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希尔弗洛让梅尔
“暂时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苏琳说。
她说了谎,对于哈娜她现在还没有完全给予信任,有些东西还是保留下来比较好,既然要交换彼此知道的东西,只需要分享一部分就足够看出些端倪了。
“这些奇怪的梦境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来的,它们总在深夜时分来袭,导致我经常夜不能寐。既然你会问这些,也许你知道一些它们为什么会出现的原因?”苏琳开始反问了,她得确保哈娜不是凭空捏造诡异的说辞来欺骗自己的,就像那些自称能掌握命运的算命师一样,如果真有那种人,那么她就该清楚自己接下来这笔生意赚不赚的到钱。
“在给你回答我还要再问一个问题。”哈娜看着苏琳的眼睛。
“最后一个。”苏琳竖起食指,“我已经给你的够多了,但你还没有给我能与之相对的东西,继续一味这样下去我会默认你是个骗子。”
“我明白,这是应该的。”哈娜点点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苏琳的思维方式和她有点像,大家都是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一旦能坐下来交流,很多东西都会变得的很简单,“守护者的力量,对于另一个守护者无法生效对吗?为什么会这样?”
“这种事情你是从哪知道的?”苏琳微微有些吃惊,在白花祭上守护者之间的对决并不会使用护身符,很多普通人都以为这是为了防止表演性质的决斗变成死斗。实际上,这是因为守护者彼此无法将自己那份过于强大的白巫女之力作用到另一名守护者身上,教皇国里的人都不太清楚这个问题,更别说来自边陲之国的哈娜了。
哈娜最初意识到这件事,是在和苏菲的死斗之后对那晚的回忆里发现的,她总是习惯于在战后反复回想对决中发生的种种,从当中寻找自己的不足和对手更多的破绽,这样自己才总是能有所提升。
就在哈娜习惯于做这种功课的时候,她忽然想起那时候苏菲对于她可以在停滞的时间中行动表现出了极大的震惊,那种眼神不是感到不可思议,而是觉得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哈娜能感觉到。
在得知白花祭上守护者们的决斗之后,哈娜又从杂志上看到了对过去对战的总结报道,那些报道里从未提到过某个守护者过分强大的力量,这群在圣教皇手中缔造出来的人工生命应该每个人都像那对姐妹一样强大才对。
这让哈娜大胆的做出了推断,即一个守护者的力量无法对另一个守护者生效,所以那时候的苏菲才会那么意外。
“只是猜的。”哈娜轻声说。
苏琳盯着哈娜看了几秒钟,试图看出点什么来,但很快她就放弃了,这种人脸上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就算撒了谎也能说的斩钉截铁,没意义。
“那么你确实没猜错。”苏琳不得不承认事实,“每个守护者都是同样的**,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流着圣教皇的血,这是我们能发挥出远胜于普通白巫女力量的根本。但也是因为这一点,我们彼此之间无法把自己的力量作用到另一个人身上去,守护者最大的弱点就是我们守护者自己,当面对另一个守护者的时候我们就只是普通人。”
“普通人么……”对苏琳的这个自我评价哈娜不置可否,如果说苏菲那种人形暴龙的状态都是普通人,那她就该宣称自己是人畜无害一推就倒的软妹了。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全都只是在得到了你的回答之后做出的假设。”终于进入正题,哈娜预先给苏琳打好了预防针,“我不能保证它是正确的事实,也许全都错了,也许侥幸命中了一些,如果你听了之后有更合理的想法,我也愿意听听你的思路,一个人的想法总是有限的。”
苏琳没有回答,不过神情看得出来确实非常认真,哈娜想了想,决定以这个推断为开头:“我想我也许曾经也是一名守护者。”
