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赵卓然执拗道:“就在今日!”
“那不成!”鵺摇头道:“我又不是我师父,精力没那么好啦。再说了,本来我都没想和你们下棋呢,是人家听说我的身份之后,自己要来挑战的,好不容易对付了一个,你又来,拉着客人一局局下棋,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难不成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赵卓然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被徐哲一把拉住。徐哲拦在赵卓然的面前,微笑道:“我这位朋友心直口快,我代他和姑娘赔个不是。”
鵺甩甩手:“没事没事!”
鵺忽然看见了人群中的顾时雪,眼前一亮,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凑到顾时雪跟前,目光就像是一头好奇的小鹿:“你就是陆雪?我师父对你下的几局棋都很关注呢,镇神头那一手,更是赞叹非常,说你是有资格和他一战的棋手。本来我今天就是来专门找你的,可惜那会儿你不在,我只好随便找了个其他棋手。”
顾时雪笑道:“居然能被泉道策关注,我真是........倍感压力。”
鵺又
道:“你们的棋手,彼此之间的差距,似乎有点儿大。参差不齐,向和我师父一战,怕是有点儿难。”
顾时雪笑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全力以赴就是了,无论如何,至少不留遗憾。”
鵺很自来熟地拍了拍顾时雪的肩:“好好准备哦~”
她就这么蹦蹦跳跳地走了。
棋院中气氛依旧沉重,诸多棋手沉默了一阵子,江逸侯站起来道:“诸位,老夫说两句话。”
这位老先生嘴唇张了张,过了片刻,忽然笑道:“本来想说几句鼓动人心的话,但老夫好像实在没有这样的天赋,说不出来!那就说说心里话吧。其实自棋赛开展以来,老夫就一直有种担忧,一人挑战十名棋手,而且只要输一盘就算输,泉道策何等狂妄?千古以来,谁敢说这样的话?我看不少人啊,心里都没太将这个挑战当回事,觉得我们有人数优势,必定稳操胜券,再者,反正只要别人赢了就可以,自己输了,也无妨!”
江逸侯呵呵笑道:“我看今天,在人家弟子的手上输了一盘棋,不是坏事,至少可以叫咱们清醒一点,看清楚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对手。泉道策来了九夏两次,上一次,我九夏棋坛惨败,这一次.......”
老人叹道:“不能再输了。”
顾时雪微微眯眼。江逸侯原本是想说点类似战前动员的话,但现在看上去,他自己也没底,还未开战,泉道策的压力就已经深入人心。棋室内笼罩着一股愁云惨淡的低气压。
顾时雪略一思索,大笑出声:“哭哭啼啼,凄凄惨惨戚戚,以后都说巾帼不让须眉,我看以后,改叫须眉不让巾帼算了!迎难而上,这才是棋手,难不成诸位学了棋,就是为了当个棋待诏,争名夺利,欺负欺负比自己棋力更低的人?泉道策被称之为棋盘上的老天爷,我来京城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将那老天爷拉下马!”
顾时雪嘲讽道:“你们一个个苦着脸,难不成是来拉屎的?”
顾时雪冷笑道:“哪怕最后会输,我也要从泉道策身上撕一块肉!若是没有这样的觉悟,我劝你们,趁早滚蛋!”
第二百二十三章 落子三三
顾时雪骂完人,酣畅淋漓,有些话她早就不吐不快了,九夏今日棋坛之所以如此落后,归根结底,是缺少一种人人奋勇争先勇于开创的锐意,暮气沉沉,就连这个棋赛,好多人都根本不是奔着赢棋来的,而是他妈的为了当棋待诏!与此同时,隔壁的出云却在锐意进取,此消彼长之下,差距自然越来越大,一个横空出世的泉道策,就将整个九夏棋坛的脊梁骨都给打断了。
其实若真是奋起直追,怎么会追不上呢。
她如此不客气地嘲讽了一通,激将法之下,多少驱散了一点笼罩在棋室之内的阴云。棋手们三三两两地散开,和往日一样开始研讨围棋,顾时雪坐到徐哲两人边上,笑道:“泉道策的徒弟忽然在这个时候跑过来,我看就是专门来杀一杀咱们的气势的。两位兄台不必放在心上。”
徐哲苦笑道:“那她目的是达成了。泉道策的徒弟居然也有如此棋力,着实叫人心头一惊。我听闻这些年,出云的棋界蒸蒸日上,发展迅猛,除却泉道策,还一股脑儿涌现出七八位名人。真是.......”
