之色,头戴珠翠,髻鬓间斜插一支红玉牡丹簪,缀下一串串细细的金丝穿珠流苏,华丽难言,人更是极美,让那满身绫罗珠宝,好像一下子成为了微不足道的点缀。
璎珞菩萨平静地望向她,道:“你果然来了。你还欠我两个人情。”
顾时雪道:“清泰帝必然要死,我不可能放过他的。如果你想要我做这个,没有可能。”
璎珞菩萨轻轻点头,道:“我明白。但我希望,你们对皇帝的子孙后代,不要可以网开一面。”
顾时雪道:“过去王朝更替,新皇帝都会把旧皇帝抄家灭族。但我们革命党和过去那些造反者有本质区别,所以这个问题,你大可以放心。我们会公正地进行裁决,绝对不会滥杀无辜。”
璎珞菩萨道:“好,我相信你。最后一个人情.......”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顾时雪沉默了好一阵,道:“你要我摸你胸?”
璎珞菩萨愕然了一下,嘴角忍不住地向上翘起一丝。她道:“明知故问。”
顾时雪扭过头去:“我不懂。”
璎珞菩萨正待开口,顾时雪干脆将耳朵捂住,仰头看天,道:“不听!”
璎珞菩萨不言,只是看着她。
顾时雪没由来地大怒,道:“你根本没必要给大央陪葬!我根本不想杀你,你一定要逼我动手,这对我来说不是太残忍了吗!!”
璎珞菩萨忽然笑了起来,道:“世人都叫我璎珞菩萨,其实我曾经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独孤萼月。”
顾时雪一下子抿住嘴唇。
这是央朝开国时,那位独孤皇后的名字。那恐怕是有史以来最具有
传奇色彩的一位皇后,她并非是皇帝身边的花瓶,大央的江山,有一半是被独孤皇后打下来的。
独孤萼月眯起眼睛,笑道:“对我来说,大央是我亲手创立起来的,此后的每一任,都是我的孩子。这天下,我看了两百多年,它的好也罢,坏也罢,我都看过了。我知道它已经并入膏肓,唯有覆灭这一条路可走。但是你要我眼睁睁看着王朝崩塌,国祚断绝,看着我的后代被杀,这对我来说,不也是一种残忍吗?”
她张开双臂,道:“来吧。这一步,你该走了。”
顾时雪沉默了许久。
最后一步。
天空中的龙气像是要凝聚成真龙,对着她放声咆哮。
出拳。
千锤万击,百炼成钢。
顾时雪整条脊椎如同大龙抬头,发出一连串的黄豆崩裂声响。
一拳正中璎珞菩萨胸膛。她留恋地回望了一眼这座紫禁城,身形骤然散作漫天的花瓣。
顾时雪在花雨之中走过乾清门。
体内气血翻腾。
无漏金身。
顾时雪继续向前。清泰帝萧衡坐在自己的寝宫之中,平静地等着他。他眼下身体虚弱,实际上,已经连坐起来都很费力了。而在皇帝身边,还有长公主萧韵,还有名动天下的美人皇后张念秋,有一大堆的公主和皇子,人人面带戚戚然。
萧韵看到她的一瞬间,先是露出了然之色,旋即整个人脸色灰败起来,失魂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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