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众人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笑容愈发热切几分。
顾时雪又问:“柳会长,前些日子拜托你那事儿?”
柳会长保证道:“明日!便可将会场布置好!”
“有劳会长了。”顾时雪轻轻点头,而后又寒暄了几句便离开,她素来不喜欢过多的社交类活动。
......
第二天中午,顾时雪正在自己的屋内写稿。她的思路很杂,打算干脆写一篇短篇小说集,名字已经想好了,叫《疯人自语》,目前才刚刚开了个头。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陆望赶忙跑过去,身子一跃,用前爪扒拉在门把手上开了门,居然是柳会长亲自前来。
老人道:“姑娘,会场已经布置好了,我也已经去派人通知了,最多一个小时,大家伙儿肯定都到齐了。”
顾时雪放下纸笔,拱手道:“多谢会长。”
“客气了。”柳会长笑道:“姑娘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却只是叫咱们做这点儿小事,老夫都有些不好意思。”
又道:“我带你过去。”
顾时雪点了点头,在镜子面前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理了理头发,便跟着柳会长走了出去。在路上,顾时雪欲言又止了一下,道:“柳先生,我大概明日便要离开了。”
柳会长稍微诧异了一下:“不多留几日?”
顾时雪摇摇头:“接下来还有好多地方要去。”
又道:“这次的事情,虽然我暂时摆平了,不过柳先生,说句不好听的.......咱们九夏人只要在康考尔,肯定还是少不得会被欺负的。这里毕竟不是咱们的故国。”
柳会长叹息:“谁说不是呢?只是九夏也......”
九夏会好起来的。顾时雪在心里想。
她道:“如今西陆局势紧张,战争随时有可能爆发。到了战争期间,洋溢在整个西陆的排外、歧视和民族主义势必更为浓重,咱们在海外的这些九夏同胞,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柳先生还是未雨绸缪比较好,即便不出国,也要给这边的数万九夏同胞寻一条后路。”
柳如明认真地道:“我会的。”
顾时雪又道:“以后若是九夏人在国外,慢慢就变成了黄皮肤的洋人,也希望他们能记住,靠顺从和驯服换不来平等的对待,得站起来,斗争才行。说句实话,你们在国外,再如何艰难,其实也比在国内要好,对吧?如果不是这样,那何必出国呢。九夏本土如此黑暗,我们尚且想着要抗争,如果你们过着好一点的日子,就忘了斗争这回事,那以后无论遭遇什么样的对待........都是活该。”
“九夏人变成了黄皮肤的洋人.......”老人似乎有些难过,道:“若是子孙如此,也是我们的不幸啊。”
顾时雪没有说话。两人抵达了演讲会场,那是一个类似戏剧院的大厅,地方其实不算大,但舞台下面做了点儿改动,椅子摆的格外密集,估摸着若是挤满了,能容纳下七八百号人,此时已经有了一些人到场,蒋师傅等人也在,一见到顾时雪,立时起身抱拳行礼。
顾时雪一一回礼。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人到的差不多了,台下吵吵闹闹,柳会长咳嗽了一声,道:“大家静一静!”
虽然没有喇叭,但强横的内力却能保证他的声音迅速传开,像是有一道无形的波纹扫过,所有的杂音都被迅速抚平。柳会长扫视了一遍四周,道:“前些日子保利堡要咱们强行迁出这边街区,这事情大家也知道。正是有这位顾时雪女士出手相助,大家今天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好了,别的话老夫也不多说,请大家安静一点,听顾姑娘说话。”
顾时雪从第一排的座椅上站起,走上舞台。
数百人都在看着她。
顾时雪脑海中居然有点儿微微的眩晕感。她当年曾在淮远的大演武台上怒斥群雄,但那时候是比武,此时却是演讲,场景截然不同,居然让她有点儿小小的怯场起来。顾时雪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种从心底悄悄蔓延起来的胆怯,道:“诸位同胞。”
顾时雪抿起嘴唇,沉默了一秒,道:“近四五十年来,每一年,每一天,都有我们九夏人出国打拼,在座的各位,有些可能已经是出了国之后的第二代,从小就在异国的土地上长大,也有些,依旧是第一代人,应该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出国吧?”
顾时雪眼前浮现出大雪时的街道,浮现出暗无天日的工厂,浮现出贫瘠的大地和落草为寇的土匪。
停顿了一下,顾时雪又道:“柳会长方才也说,保利堡的人想要将咱们从这个街区赶出去。凭什么?九夏人在国外老实本分,没招谁没惹谁,更没有触犯什么法律,凭什么就要无端地被欺压,凭什么这些洋人隔三差五
就要找个理由来挤兑咱们?”
