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顾时雪摇头道:“这种粪坑,我可不打算往里面跳。你跟我继续说说赵卓然吧,他怎么样?我是说.......人怎么样?”
“春风得意呗?除此之外,我倒是不清楚。”
花十娘翘了翘脚尖,道:“你要是想见他,直接上门就可以了,他眼下住在朝臣街那边。陆雪上门,赵卓然肯定激动得不穿鞋子就要跑出来见你。”
顾时雪无奈道:“当年不辞而别,现在更没理由去见。再说了,我又不是没看出来,当年赵卓然就是喜欢我,我才刻意和他保持距离,眼下人家都结婚了,我去找他干嘛?”
顾时雪又道:“对了,黄世尊是回安塞了对吧?”
“早回去了。”花十娘道:“留下了一支新军。清泰帝是对这只新军挺满意的,所以正打算在全国各地推广。说起来,黄世尊一回去,居然还带走了那位汤月梅花魁。当年名动京城的星月两花魁,眼下是一个也无了。”
“嗯......”顾时雪抿了抿嘴唇。当年何晓星离开之前,曾拜托她给汤月梅带一首诗,可惜她和那位汤花魁似乎是没有缘分,居然连面都没见着。她的下一站是去安塞,但黄世尊?她还是不打算拜会。天下排名前五的那些大宗师,她全都见过,唯独对黄世尊有种莫名的忌惮。那家伙,和她绝不是一路人。
说到新军,顾时雪又忍不住想起来另一件事,道:“陈铁意要被贬了,那过去一直由他操持的那一支舰队呢?”
“肯定也要换人,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接手。”
顾时雪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朝堂上的事情她已经大体知晓了,说差,其实倒也没有比过去差太多,说好,更是谈不上。京城这个地方,就像是一条千年的腐龙,正在缓慢地散发出腐朽的臭气。顾时雪与花十娘又聊了一阵,杂七杂八地听说了许多市井里的故事:
宫中又传出了新的服装潮流,引起京城夫人小姐纷纷效仿;车行里有个年轻的黄包车夫,辛苦拉车赚钱,终于买到了一辆洋车,结果第二天,因为不小心冲撞了某家少爷,车子就被人拆了;一个女人幸运嫁入豪门,一年不到就被赶了出来,怀里抱着个孩子四处乞讨;过年那几天,巷子里扫出好几具尸体,是被野狗啃剩下的死掉乞丐;隔壁柳
芽胡同,有个妓女上吊自杀,据说是被父母卖到窑子里的,忍受不了妓院老板的毒打......
悲剧和喜剧,在京城,繁多得就像是臭水沟里的蟑螂。
顾时雪闷闷道:“狗日的,就算有十个大侠行侠仗义,也管不过来啊.......”
花十娘拿来一壶酒,翘着二郎腿道:“刚刚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我管过。你要是去打听打听,还能听说一个四十年前在京城活跃的女侠,就是我啦!后来管得多了,就没动力再管了。你说我冷血也好没坚持也好,反正就是不愿意再管。姐姐们常说我是个异类,你叫她们到宫墙外面来看看这世道?”
顾时雪朝花十娘一拱手,而后回到自己房间里。她打了一会儿桩功,而后在床上静静打坐,待到子夜时分,顾时雪从包裹中取出木剑红娘,正打算滴血养剑,动作忽然顿住。
想了一会儿,她提着木剑起身,然后往自己脸上蒙了一块面巾。
有些事情,你做或者不做,似乎都没办法对这个世界产生任何影响。垃圾堆积如山,一扫帚下去,还是那样一座山,并且新的垃圾还在源源不断地产生。旧社会将人变成鬼,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个“变成鬼”的含义。但你不能说,扫了一扫帚下去,就真的什么都没扫掉对吧?
她在夜色中提剑而去,过了一两个时辰方才返回,木剑上一道道树木的纹理都亮起,像是千丝万缕的幽幽红线。
第二天,顾时雪收拾好行李,向花十娘告别。
花十娘道:“你就不担心自己招惹上仪鸾司?”
顾时雪笑道:“要是不担心,我昨晚就直接摸进皇宫大内去了。”
花十娘叹道:“你这家伙,每次来都惹些麻烦。”
顾时雪向花十娘一抱拳,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抱着猫大步离去。在走出京城的时候,她回望了一眼龙城的巍峨城墙,然后伸出手,朝高耸的城楼上指了指。
下一回再来,她要让这地方地覆天翻。
第二十三章 结案!