“你?”那一瞬间苏琳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去面对哈娜了,像是某位贵族在听到一个来自底层的人忽然说自己其实是皇帝那么有趣。
这个来自边陲之地的姑娘可能并不明白守护者在教皇国是什么地位,整个教皇国的最高统治阶层就是圣教皇,圣教皇名下并没有各种官员,取而代之的就是守护者们。这些守护者除了战事职责的武斗派之外,还有专门从事文职工作的守护者,他们的天赋可能并没法在战斗中派上用场,但在政治商业甚至法律文化方面都很有建树。
转瞬间苏琳又不那么想了,苏菲的力量到底多么优秀作为妹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使对手的近身战斗力远高于苏菲,无法行动又有什么办法呢?可是苏菲确实战败了,恐怕正如哈娜交代的那样,苏菲确实无法停滞哈娜的时间,这才让哈娜有机会战胜苏菲。
“我前半部分的人生也是一片空白,最初的记忆就已经是边陲二之国的教会了,我还记得第一个抱我的人是阿扎尔神父。直到最近,我才开始想起和你一样的记忆,从遇到苏菲开始,越是接近教皇国,频率就越高,虽然都只是模糊的片段,但我很确定那一定就是某个时间,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事。”哈娜说。“之所以敢于做出这样的假设,是因为苏菲的时间停滞确实对我无效,再加上我确实和你们姐妹两个拥有一样的面孔,这份关系绝对不是凭空出现的。”
“试着把时间倒退回去吧,既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就大胆一点做个假设。苏菲说过,旧时代的守护者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守护者的平均寿命都只有二十岁上下,我们就把时间设定到十五年前。”哈娜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她真的要讲述一个久远的,被人遗忘的故事,“那时候正是第一批守护者诞生的不久后,为了让这些小孩成为教皇国将来的掌权人,从很早起他们每个人都会接受严格的训练。”
“从学识到品性,外界的情况和必要的知识,再到掌控白巫女的力量,如何去对抗秽鬼,每一项都是必修的科目。由于是初代成品,尚且不能完全掌握性别与白巫女力量间的影响,所以诞生了一批男孩。尽管年纪尚且还小,这些孩子的心智已经超越自己的实际年龄很多岁了。他们成长的很快,但反过来也带来了某种隐患。那就是这些孩子中有一些人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就是作为圣教皇手下培养出来的工具,守护者的名额有限,只有足够优秀的人才能站出来登上顶峰,剩下的人则只有死路一条。”
白花祭就是这样存在的一种手段,为了让已经成为守护者的孩子们有危机感,才会加上这么一个末位淘汰制度。那么也就不难想象在这些人成为守护者之前,其实已经经历过相似的事情了,只是因为消逝的那部分记忆,所以没有人记得。
“人生来就是向往自由的,站在窗内的时候哪怕锦衣玉食,也会试着探出手臂伸向窗外澄澈的天空,更何况对死亡的抗拒也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哈娜继续说,“有些孩子们心中萌生出了反叛的种子,她们开始私下合计想要逃离这个囚笼。但那委实是个很艰难的目的,在思考了很多种方法之后,她们终于抓到机会,通过某种手段人为制造了一场灾难,试图摧毁整个囚笼。爆燃开来的火焰烧尽一切,关押秽鬼的设施,制作中的守护者,还有那些尝试扑灭火焰的修女,几乎所有东西都在那场特意为之的灾难中毁灭了。”
“几乎?”苏琳捕捉到了那个关键的词语。