“九夏人在海外难道过得好吗?很不好!洛伊斯在全球修筑铁路,每一米的铁轨下面都埋着我们同胞的尸骨!在康考尔,像是蒋师傅所说,那些洋工无端地跑过来,冲九夏工人喊打喊杀,结果呢?闹事的被警察放走了,我们九夏人反倒是要被抓起来!我们在康考尔开店,做生意,甚至就是在街上走着,都可能莫名其妙地遭遇袭击,警察管过吗?管过九夏人的死活吗?在他们眼里,我们是人吗?我们是什么东西啊,是恨不得踩死都嫌脏的虫子吗?”
顾时雪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这张面孔背后的国家,落后了!”
顾时雪发出泣血的嘶吼:“我们的国家贫贱,所以我们的人民流离失所背井离乡家破人亡!我们的国家落后,所以我们九夏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被瞧不起!我们的国家弱小啊!所以在国际上那些帝国那些列强,可以毫无顾忌地欺负我们!”
众人沉默着。只有她的声音在回荡。
顾时雪哽咽了。她的声音变得沙哑,就像是吞进去一块被烧红的炭火,那燃烧着的是是至死不渝的斗志,是永不熄灭的愤怒,在她的目光深处,火焰燃烧得如此旺盛,像是要将这世界上一切黑暗、腐朽的东西都烧个干干净净!
她说:“所以我们要革命。”
......
威廉其实也来听了顾时雪的演讲。因为九夏街区这边,这两天为了准备演讲,闹得动静不小,只要有心打听,必然会知道这件事。所以威廉假装成是来采访的记者,也来到了演讲的会场。
他站在入口的位置,举着沉重的摄像机,但是一张照片都没拍。
顾时雪的演讲已经接近了尾声。她朗声道:“国家,是我们的国家。”
“社会,是我们的社会。”
“天下,是我们的天下!”
“革命,更是我们的革命!时代是一道洪流,每一个九夏儿女都绝不可能置身事外。天助自助者,九夏倾颓至此,谁来救国?不是神仙,不是皇帝,是我们。只有我们!”
“如今在九夏的龙尾,革命党人已经起事。我们会推翻过去那个封建的王朝,创造一个真正以人为本的民主共和国,让我们的同胞,不至于像今日这般承受屈辱。”顾时雪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向台下的观众微微欠身,鞠了一躬,道:“九夏的革命,也需要诸位同胞的支持。”
短暂的沉默之后,有人站了起来,鼓掌。那是个三十来岁戴眼镜的男子,他的眼眶微红,像是被顾时雪戳中了心灵的某个角落,一下下地,大力鼓着掌。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人站了起来。很快,整个会场里,再也没有坐着的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饯别宴
顾时雪的演讲出乎意料的成功,当天就募集到四百余万帝国马克——威廉偷偷摸摸地捐了其中的一百万——换算一下,大概是二十余万大洋。
于是下午的时候,顾时雪去了一趟银行,将这笔钱转到师兄的账户上,顺便通过银行的渠道发了一只传信兽过去,通报了一下自己的近况。
由于列强的银行几乎开遍了世界,所以银行确实是可以顺便提供一下传信服务的,传信兽从一个银行出发,在一所所银行支行之间接力,最后飞跃重阳,消息的传递速度甚至比邮局还快,保时保质,绝无延误。
当然价格也比邮局要贵。
到了晚上,柳会长又来找顾时雪,说听闻她要走了,大家都说要给她举办一个饯别宴。
顾时雪愣了半天,说不必了吧?
但柳会长很坚持,还说知道顾女侠你不喜欢人多,所以就找了几位师傅,大家都认识,还有刚刚出院的金师傅也在,说一定要当面感谢感谢你。
顾时雪拗不过,顺水推舟地就去了。地点还是最初的那一间九夏互助会场馆,刚走到门外,一股子浓烈的香味就从里面飘了出来。柳会长眉飞色舞,笑道:“顾女侠,忘了说,你可有福了!这次是我们林师傅亲自下厨,林师傅那一手厨艺,嘿,平时想吃都吃不着。”
顾时雪略微意动:“哦?”
顾时雪下巴稍微一抬,笑道:“我可先说好,我舌头是很挑的。”
柳会长哈哈大笑,推开互助会大门,刚一进去,几位武师就齐刷刷地站起,道:“顾女侠!你可算来啦!”
顾时雪微笑着拱手回礼,目光在其中一位没见过的师父身上停留了一下。那一位师父穿着一袭长衫,稍微有点儿儒雅的气度,不过半张脸都裹着绷带,只露出一只眼睛、半个鼻子和一张嘴巴,头发似乎也被剃掉了,显得有些凄惨。估计就是金师傅了。
蒋师傅比较着急,跑过去神神秘秘地关了门,道:“要是让其他人知道咱们在这儿给你开饯别宴,那到时候这饭可就吃不成了,人人都要跑过来挽留你。”
顾时雪道:“夸张了。”
“不夸张!”蒋师傅一摆手,然后道:“说出来你可别笑话,一开始姑娘你来的时候,我还想着,哪儿来的人啊!不过仗着比咱们高出一境,就敢这么嚣张!”
