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书妖
走了大约几分钟,我听见旁边传来了呼唤声,转头一看,寮主和武士就在街边,前者正在向我招手。
他之前还说自己有工作要做,当时我就觉得那是托词,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我走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样?事情顺利吗?”他关心地问。
应该是问相亲的事吧,答案当然是不顺利。我直接这么告诉他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抱歉,宁海……我其实已经预想到了,但是……唉,你大概很不高兴吧。”
“不会。”我说。
虽然式明确地拒绝了与我们的合作,但是与之前连她的态度如何都不明晰的情况相比较,现在这样也算是有了收获。要说不高兴,坦白说,肯定是高兴不起来的,式的冷淡态度也令我无所适从。
突然,寮主注意到了我拎着的饭菜,问:“这是?”
“这是带给其他人吃的。”我回答。
“带给其他人……我记得部下在跟我报告的时候,提过你和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待在一起……”他好像误会了什么,“难道你和她的关系是?”
“不是这样的。”我解释着,“我和她没有特别的关系,只是……暂时不能放着她不管而已。”
“有什么麻烦吗?”他善意地问。
我在心中斟酌了一遍,隐瞒了铃奈的恶鬼血脉与她杀死了贵族青年的事件,将她的事情简短地告诉给了寮主。
听完我说的话,他思考了起来。
“她想要成为武士?”他说,“既然有鬼切在手,那么一切都好说。虽然离家出走有点不妙,但是既然她已经十四岁,那也算是成年了,可以为自己做主,这没什么不妥。”
十四岁就算是成年吗?
说起来,他之前也提过,在大和十四岁结婚的人也比比皆是。我以前一直把铃奈当成未成年的小女孩看待,现在看来这似乎是不恰当的。
“她不会剑术,以前从来没有学习过。”我说。
“这也不成问题,让她进入讨鬼寮下属的讨鬼道场学习就可以了。”他笑了笑,“如果你担心她没有人脉,那么我就关照她一下吧。其实只要有你在,也不会有谁敢欺负她。”
……
聊过几句之后,我与寮主分别了。
路上,我思考着寮主说的话。
对于一名武士来说,最重要的无非就是鬼切与剑术:前者,铃奈已经拥有;后者,铃奈可以学习。即使是人脉面的缺陷,似乎也已经被寮主承诺的关照补足了,而未成年的问题也只是我之前误会了而已……这样看下来,铃奈即使成为武士也没有大碍;倒不如说,她立志成为武士的起跑线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领先了。
然而,铃奈依旧有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补足的严重缺陷,那就是她的角。
角的事情一旦暴露,哪怕是承诺要关照她的寮主也不会姑息她吧。
快到旅馆的时候,我拿出黑色手机,查看了刚才一直没看的守秘人发来的短信指令。
“等待密文解读。”
密文,肯定就是指我之前给寮主的密文。
我回归旅馆,走到铃奈的客房门口,叩响了门板。
门的后面立即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铃奈很快就给我打开了门。她盯着我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秒钟,随即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我问。
“我以为你要丢下我了。”
“你之前也说过差不多的话吧?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但我就是担心啊,超担心的。”她一边抱怨一边看向了我拎着的饭菜,“唔,这个气味……是给我的吗?”
“是的。”我递了过去。
“太好啦!”她高兴地接了过来,“我的肚子都饿扁了,可你说让我在这里等着,我连出去吃饭都不行……”
“你没有钱吧。”我指出了这一点。
她顿时哑口无言。
“铃奈。”我看着她的额头。
“嗯?”
“你的角能锯下来吗?”我问。
“诶?”她抬起单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中间,“为什么要锯下来?”
“如果你要做武士,这个很不方便吧。”
“你认同我做武士了?”她的眼睛一亮。
“你要做武士也不需要我的认同吧,反正你已经成年了,不是吗?”