“圣教皇的手段恐怕远比那些小孩子想的周全,就像一颗洋葱,剥开一层还有一层,整个计划并没能成功。但由于那场骚乱,大量原本拥有的东西都荡然无存了,其中也包括一名守护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个孩子流落出教皇国,到了边陲二之国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成功躲开圣教皇的耳目,甚至最终还成为了教会中的一员,就在圣教皇的眼皮子底下长大。”
世界上会有两个相似的人,但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哈娜并未道出自己来自法梵德的雪山,巨龙小姐显然和教会本身也脱不开关系。苏菲苏琳自称来自圣教皇的血液制造,如果是因为恰好在制造她们时使用了和巨龙小姐有关联的基因片段,才导致这对姐妹拥有和她相似的面孔,那就完全说得通了。这恐怕意味着在这之前,圣教皇就已经掌握了巨龙小姐的一部分东西,所以才会在多年后的那一天,从教会传来一个寻找法梵德的巨龙,并尝试捕捉的命令。
是的,哈娜记得非常清楚,命令本身是从教皇国来的,教会只是转达而已,作为队长也只有她看过原文,那个原文非常明确写着的是捕捉,并非杀死。但要活捉一条真正的巨龙何其困难,那支看似精良的小队在绝对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也只是白白送死罢了。
圣教皇知道巨龙小姐的存在,巨龙小姐也一定知道圣教皇对她的想法,哈娜认为自己的诞生并非偶然,而是巨龙小姐在见到自己的那一刻就看穿了自己与圣教皇的联系,所以才同时用一份馈赠和言语,鼓励哈娜用自己的方法去寻找教会的真实,巨龙小姐知道这个人最终一定会找到圣教皇那里去。
所以那一天最后会只有季夏活下来并且成为巨龙小姐的半个分身,如果是其他守护者到来,恐怕也会是一样的结果,她并不特殊。
只有这样才能恰到好处地解释迄今为止发生的事,问题在于这个推断是不完整的,那就是哈娜是如何离开的教皇国,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年少时的记忆里,哈娜是作为苏菲苏琳的长姐长大的,但是在边陲二之国,哈娜很清晰地记得自己第一眼看到阿扎尔神父唤醒自己之后,自己就被取名叫做季夏的男孩,一直到后来长大,参与法梵德作战,然后遇到席可。
这中间出现了完完全全的空白断章,目前所知道的线索还是太少了,这就让整个本来就空虚的推断看上去更加经不起推敲。但哈娜就是习惯于这么做,很多事情只有大胆的设想,给出一个基本的轮廓,之后才能顺着它去修正错误,查漏补缺,最终一步一步靠近真相,很多侦探也都是用这种手法来逐步确认目标的。
“所以,你是想用这么一个缥缈的故事来告诉我,你就是那个逃出去的孩子?”苏琳冷冷地看着哈娜,“连一点细节都说不出来,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么?”
192.妹妹 四
“我并未指望这些简单的东西就能让你相信我,要说服一个人总要拿的出对应的证据。遗憾的是除了苏菲无法对我停滞时间以外,我没有任何能有说服力的东西。”哈娜顿了顿,“不过这正是我们进入教皇国的目的之一,我们只是来寻找有关的线索,有可能的话最好能见到圣教皇一次。”
“所以你才假扮成苏菲。”苏琳听明白了,“这样既能跨过高墙,又可以利用苏菲守护者的身份去见到圣教皇。”
“没错。”哈娜点点头。
“小算盘打的确实挺不错,可你们并不能成功。”苏琳淡淡地说,“即使是守护者,也没有人见过圣教皇,迄今为止我们和圣教皇会面都隔着层层纱幕和遥远的台阶高座,圣教皇也不会对我们说话,每次交谈都用书写。没有人真正见到过圣教皇的样子,是男是女,年轻还是老迈,一切都无从知晓,似乎从百年前开始圣教皇就一直坐在那里,这么多年过去了,中间到底有没有换过都不清楚。”
这也不算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了,圣教皇的真面目迄今为依然止无人知晓,诸多描绘教会的典籍中也都对这个人缄口不言,只说那是百年之前就存在的教会至高领导者。有很多人都怀疑圣教皇这个人其实是不存在的,或者很早以前存在过,只不过后来被人谋杀偷偷换掉了,不然从那时候活到现在圣教皇不应该是有一百多岁?