赵卓然气道:“我倒是有信心胜她,她居然跑了!”
顾时雪略一沉默,脑子里又转过那个“主动认输”的想法。连泉道策的弟子都下不过,和泉道策怎么打?倒不如让他们主动退出,也好让泉道策少一个喘气的机会,可惜不行。顾时雪叹了一口气,道:“明日我打算在家休息,养足精神迎战。赵兄,心里憋了一口气,那就化悲愤为动力嘛,到时候在棋盘上迎战人家师父,不是比赢她更解气?”
赵卓然笑道:“也是!”
江逸侯从不远处走来。几人纷纷起身行礼,江逸侯笑道:“还是年轻人有锐气,老夫就断然说不出这些话来。”
顾时雪笑道:“老先生稳重,自然不能和我一样骂人。”
江逸侯抚须一笑,而后正色道:“一天之后就要和泉道策交手了,此次能不能赢,可能就要放在你们几人身上了。”
顾时雪这一回,没有做出必胜的答复,只是朝着老先生拱了拱手。
.......
二十八日好似转眼就过去,到了二十九日,顾时雪重新将陆望的几份棋谱翻出来好好看了一遍,走桩打拳,晚上睡得比平时更早一些。第二日清晨,顾时雪神气完满地起了床,在客栈里吃过早饭。出门之前,庄游对顾时雪道:“放心,随便下!要是棋盘上输了,我就再去找泉道策打一场。这次我肯定将泉道策按在地上揍!”
顾时雪油然露出一丝微笑:“多谢师兄美意。”
陆望没有跟着顾时雪出门,毕竟那种赛场,不可能抱只猫去。陆望于是对顾时雪道:“好好发挥就行了!”
顾时雪一笑,挥了挥手,大步离去。
这一场举国关注的棋赛,当然还是在棋院最大的“镇神头”棋室举行,顾时雪过去的时候,棋室已经被收拾了出来,室内显得干净而空旷,中央摆着两排一共十张棋桌,除了参赛的棋手和几名记录棋局、负责读秒的裁判之外,其他人都不得入内。
十名棋手依照顺序而坐,顾时雪坐在属于自己的那一张椅子上闭目养神。泉道策号称“奉饶天下棋先”,自然将每一局棋的先手都让了出来,与他对弈,根本不必猜先,直接拿先手就行了。
棋赛在辰时开始。泉道策几乎是踩着点走入棋院,当他推门而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过去。顾时雪朝泉道策看去一眼,而后目光却放到了棋盘边的棋钟上。这一次的比赛采取时限读秒的制度,这是个外来引进的规则,但却很快被棋界接受。这一局棋,每一名棋手都有一个时辰的长考时间,行棋之时一步棋若是在六十秒内落子,则不计入时间,每满一分钟,就在长考时间内扣除一分钟,超时判负。
每一局棋的长考时间都是相互独立的,记录在各自的棋钟上,所以这一番前无古人的以一敌十的棋战,很可能要连续下十来个时辰。若是今晚戌时还没下完,那就先封棋,明日继续。在封棋的时候,按照规则,已下过子的一方必须立即退场,轮下子的一方思考后,把准备下的点写在记录纸上,然后密封交裁判员。第二日续赛时,裁判员当场启封,按所标记的位置下子,不得变更,而后比赛继续进行。
裁判面无表情地报出“棋赛开始”四字,九夏棋手一一落子。泉道策按照名次的排列,由低到高一个个落子。棋室之内安静得吓人,只有棋子敲在棋盘上的声音,还有泉道策的脚步声。顾时雪拈着一枚黑棋,看着棋盘。
她在考虑,第一子要落在何处。星小目的开局,是她的得意之手,而且这段时日以来,这一种比较新颖的开局方式已经在和赵卓然等人的反复探讨中被逐渐完善了,若是下这一手,顾时雪还是有信心的。只是.......徐哲似乎也打算用这种开局。两个人,用同一种开局套路对战泉道策?
在顾时雪的沉思之中,泉道策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顾时雪抬头看了他一眼,泉道策也正看着空空荡荡的棋盘,微笑着提醒道:“还不落子?”