离开了京城,顾时雪在城外驿站租了一匹马,将行李箱挂在马背上,骑马朝着下一处驿站前进。京城本就位于直隶的北部,和安塞省距离不远,若是路上顺利的话,顾时雪今晚就能进入安塞地界。
陆望终于没忍住,探头问道:“你昨晚到底去干啥了?”
昨晚顾女侠行侠仗义的时候,他正巧接着睡觉的机会返回了一趟现实,因此就全然不知道顾时雪做了点儿什么,也是今天早上看顾时雪和花十娘的对话,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顾时雪沉闷道:“杀了几个该杀的人。”
没等陆望追问下去,顾时雪主动道:“昨天听十娘说起妓女被逼死的事情,我就忍不住想起了阿瓜。当年我若是去晚了几天,阿瓜肯定也死了。京城有柳芽胡同,东郡也有虹街,都是罪恶满盈的地方。我横竖睡不着,就去找开那家妓院的老板,正巧看见他和他婆娘在折磨一个年轻妓女。你说同样是女人,怎么虐待其他女人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手软?直接用烧红的烙铁往人私处捅,一边捅还一边骂.......”
陆望唏嘘道:“阶级剥削,哪里会看性别......”
顾时雪深吸一口气:“我当时气得头都快炸了,就将那两人都一剑斩了。但还是迟了,那个被虐待的女子已经没气了——本来还有一点,但是大概是看到那两个王八蛋死了,一口气就松了,很快就死了。”
顾时雪沉默了一阵,道:“我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后来吧.......我也说不清楚,就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黑暗的坑里,晕头转向,就是心里边儿有一股怒意沸腾。说实话,当时我就想着一定要多杀几个这样的败类,然后出门的时候,意外被巡夜的人撞见了,那人估计是看我蒙面提剑不像是好人,立马敲锣打鼓地叫唤起来,我吃了一惊,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一下子清醒过来,就返回了客栈。”
陆望用猫爪子拍打了两下顾时雪的肩膀:“你心里很乱,别想这么多了。”
顾时雪叹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内心强韧着呢.......”
她晃晃悠悠地骑在马上。眼下离京城已经有了段距离,官道上鲜见人烟。三月已是阳春,但北地很难见到草长莺飞的景象,放眼望去,天地寥寥。
顾时雪道:“只不过有一件事一直在折磨我。你看,陆望,父母对孩子,是不是总是有一种近乎无限的权利?所以小孩子说卖也就卖了,或者在家里,说打死了,也就打死了,旁人也就唏嘘一下,根本没法去管。”
陆望沉默了一下,苦笑道:“你这个问题很深刻,我解决不了。或者说,当前的社会解决不了。”
顾时雪轻叹道:“旧社会啊.......”
陆望道:“现在你师父回来了,是真的打算搞革命了,等你这趟游历回国之后,或许能看到一些变化。”
不过.......这次的革命前景,陆望其实并不看好。有句话说得好,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掉。对九夏现状不满的人千千万万,甚至清泰帝自己也是对九夏现状不满意,想要强国的——他毕竟是皇帝。但你说靠清泰帝,靠这个腐朽的大央朝廷,真的能拯救九夏?不可能的。地主、买办之流对九夏的现状也不满,也想着革命,这是何等庞大的一个群体,他们不可能自己消失,势必会在革命的浪潮中组织起来。
这个世界没有马克思,共产主义的思想还在萌芽之中,罗莎没有成为异世界苏联,而是搞起了国家资本主义。韩庭树等人学习罗莎的经验,发动的必然会是资本主义的革命。你不能说它不好,因为资本主义也比封建要先进,但资本主义真的能拯救九夏吗?
陆望还真不敢打包票。毕竟两个世界存在不同之处。马克思在提出共产主义的时候,其实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他过早地预判了资本主义的崩溃。但实际上,现实世界中,资本主义在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之后非但没有崩溃,反而是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应该说是直到进入二十一世纪,才终于展露出要腐朽要崩溃的一丝征兆。
但回到九夏世界来讲,眼下这个时间点,恰恰是这个世界的资本主义要开始空前发展的前夜。
陆望想了想,忽然道:“其实我们现在都有一个误区。我们总以为西方的先进是因为他们的体制和国体,然后才带动了社会的发展,但实际上并不是。西方的君主立宪啊、共和啊什么的,都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出现的,都是在适应社会的发展。九夏未来要走什么样的路,我也看不真切,也是得看未来的局势发展吧。”
顾时雪疑惑道:“陆望,你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感慨?”