可是有很多东西又能证明确实有圣教皇这么一个人,比如很早以前那些从秽鬼之祸中生存下来的老人,他们中很多人都曾见识过那宿命的一天里,教会是如何唤醒最后的希望的。
那些白色盔甲的骑士从废墟中踏着慷锵有力的步伐齐头并进,他们肩上扛着象征教会荣光的旌旗近乎遮天蔽日,灿烂的飘带随风飞舞,上面书写着各自的姓名和籍贯,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去便很难再回头。
而领导这支军队的就是圣教皇,那个人藏在宽大的白袍里,用面纱挡住了自己的面孔,手中的权杖便是指挥的军旗。白色的身影踏过泥泞与血污,最终来到残垣断壁的城墙上,那根权杖高高举起,向着前方发出无畏的号令,白色的军队随之并肩向着战场前进,风卷着硝烟从他们的甲胄上掠过,沙暴淹没了他们的身影。
亲眼见过那一幕后又弥留下来的老人们,时长把这段故事当做传奇讲给后代们听。这也确实称得上是传奇般的故事,当时的人们都认为那只军队不过是教会一直藏到最后的私兵,不可能战胜无穷多的秽鬼。但后来那支圣骑士军队又回来了,他们浑身满是血污,沉重而疲惫,可是旌旗依然屹立不倒,因为还要挥舞它来宣告英勇的凯旋。
那时候也是圣教皇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在那个风尘弥漫的清晨里,圣教皇的身影分明远不如身后的那些骑士高大,可人们却莫名地觉得圣教皇看起来忽然是那么的伟岸,秽鬼无敌的谬论结束了,在这个人的带领下,人类将唱响反攻的号角。
也许在如今的日子里,圣教皇可以通过种种方式隐匿自己的身份,让人们只能敬仰自己却无法接近自己。但在那个时候,人们确确实实就站在圣教皇很近很近的地方,有很多人亲眼目睹了那传奇的一幕。如果那个人并非真实存在的,又是谁能够带领那支军队取得胜利呢?
“有些事情总要去做了才知道有没有可能,只是因为困难就选择退却,那么永远就没可能看见成功的那一刻。”哈娜说,“至少我们现在确实站在教皇国的国土上了,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有想办法去见到那个人。”
“你们的想法蛮天真的。”苏琳有些累了,她随意坐在最大的那块浴缸碎片上,斜眼看着哈娜,“从你的说法里我仍然看不到半点对我有用的东西,那些梦境有人替我解答当然可以,没有也无所谓,我不在乎。”
“那么白花祭呢?”哈娜看着苏琳的眼睛。
苏琳眼角微微动了一下。
“对守护者来说,那可算不上是什么欢乐的节日,在末尾淘汰制的规则下,哪个守护者垫底了,等待她的就只有死亡。这次的白花祭由于更改了规则变成单对单,你和苏菲原本就没办法联手的,只能各自为战。苏菲太优秀了,身为歌姬她好的让所有人都嫉妒,不出意外,这次白花祭她会成为被排挤的对象,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她当对手,好磨死她让她出局。”
这本来是泰温告诉哈娜的东西,不过现在哈娜并不介意拿来给苏琳也上一课,这种东西妹妹当然比姐姐苏菲本人更清楚,因为她们是一对恋人,苏菲也许不会很急,但苏琳一定会。
“现在苏菲死了,替代她进入教皇国的人是我,如果我想用这个身份去做我想做的事,那么白花祭我也就不得不参加。”哈娜缓步靠近苏琳,“如果你选择和我对抗,胜负暂且不说,白花祭上苏菲一旦不出场,那么原本计划好的其他守护者为了自己的安全寻找一个替死鬼,会不会合计把目标转成苏菲的妹妹呢?这样你也会同时失去解答梦境的机会,和自己的生命。可要是你愿意暂时放下仇恨允许我用苏菲的身份行动,白花祭我会出席对抗那些心怀恶意的人,因此丧命那就是我咎由自取,你能报仇,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怎么做都不会吃亏。”
当初在听到泰温说这些事的时候,哈娜就已经在想面对苏琳的时候尝试用这种手段去和解了。要想让一个人听你的话,光说大道理只会被对面暴怒一拳打的满地找牙,最简单也是最合理的方式就只有拿出会让对方心动的利益。
苏菲已经死了,这是毋庸置疑的现况,可剩下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不管苏琳和自己的关系究竟如何,哈娜都不希望再和这个疑似的妹妹为敌,她给出的提议并没有让苏琳放弃复仇,白花祭也确实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如果一次性能把彼此想要的东西都解决掉,应该没有人会拒绝这样好的条件。