“唔,是这样没错,但是……”
在“但是”这个词的后面,她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我没能听清楚。正想询问的时候,她又开始回答起了我之前的问题。
“恶鬼的角与头骨连接在一起,只有死亡的时候才能取下来。”她说,“这是爷爷告诉我的。”
这样的话就不好办了。我想。
“别担心,我绝对不会……”她正想说下去。
我立即捂住了她的嘴巴。
“呜?”她不解地看着我。
我保持着捂住的动作,说:“别随便许诺什么,你的武士道不是一诺千金吗?一旦不能履行诺言,你就会变成真正的恶鬼;与这相比较,你的角被暴露反而是小事了。”
经过与才人的交流,我已经对于鬼切与武士道有了一定深度的了解。武士道这种东西,并不是只要一个人拿起了鬼切就会立即束缚上去,而是直到一个人念出了鬼切上面铭刻的言灵——也就是借助了鬼切的力量之后才会开始起效。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武士道也是武士与鬼切之间的一种契约。武士遵守武士道,以此为代价获取鬼切的力量,而不能遵守下去的话就会受到惩罚。在前往平安城的路上,铃奈已经试验过鬼切的力量,她已经被一诺千金的武士道束缚住了。
说完之后,我松开了手。
铃奈沉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突然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一下唇边。
一瞬间,我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一下。
“宁海,你之前吃了猪蹄是吧?”她一本正经地问。
“不要转移话题。以后别再随便许诺事情了。”我立即说。
“哦……”
“还有,关于成为武士的事情。”我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再阻止你,但是我不建议你去做。”
“我想做。”她斩钉截铁地说,“成为武士是我的梦想,我才不要就这样半途而废。”
69 逢鬼必斩(十三)
诺言这种东西,就是对他人的约定与保证。铃奈对我说:她想成为武士,才不要半途而废。这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与心情,而不是对我进行约定与保证,一诺千金的武士道也不会对这种话语形成反应,不过我还是不放心地对她又叮嘱了几句。她听着我的话,乖巧地全盘接受了,像是听着长辈训话的孩子……这副模样反而令我怀疑她有没有真的接受。
接着,我离开了铃奈这里,回到位于隔壁的客房,拿出黑色手机,拨通了才人的电话。
我向他询问了有关于阴阳师的事情。
很快,我就得到了答案。
在这个大和,或者说在这个世界,阴阳师并非可以多人就职的职业,而是一脉单传的传承。只有源一族的后裔才能使用阴阳术、成为阴阳师,这与资格无关,纯粹只是源一族的后裔之外的人即使学习了知识也无法顺利施展阴阳术罢了;而源一族的宗家则更进一步地垄断了这种权利,不允许分家之人学习阴阳术,只有族长与继承人才可以学习。
如今,大和的阴阳师只有一人,是一名二十九岁的女性,笼罩平安城的结界就是由她建立并主持着的。从这方面来说,她的地位不可谓不高,但是因为源一族对于政事漠不关心,所以存在感并不强烈。
曾经斩杀酒吞童子的源赖光也是源一族的后裔,不过他是分家之人,没有继承阴阳术的资格,之后他做了武士,立下了绝世的功绩,反而比做阴阳师更加风光。
说着说着,又说到了鬼切的事。
“鬼切可以更换吗?”我说,“如果可以更换,你的问题也能得到解决了吧。”
“我也想这么做,可……”才人无可奈何地说,“我打听过了,虽然一把鬼切可以同时拥有复数个使用者,但是一个武士却只能使用一把鬼切。要是想脱离武士道的束缚,除非把鬼切本身破坏。问题是鬼切这种武器在锻造成型之后就无比坚固,任何打击和高温都无法摧毁它,历史上成功破坏过鬼切的家伙也就只有酒吞童子而已;何况,即使破坏成功了,我也无法再使用第二把鬼切,这样一来其实还不如继续拿着它。”
虽然善恶相杀十分麻烦,但是只要不杀死对手就可以避免。如果身边有着队友协助作战,那么杀死对手的事情就完全可以交给其他人来办。
“不过,鬼切的规则似乎也不是不能绕过。”他说,“据说源赖光就是一名二刀流的武士,当初的他是手持两把鬼切斩杀酒吞童子的,其中一把就是对任何恶鬼都能做到一击必杀的童子切安纲,另一把却籍籍无名……如果他还在世就好了,我可以直接问他。”
“他是怎么死的?”
“八年前,他违背了自己的武士道,被恶鬼夺取身体,最后被讨鬼寮主斩杀。”他说,“传闻中,讨鬼寮主的双腿也是在那一战中留下残疾的。”
……
次日上午,我带着铃奈去了讨鬼道场。
这一家道场位于讨鬼寮的附近,是为了训练预备武士的技巧而开设的。从外面看就是一座十分巨大的场馆,内部则是宽敞无比的场地,木质的地板擦得锃亮,许多穿着防具的人正在拿着竹刀进行练习与较量,看上去像是教习的人则在旁边指导动作。少年、青年、中年,形形色色的人们都在这里热火朝天地运动着。
我刚进去,就有一个中年男性教习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问我来意。
“我是带人来报名的。”我看向铃奈,“她是我的……朋友的妹妹,名字叫铃奈。她很想成为武士,能让她也加入这里吗?”
“当然可以。”教习打量着她,“请问,铃奈小姐有练习剑术的经验吗?”
“有!”她积极地举起手。
“没有。”我否认了,“那只是她自己随便乱练,搞不好还留下了不好的习惯。”
她瘪起嘴,沮丧地放下了手。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教习热情地说,“那么,还请到这边登记一下。”
接着,他带着我们向场馆的一边走去。
十分钟之后,登记程序简简单单地结束了。
虽然正式的训练可以从明天开始,但是在铃奈迫不及待地要求之下,教习同意她参加今天的训练。无论是登记的迅速,还是教习的通融,这里面或许都有我的因素在里面,不过我也没有见过教习对待其他人的态度,这么想似乎就有些自作多情了。
铃奈穿戴好了防具,从场地旁边的刀架上抽出了一把竹刀。
“跟我以前用的很不一样啊。”她感慨了一句。
“你以前用的只是木棍和树枝而已吧。”我看着她,“那么,我先离开了,你一个人能行吗?”
“嗯嗯嗯。”她跃跃欲试地看向场地中央。
尽管还是不放心,可我也不可能一直陪伴着她,该放手的时候还是要放手;而且,这里的教习们也都知道铃奈是我带来的,应该会在训练的时候多多关照她吧。
我离开了场馆。
到了傍晚,道场的训练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因为担心铃奈会找不到回去的路,所以我就又去了一趟。
铃奈刚好结束训练,从场馆的正门走了出来,与我碰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