陆望揪了揪自己的胡须:“不行?”
顾时雪笑了笑,又想起一件事,倒吸了一口冷气,问道:“陆望,你说我昨天的事情,会不会引来仪鸾司或者提督九门步军衙门的人啊?”
......
“啧啧,真惨啊.......”
柳芽胡同,昨晚发生了命案的妓院中,仪鸾司试百户张鹰低头审视着尸体。
试百户,从六品。
仪鸾司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机构,最初仅仅执掌皇帝仪仗和侍卫一职,但在后来职能逐渐膨胀,成为一个收集情报、巡查缉捕的特务机构,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其首领为仪鸾司指挥使,正三品,目前由韩朝青担任,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需要公开的审讯。
一般情况下,仪鸾司的缉捕刑讯是仅针对官员士大夫的,不管民间,但也有一种例外,那就是案件中涉及到了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至于眼下这种情况.......张鹰看了一眼房间里的两具尸体,眼皮微微抽搐。
房间里其实有三具尸体,一具来自一名妓女,身上伤口很多,凄惨无比,被发现的时候,那妓女身上披了一块布,躺在角落里。张鹰进来看了一眼,判断那妓女是被折磨而死,和另外两人不是一回事,就直接叫人将妓女的尸体抱出去扔掉了,现在估计躺在某个臭水沟里。
另外两名死者是妓院的老板和老板娘。两人均是被一击毙命,应该是被人用刀剑之类的利器所杀,伤口十分干净利落,甚至直接砍到了颈椎,将骨头都给切开了一半。房间内没有打斗的迹象,说明整个过程发生得很快,而且是一边倒的局面,两个死者生前就连挣扎和逃跑都来不及。
这倒也就算了,毕竟两个死者都是普通人,随便进来一个二三境的武者,突袭之下一刀一个也能造成这种局面。但真正诡异之处在于.......没有血。
脑袋都差点儿被直接砍下来,但这种伤口,居然一点血都没有喷出来。而是尸体内也没什么血,倒不是说变成了干尸,更像是那种失血过多血流干了的表现。这种情况.......要么就是凶手杀了人之后,还留下来仔仔细细地清理了现场,将血迹什么的都给清理掉了,要么就是用了什么魔功,将血给吸干了。张鹰更倾向于后者。
嗯,魔功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毕竟这类魔功,仪鸾司里多得是......甚至就连仪鸾司公门每个人都修炼的《无事录》,就是由江湖上的一些魔功改编而来的。
张鹰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道:“看上去像是仇杀。总之先看看吧,如果过段时间没有类似的凶杀案发生,那这件事情就算结了,没必要追查下去。”
又道:“嗯......对外的话,就说是这两人虐待妓女,妓女不堪受辱,将两人反杀好了。”
死者没什么太大的背景,凶手看上去又好像很厉害,而最关键的是,他的俸禄还没有高到能让他冒着危险追查下去的地步。所以如果就此结案,实在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
第二十四 心魔
陆望琢磨了一下,道:“如果你杀的那对夫妻没什么特殊背景的话,基本上是不会的。京城的官员大多懒政,这种琐碎的事情都懒得管。”
游戏更新出结局之后,他虽然能在两个世界之间自由穿梭,但也有了个问题,就是不会再获得剧情变更的反馈了,所以眼下只能按照经验猜测。
顾时雪稍稍放下心来。
一路向北。
九夏的各大行政区划之间的划分,一定程度上是依托山川形势,另一部分则遵循“犬牙交错”的原则,这是为了防止地方割据,譬如两江省,“江南江北合一,而赤水之险失”,山川河流是天然的屏障,完全依托地形划分,省和省之间便是相对闭塞的环境,割据势力就有了生长的空间,这是中原王朝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之一。
但这也有一个问题,虽然打击了割据势力的生存空间,但强行将地理环境差异较大的地方拼凑在一起,自然会阻碍经济与文化的交流,同时也导致了行政管辖成本的上升。