“说的这么顺畅,听起来好像你早就准备好这套说辞了。”苏琳的眼神还是那么冷。
“因为我知道自己肯定瞒不住你,撒谎不是我的强项。”哈娜与苏琳四目相对,“苏菲的死是个遗憾也是个意外,她离开的同时也带走了我身边重要的人,但我不会因此怨恨苏菲,我知道真正的问题来自她的背后,来自圣教皇,是那个人促成了今天的悲剧。在我过去的记忆里,苏菲从来都不是那样一个残暴无情的杀手。”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是个守护者,为圣教皇奉献一切是我的天职,是圣教皇给了我诞生的机会!”苏琳的杀意再度凛然,猛地起来,她和苏菲一样,都对圣教皇有着无条件的崇敬,“你的目的似乎不止是从圣教皇那里知道些什么,听起来好像是要对圣教皇复仇。”
“会不会那么做取决于圣教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在做些什么。你知道么?苏菲去的边陲二之国已经是一片死地了,无始无终的污秽之雨降临在那片土地上,我们从那里一路逃到教皇国来,途中没有见过除了我们以外活着的人。如果圣教皇真的是以拯救这个被污秽侵蚀的世界为目标,我会为自己做的错事和怀疑在圣教皇面前自裁。如果圣教皇有别的什么会威胁到其他人的想法,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有权利对圣教皇审判,我只不过是先做了这件事而已。”
哈娜没有回避,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对视的姿势,在这个距离上动手,双方都有机会一击毙命对方,先出手会比后出手有很大的优势,这样激怒苏琳非常危险,看得出来苏琳已经在纠结了,很可能导致交涉破裂。
但哈娜并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她本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的,就算现在骗过了苏琳,将来也总会在苏琳面前暴露出来。
小孩子都会尊敬自己的父母,这是人之常情,可是对于守护者和圣教皇的关系来说,圣教皇只是在为自己的统治制作合适的工具,当然要对工具好,才能让工具为自己卖命。哈娜怀疑离开诞生地的守护者们都遭到了某种洗脑,对圣教皇的绝对忠诚已经深植在这些人的脑海中。
双方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仿佛迸射出无形的火星噼里啪啦。
在苏琳不开启审判的情况下,哈娜认为自己还是占据着一点优势的,刚刚的交谈中她不断拉近距离为的就是让苏琳没有使用审判的时间,必要的情况下就只能先采取暴力制服苏琳了再说。不过这是最后的手段,可以的话还是希望能和苏琳建立友好的关系,想要借助苏菲的身份走到这个国家最核心的地方去,苏琳毫无疑问是唯一也是最好的帮手。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良久的沉默之后,苏琳说话了,令哈娜感到意外的是她居然选择了松口,“允许你借着苏菲的身份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期限只能到白花祭结束之后,如果你死了那一切就算了结,如果你还活着,那就把这期间你所知道的东西全部告诉我,视你的成果和答案,我会选择亲手了断你,或者让你滚出教皇国,去哪里生活都行,永远别再回来!”
哈娜愣住了,苏琳刚刚说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在双方的合作期限结束后她还有第二种选择,甚至打算可以放哈娜离开而不是揭穿,这可不像是苏琳应该说出来的话。
苏琳站起身,伸手摘去哈娜的发卡。那是苏菲的发卡,也同时是苏菲的护身符,由三片白色的叶子组成,这世界上本不存在那样的花,据说是虚构出来的。但是在白巫女们之间一直都流传出三叶花卉的传说,那是只开放在夜间无人的角落,孤芳自赏的花朵,能够侥幸遇见它的人将会得到一生的好运。
苏菲把这样的护身符戴在身上,自己却未能有什么好运气,说到底每一个守护者其实都是不幸的,只是很多人并无那样的自觉。