顾时雪按下自己的
棋钟,开始计时。
三三,这一手,在一百多年前就被出云的棋坛视作“鬼门”,也就是当之无愧的禁手,因为三三这一子太恶,学棋的若是下出三三,甚至会被师父直接逐出师门。泉道策本身就是出云围棋千百年来的集大成者,自然也继承了这种喜恶,极为讨厌三三。
但是.......三三这一手,的确不能算什么太好的布局,从地利上来说,比三三更好的位置要多了去。她原本棋力就比泉道策低,此时若是以三三开局,不就是相当于将先手的那点儿优势拱手让人?黑棋必须比白棋更加主动,更加强调进攻,尽可能发挥自己的先手优势,不然的话,因为有贴目的存在,对黑棋来说,均势就是输。
真要如此下?
棋钟的指针在滴答滴答转动,快要一分钟了。
顾时雪吐出一口浊气。
这一子终于落下。
泉道策眼中露出些微的惊讶之色,但旋即转为薄怒。一旁的裁判则目光一凝,不可置信地看向顾时雪,又看向泉道策。
黑棋的第一子,下在三三处。
数百年来,从来没有人在正式的比赛上,下棋。
泉道策看向顾时雪,脸上挂起一丝微笑,从齿缝间恶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挑衅。
第二百二十四章 皇帝怎么能不懂下棋
同一时刻,京城最大的棋馆外立起了十块铁棋盘,人山人海,观战者甚巨。信鸽不断飞来,带来棋院对决中的最新变化,棋博士则手忙脚乱地将那磁铁的棋子挪动到相应的位置上去,然后和观众讲解这一手的妙处。
泉道策以一人之力同时对战十位棋手,这还是前无古人的事情,一次性要讲解十盘棋局,棋馆的棋博士们一个个都要忙疯了。
棋馆对面是茶楼,二楼位置的一间雅座,庄游很不顾及形象地将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手搭凉棚,朝着外面的棋盘望去,他这个角度,正好能将十盘棋尽收眼底。庄游自己下棋虽然不太行,但毕竟有个棋痴师父,在棋道上算是内行,不难看懂棋局形势。
眼下棋局已经推进到了二十来手,庄游摸了摸下巴,道:“泉道策采用了两种策略,不,是三种。”
花十娘居然也在雅间之内,抿了一口茶,道:“三种?”
嗯.......这茶没她泡的好喝。也就是为了看棋,不然才不跑到这儿来。
庄游抿了抿嘴唇,道:“根据十名棋手排名的高低,泉道策对末尾五人,是在故意示弱,甚至下出了一些无理手,简单来说.......就是放水。”
花十娘疑惑道:“好歹面对的也是九段棋手,他就不怕翻车?”
庄游摇头道:“哪怕放了水,棋局上依旧保持均势。泉道策还是很谨慎的,只是没有主动扩大自己优势罢了,我看他是不打算太快得赢。”
庄游这会儿忽然想起花十娘在边上,赶忙将脚从椅子上放下来,正了正衣襟,风度翩翩地抚了一下头发。花十娘翻了个白眼,她是万万不曾想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庄游是这么个骚包......
花十娘问道:“那对另外几人呢?”
庄游道:“对排名靠前的另外五人,泉道策大概才是展现出了自己的真实棋力。他的落子很稳,重在防守,而不冒进。特别是和徐哲的那一盘棋,徐哲的开局很新颖,星,小目,而后从小目方向迅速突进,泉道策都差点儿着了道,但是牢牢防住了,将徐哲的棋钉死在那里。我要是徐哲,估计会很绝望,就像是骑兵撞上了一堵墙。”
“但是……”
庄游缓缓道:“要说眼下压力最大的,大概是咱们的小姑娘吧。”
“泉道策唯独对她,摆出了全力进攻的姿态,是要在布局阶段就将她一口气打死。”
.......
出云使馆。鵺跽坐于榻榻米上,看着信鸽寄来的棋局。过了一阵,鵺摇了摇头,将记录着棋局的信纸往边上一推,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出去吃点儿东西。”
出云的大使疑惑问道:“泉姑娘,我不太懂围棋,能不能和我讲解一下?”
鵺笑道:“简单来说,九夏的棋手们加起来,在我师父面前的胜率也不足一成。”
.......