暮色之中,顾时雪抵达了一处驿站。央朝三至五十里一驿,虽说近些年来因为没钱养护,裁撤了不少驿站,但主要干道上的驿站仍是一个不少。顾时雪在驿站还了马,打听了一下,知道自己已经抵达了两省的边界处。眼下天色已晚,是该找地方休息了,顾时雪也不打算住驿站,因为驿站住宿条件条件是出了名差,许多来往办事的官差甚至宁愿自己睡在野地里,或者自掏腰包去住客栈,也不愿在驿站住宿。
顾时雪原本抱着一种该死的好奇心,“我就是想看看驿站这边到底能有多差”,结果到了后院去一看,简直要五内俱焚。供人居住的小楼下面就是猪圈,一股猪屎味儿冲天而起。顾时雪还没进去就被这股臭气给逼退,至于房间里面是什么景象,更是不敢想象。
顾时雪仓皇败退,提着行李走出十几里路,运气不好,没找到歇脚的客栈,更没找着什么镇子。顾时雪顿时自我怀疑起来,难不成迷路了?不能吧,沿着大路走还迷路......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顾时雪正好在附近的小山上找到了一间破庙,好吧,今晚就在这儿落脚了。
顾时雪推开庙门,哗啦一声响,大门整个儿倒了下去,在地上散了架。小小的院落里荒草萋萋,破败不堪,殿内供奉的也不知道是佛教的菩萨还是道教的灵官,反正神像已然不翼而飞,周围蛛网丛生。
顾时雪捡来柴火,在庙中升起火,然后从行李箱里取了些干粮出来,在火堆边上边烤边吃。出行之前,她专门准备了一块大列巴,这玩意儿又大又长,圆柱形的,一个能有五六斤重,说是面包,其实比砖头还结实,平时放着不容易坏,想吃的时候就用刀切下来两片。面包中间有些坚果葡萄干之类的东西,因此吃着味道其实不算差。
陆望身为猫猫,肠胃比较娇嫩,不过自从开始修炼之后,消化能力见长,因此基本上人能吃的东西他都能吃。
顾时雪啃着面包,忽然道:“陆望,你说这种山里会不会有土匪?”
陆望笑道:“很可能,而且可能性还不小。”
略微停顿了一下,他道:“黄世尊平常在北地,没事儿就喜欢点一队人马入山剿匪,上行下效,黄家军风气如此,在不打仗的时候,去转过头去剿匪,权当做是练兵。但安塞毕竟贫穷,这地方土壤贫瘠,本来就种不出粮食。尤其是黄世尊还有点儿.......穷兵黩武,大部分财政收入都用来养兵,因此百姓若是活不下去,除了当土匪还能怎么样?一波波剿匪,照样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且因为黄家剿匪力度不小,所以一般土匪都被逼着往南边儿跑。”
顾时雪从包裹中取出木剑,道:“不来清净。来了更好,正好让我养剑。”
每日以血喂剑,可是一件苦事。
陆望略微迟疑了一下,道:“时雪,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最近心态不太对?”
顾时雪迟疑了一下:“嗯?”
顾时雪旋即凝重起来,两道眉毛拧起,沉思道:“嗯.......”
她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这段时日似乎是有些心浮气躁。顾时雪一开始没怎么在意,因为不久前她才刚从那该死的轮船上下来,被恶劣的环境折磨了这么多天,难免会有些火气,至于昨晚,正好又目睹了令人作呕的一幕,心中怒气徘徊不去,似乎也是正常的。但陆望这么一提,顾时雪回过神来仔细一想, 似乎确实有些不对劲。
顾时雪屈指在木剑上重重一弹:“好你个楚红娘,坏我心境。”
周围一股阴风乍起,院落中的篝火被风吹得摇摆不定。
顾时雪立马被吓得一哆嗦,但还是嘴硬道:“装神弄鬼.......”
楚红娘的声音在风中传来:“我化作厉鬼,与煞气相伴三十多年,还未失去理智。你如今不过是滴血养剑时被丝丝缕缕煞气侵袭,就感觉心境不稳。这到底是怪我还是怪你?”
顾时雪噎了一下。楚红娘这话.......好像确实有些道理。
楚红娘冷笑道:“我看你的心境,从来都
是八面漏风。悟性太好,心境太次,作为普通人可以,作为武人,你不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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