苏琳又解开自己的发带,把那两枚叶子形状的发卡别在自己头发上,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微凉的夏夜,那时候苏菲还不是名动天下的好演员,两个人都还是年纪不大刚刚长开的时候,大家彼此谈及了自己的梦想。苏菲说希望自己成为会有很多很多人喜欢的那种女孩子,想要享受公主殿下那样被众星捧月的感觉。苏琳说只是好看可不够,想要被人喜欢,必须得有能出众的地方。第二天苏菲就捧着台本和舞鞋回来了,她要学跳舞学演戏学唱歌,变成很美很美的女孩子。
很多人都以为苏菲会那么优秀是有什么名师指导,实际上苏菲所有的东西都是苏琳教的,从那一天开始两姐妹都在学习相同的一切,苏琳甚至更加努力,因为她要学的比苏菲好,才能把经验和技巧教给苏菲。
很多个微光摇曳的深夜,那扇挂着白色珠帘的窗户后面,要么能看见两个对立起舞的影子,要么能听到情绪张扬的台词,要么是两个尖细又稚嫩的嗓音,唱着同一首陌生的歌。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还欠着我一笔债,将来总会有一天向你讨的。不过现在,我还是选择暂且接受你的提议,你的话我不完全相信也不完全否决,如果真的是你说的那样,就去带着你的答案来见我,苏菲真的是为了自己的价值而死,还是一直在为了虚伪的理想而死,我想知道。”苏琳摊开手,把自己的发带递给哈娜。
其实也并不都是因为这个原因,苏琳没有告诉哈娜的梦境里,有些是她自己都不相信的,比如自己曾经叫过两个人姐姐,其中一个是苏菲,那么另一个又是谁呢?哈娜的那些话无论真假,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戳中了苏琳的心。
“什么意思?”哈娜不太理解这个动作的含义。
“教皇国里熟悉苏菲的人太多了,她是整个国家的明珠,很多人对她的喜欢到了病态的程度,甚至直到她喜欢吃什么对什么挑食,不喜欢什么样的颜色爱戴什么样的首饰,那些人可能比苏菲自己还了解苏菲的喜欢,靠你这种连表情都没有多少的人是没办法替代苏菲的,最多能偏偏只看脸的家伙。”苏琳怜悯地看了哈娜一眼,也不知道是在可怜哈娜分明和她们拥有一眼的脸却没什么表情,还是在嘲讽哈这种想法的不自量力,“但是我不一样,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苏菲,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如果是我来假扮她,绝对万无一失。至于你,替代我的身份就好了,有这样一个姐姐在台前风情万种,没有多少人关注幕后默默鼓掌的我。”
苏琳高举手臂,单脚点地,顺着臂弯轻盈地挥手,掂着脚尖旋转了一圈,裙摆在微风中张开,旋转之后又缠绕在修长的双腿上,像是时间流逝,一朵花从盛开的状态收拢为含苞待放,宛如簇拥着她生长的白百合,而她就是那个坐在花丛中绝美的公主。
那一瞬间哈娜才明白过来,原来两个姐妹之间的区别只有发卡和发带,一旦交换之后学着管理表情,她们彼此看起来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193.守护者们 一
按照哈娜的猜想,深受圣教皇宠爱的守护者们理所应当住在很高档的地方,比如专门为她们建造的大楼宫殿,亦或者别墅什么的。
但当那扇雕刻着银色天使的大门打开的时候,喧闹的人声扑面而来,仿佛大贵族家的客厅,蓝色描金的合欢花壁纸,墨绿色的羊毛地毯,家具用高级的白橡木制作,大厅顶部中央悬挂着水晶吊灯,就连茶桌上的杯子也都是用象牙雕刻的。
这里是守护者们的宿舍,圣教皇出人意料的在市中心为所有守护者们置办了一整栋大楼,据苏琳说以前其实是这座城市里最豪华的酒店,教会用大手笔买下了这个地方,最大限度的保留了它原本的样貌。时至今日,这些看似奢华的东西其实已经有数十年历史了,仍如当年崭新出长的那般光鲜。
大厅背后有两个分别对立通往二楼的旋梯,男生和女生在同一栋大楼,但是大家分开住。这对现存的白巫女们来说其实并不公平,因为白巫男那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不过早些年的时候男孩子们那边人数一点也不比女孩子们少,后来随着技术的稳定可以掌控好性别,白巫女们对护身符的适应性更高,白巫男便不再生产。
今晚很多守护者都聚集在客厅里,沙发和长凳都挤得满满的,很难想象整个守护者群体有三十人之多,这还不算某些外出尚未回归的守护者,他们中每一个人都掌握着不同的绝对力量,有些甚至凌驾于苏菲苏琳之上。
哈娜与苏琳的到来短暂引起大家的瞩目,她们互换了身份,由苏琳来扮演苏菲,哈娜则扮演苏琳。绝大多数人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之后,就又都回到自己刚刚做的事情里去了,对于哈娜带着的那只猫箱和里面的布偶猫,没有任何人表示出兴趣。