御花园中,清泰帝也在观棋。他其实并非天生爱棋之人,只不过当年泉道策第一次问棋,打得九夏棋手丢盔弃甲,清泰帝痛定思痛,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得给天下士人做个表率,于是就开始学棋了,而后渐渐有些领会到其中妙处。
因为皇帝的这个爱好,上行下效,朝中文武大臣,自然也开始一个个学棋。数年下来,九夏棋坛,棋力没能高出一筹,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长进了不少,围棋俨然成为一条官场上的终南捷径。
太子萧烨罕见地陪同在清泰帝身边,这对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父子俩一道观棋,初时还其乐融融地聊上几句,但随着棋局推演,御花园中的气氛逐渐凝重起来,太子也不敢插话。正巧此时,阳羡真人急匆匆地前来拜见,在皇帝跟前跪拜下去,说自己不久前新摸索出一味丹方,可以延年益寿,想要献给陛下。清泰帝没太在意,随意地挥了挥手,依旧盯着棋盘,过了几秒,道:“阳羡,你棋艺不俗,来替朕看看这几局棋如何?”
阳羡真人心花怒放,今日的棋赛他怎会不知道,来之前心中就已然打好了腹稿,打算借题发挥的,自己还没开口,清泰帝主动送来了枕头。以他的棋力,如何看不出此时“陆雪”的劣势?
阳羡真人露出一副真挚表情,道:“陛下,那陆雪的确是个天才棋手,面对泉道策,也有不小胜算啊!此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手筋,可见其智,若是以后能入朝为官,想来定能成为陛下之臂膀!”
清泰帝脸上露出一抹讶色:“哦?”
阳羡真人站到棋盘附近,笑道:“陛下且容我演示一番。陆雪这第一手落子三三,惊世骇俗,看上去是一步恶手,但她年纪轻轻就有绝高棋力,臣想来她不会如此莽撞,不然岂不是拿我九夏之颜面开玩笑?果然,再观她棋局,臣果然瞧见一招妙处。”
眼下棋局已经推至四十来手,顾时雪的那一局棋,黑棋在左上角的形势岌岌可危,但阳羡真人自信满满,从担当棋博士的司礼监太监手中拿过来一枚磁铁黑棋,往棋盘上一落:“若是下一手,陆雪下在这一处,一断!嘿嘿,自古有云,棋从断处生,这一断,
实在大有奥妙,竟然有十九种变化之多。接下来,泉道策必定只能下在此处,然后.......”
阳羡真人一边说,一边快速落子,果不其然,十来手之后,黑棋居然反败为胜,扭转乾坤。清泰帝忍不住龙颜大悦,虽然说其中一些变化,因为阳羡真人落子太快,他其实没太看懂,但是皇帝怎么能说自己不懂呢?反正结果是好的。
阳羡真人微笑,趁着清泰帝还没深思下去,将后续他摆上的那些棋子一枚枚拿走。他所说的这一手,其实有不小的破绽和隐患,清泰帝一下子看不出来,但泉道策和陆雪不可能看不出来。阳羡真人同时朝太子悄悄打了几个眼色。太子自然会意,疑惑出声道:“那.......敢问真人,若是那位陆雪,不这么下呢?”
阳羡真人抚须笑道:“陆雪姑娘棋力何等之高,怎么会看不出这一手的妙处?她敢起手就落子三三,想来一定不是在拿胜负开玩笑,自然是有她的深意的。毕竟这若是输了,还是用三三这种前无古人的开局,只会连累我九夏都被人耻笑。不过.......若是真要没看出来,那也怪不得她,毕竟陆雪姑娘,也才十四岁而已,又是面对泉道策,难免会紧张的。”
正在此时,一只信鸽飞来,带来了棋局的新一步变化。
顾时雪的下一步棋——果然没有走在阳羡真人说的那个位置上。
第二百二十五章 胜算何在
“呼.......”
顾时雪的呼吸微微有些颤抖,汗珠从额头上滴落下来。棋盘上的局势是叫人难以呼吸的凶险,泉道策自忖棋力无双,一出手便展露出十二分的手筋,蛮横地向她攻杀过来,白棋飞压,黑棋毅然冲断,不退反进,两条龙盘卷翻腾沿边向右侧奔突,一场弥天大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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