他又伸出大拇指,笑道:“不过后来看见你一刀击败那个铁罐头,我就服了!彻底的服!”
“老蒋!”鹰钩鼻子的元师傅呵道:“就你废话多!还不快请顾女侠落座?”
蒋师傅哈哈大笑。顾时雪拱手道:“说请就太客气了。”说着朝桌子那边走去。当日几名师父议事的那张圆桌,上面已经摆满了菜肴。柳会长拍着林师傅的肩膀道:“咱们老林的手艺,没话讲!知道你要走了,老林可是忙活了一下午!”
林师傅半是含蓄,半是自豪地道:“顾女侠,请尝!我武艺一般,但对厨艺还是有点自信的。”
顾时雪端起筷子,笑道:“那我一定得尝尝。”
众人接连落座。顾时雪也不客气,直接用筷子夹起一个看上去格外扎实的猪肘子,林师傅摇头晃脑道:“这道菜,是东西合璧。我用的是康考尔人吃猪蹄膀的做法,先用啤酒和盐腌制并抓揉猪肘使其入味,然后先蒸再烤,最后配上这边的酸菜.......”
“行了行了!”蒋师傅起哄:“这老林!做道菜,和念经似的!”
众人一阵哄笑。顾时雪也笑了笑,张大嘴巴啃了一口猪肘,眉毛忍不住一抖。
猪肘的表皮口感酥脆,而里头的肉软嫩不油腻,肉质鲜美、松软多汁,但最让人惊喜的还是那厚厚的胶质层。胶质的口感丰腴,在长时间的腌制当中,啤酒的清香和恰如其分的咸香完全渗透了进去,虽然是烤制的,但并不显得干,一口下去,胶质伴随着热气在口腔中融化,肉汁在舌尖上流淌。
顾时雪赞道:“厉害。”
林师傅十分得意:“一般人可吃不着。”
康考尔人在吃这回事上,口味其实同九夏人颇为相似,以至于一大桌子菜,除了几道炖香肠之类的,顾时雪一时间居然也分不清哪些是九夏菜,哪些是康考尔的菜。总之吃得很爽。
林师傅笑道:“我以前,在康考尔这边的大厨门下学过手艺。那时候对我来说,学厨可比学武有意思多了。”
林师傅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阴霾:“可惜后来,莫名就遇到有人来找茬儿,一听说是我一个九夏人烧的菜,当即就把嘴里的菜吐掉,还说我做的菜不干净,在我们店里闹得很凶。”
顾时雪叹息道:“狭隘的种族主义者就是这样的。他们其实根本不关心我们的菜,只是想方设法在挤兑我们罢了。”
林师傅深以为然,道:“所以我后来就去习武!但今天我才意识到,原来习武也不是正途,习武只能救自己,甚至自己都救不了,只有革命才能救国家!等我在这边收拾好,我也打算回国投身革命!”
顾时雪肃然道:“林师傅高义。”
林师傅笑道:“顾女侠也太抬举我老林了。”
蒋师傅一边吃一边道:“顾女侠!哪怕没有前两场比武,听了今天你的演讲,我也对你是.......服气!我跟你讲,这元师傅啊,听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去去去!”元师傅大怒,道:“先前是谁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来着?”
蒋师傅哈哈大笑,毫不羞耻,理直气壮地道:“我感动!不行吗?”
元师傅欲言又止了一下,然后叹道:“其实顾姑娘今天有几句话,当真说到我心坎里了。我们九夏人哪里都受欺负,还不是因为背后的国家落后了?我虽然人不在九夏,但对你们这些人,是真的佩服。”
顾时雪和煦一笑。柳会长站起来,道:“顾女侠,我敬你一杯!”
众人纷纷站起来向她敬酒。绑着绷带的金师傅恭敬道:“顾女侠!我伤势未愈,不能沾酒,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顾时雪其实不太喜欢喝酒,但盛情难却,就干了一杯,被呛得咳嗽了一声。
蒋师傅又问:“女侠,我实在是好奇,你这第三场到底是打得怎么样啊?还专门换了个场地,那得是多精彩!”
顾时雪笑道:“是那个斯科特,也就是领头的军官穿上了机甲和我打,他是个教会的天使。不过你们也知道,天使嘛,本来就不禁打,穿上机甲也一样。”
柳会长苦笑道:“或许也只有顾女侠这种高手,才能说出天使不禁打这种话吧.......”
顾时雪哈哈大笑起来,心想,这是师门传统。
师父曾经一拳击杀九阶炽天使。
摧枯拉朽,如同神灵的一拳。
相比之下,她还差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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