哈娜注意到整个守护者群体显然是有着小团体划分的,几个特定的守护者占据了几张最关键的单人沙发,其他人则分享多人的座位围着这些人,听他们讲话,彼此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泾渭分明。
很显然苏菲苏琳并不是他们任何一个团体中的队员,没人在意也没人邀请,这对姐妹自己就是一个团队,在现存的守护者当中她们是唯一的双胞胎,上一对类似的在前两年就已经双双殒命了。
“人真多啊。”哈娜勾勾苏琳的手指,嘴唇微动。
这是苏琳要求的,因为原本的姐妹两个人一起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就总是会手牵着手,毫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就算现在打啵秀恩爱都很正常,这对姐妹之间的恋情在守护者当中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事实。圣教皇鼓励守护者内部消化,这样可以培育出更优秀的下一代,那其他人当然也不会在乎这种问题,光是哈娜看到的很明显的姬佬组合就有好几对了,更别提那边甚至还有两个基里基气的。
说来也奇怪,看两个女孩子之间觉得还挺养眼的,再去看那两个帅哥就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哈娜想了想明白过来有这样的想法不是因为偏见,就像大家讨厌的不一定是牛头人,只不过是讨厌公牛罢了。如果是漂亮的女孩子,那么一切都没有问题可以被原谅接受,这是美少女的特权。
“因为白花祭从明天就要开始了。”苏琳也用极低的声音说,这里有些人的听觉很好,不过现在人声嘈杂,只要压低了还是能瞒过去。
“不是说还有一个月?”哈娜吃了一惊。
“那是白花武斗开始的日子,白花祭并不是只有那些。事实上从明天开始大家都会有所准备,这里会装点上很多拥有节日气氛的东西,街市上人们也是一样。作为这个国家最隆重的节日,四面八方的人们都会赶到新都来参与,酒店只有到了明天才对外开放预订,今晚会有很多人熬夜在酒店外面等候,这样可以在明天一开门就抢到好房间,然后再加个几倍加个拿去卖给外来的客人。”
“黄牛真是无处不在的讨厌生物。”哈娜想起来当初阿芙洛狄忒有时候也是这样,那家实施会员制的牛郎店也经常面临店里爆满的情况,有些黄牛就一个人办很多张会员卡,然后用相对低一点的价格对外出租,虽然一次不会赚很多,但只需要多几次就能回本,很适合骗骗那些只不过是想来观光一下的客人。
“你又不需要住酒店,你恨黄牛干嘛?”
苏琳这是特意带着哈娜回来自己房间的,基于现在彼此的身份,哈娜当然要住在苏菲苏琳的房间里,不然很容易被人怀疑。
起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哈娜一度在想自己不管怎么说都算杀死苏菲的凶手,现在又要去睡人家的床,是不是有种牛头人的感觉。苏琳仿佛看穿了哈娜的想法一样,轻描淡写的说姐姐的床不会给你的,我们扮演什么身份就按什么身份来。
“从边陲二之国逃出来的不止是我和依雪两个人,在国境外面还有几个朋友没办法越过高墙,在这里安顿好以后,我总得想办法接她们进来,那之后肯定需要有个能落脚的地方,这里显然不行。”哈娜不觉得这是需要对苏琳隐瞒的事情,毕竟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行动,不可能瞒得过她。既然现在大家是合作关系,直接说出来也许还能得到点帮助也说不定。
“拖家带口的逃亡么?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我一人过好全家就都不愁的性格,毕竟老板着一张让人不喜欢的脸。”苏琳轻声嘲弄,虽然已经是战友了,私底下她还是不怎么愿意给哈娜好脸色看。这让哈娜不禁怀念起当初在阿芙洛狄忒初见时的那个苏琳,极致的优雅,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完美大小姐。“这些自己想办法吧,我只会堂堂正正的从大门进出,并不清楚以前那些试图越境的人都是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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