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万华镜 第312章

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巨树需要维护，那么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巨树该怎么进行维护？它所需要的养分又是什么？而这似乎也在神秘存在给出的寓言中有所暗示。

亡者的神明，要将灵魂引导向根源之地接受最终审判……这让卢德不禁联想到了地球那边的某些关于死后世界的神话故事。

人死之后会怎样？灵魂将去往何处？

关于这个问题，在地球那边的各个宗教，都有花样百出却又大体上颇为类似的神话故事。无外乎是好人进天国享福、恶人下地狱受罪，讲究一个赏善罚恶的因果报应。

因为当卢德听说，这个世界一万多年前存在的史前文明红鸦人也有类似的神话故事时，他其实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根据手头已经掌握的信息，卢德和库米拉德推测，火种巨树的维护，大概是需要有一个专门司掌死亡这一神位的神明，由其引导亡魂进入火种之地接受所谓的“最终审判”，而火种巨树也会在这一过程中汲取到自己所需的养分，从而保持茁壮成长。

不过出于谨慎，卢德准备先做一场试验看看具体情况再说。

卢德首先叫来阿呆，问她是否有能力引导亡魂？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而这似乎是“死亡”这一神位所自带的独有特性。

这个世界的人死之后，脱离躯壳的亡魂会在世间继续存在大约七天左右，然后才会彻底消散，而少部分有强烈执念或魔法师这一类具有强大精神力的灵魂，则有极高的概率转化成亡灵，就像在卢德手底下干活儿的伊莱雯那样。

而一般情况下，神明对于亡灵来说都是天生的克星，别说是挨一下神术了，光是与神明靠太近，都能让这些亡灵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但身为死神的阿呆却与其他神明不同，卢德也是在将她接到家里后，才在偶然间发现，阿呆不但可以接触亡灵，甚至自带对亡灵生物特攻的统御气场，让伊莱雯会下意识的对她俯首称臣。

另外阿呆还对伊莱雯那条祖传的神奇吊坠很感兴趣，拿到手上把玩了一会儿，直接小手一握，便凭空“捏”造出一颗一模一样的宝石，并且也能让亡灵生物躲进去进行休息。

这一重大发现，直接解开了伊莱雯家祖传秘宝的来历，应该是由之前某一代的死神所造。

于是为了做测试，卢德给阿呆安排了一个任务，并且让伊莱雯和沙妮思协助她，让她们去附近的城镇上搜罗一些“新鲜”的亡魂回来。吊坠上的宝石可以暂时保存这些肉身已经死亡的灵魂，而这似乎就是这古老吊坠原本的用途。

这两神一鬼出去转了十来天，收获可谓相当丰富。

别看王国的北方地区天下太平，但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真有那倒霉催的，喝凉水都能把自己活活呛死。所以十几二十万人定居的大城镇，一天死上七八个都是正常的，一行人没费什么劲儿，就拐回来几百号亡魂以及两个被阿呆“亡霸之气”降服的亡灵。

这些亡魂如果放任不管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烟消云散，而且意识一般也不清醒，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阿呆甚至伊莱雯对他们来说都是“上位”存在，只要勾勾手指就能拐走。

带着这些亡魂，卢德一行再次来到火种之地的入口处。

这一次连库米拉德也跟来了，她虽仌然进不去火种之地，但至少可以在大门口看看阿呆是如何把这些亡魂领进去的，这会对她的研究有一定帮助。

一切准备就绪后，卢德让伊莱雯释放出了收拢在吊坠里的亡魂，入口前的空地上，霎时间变的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半透明的鬼影子在游荡，看着男女老少都有，仿佛是在集体梦游。

这时阿呆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摇铃，轻轻晃了晃，原本无所事事的亡魂瞬间看向阿呆，跟在对方身后一起进入火种之地。能够将神明都拒之门外的强大结界，却对这些脆弱的亡魂不加任何阻挡。

很快，这几百号亡魂便全部进入火种之地，卢德也紧随其后默默观察。

而在门口这边，库米拉德和三个亡灵都上前做了尝试，结果只有伊莱雯进去了。

库米拉德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而另外两个临时收编的亡灵则是对脸懵逼。

这算啥？丑拒吗？

火种之地内部，被引导进来的亡魂们很快来到巨树前，然后或坐或卧，一个个自动自觉靠向根须。

一旁观察的卢德发现，大多数亡魂的表情都是一脸安享，仿佛是正在做着什么美梦，灵体的身躯渐渐变的透明，然后化作光点融入巨树。

而少数亡魂的反应则显得有些痛苦，一个个张口闭眼像是在承受折磨。这些人在消散后，会分解出少量光点和一些黑色的雾气，同样会被巨树无差别吸收。

待到这几百号亡魂全部消失后，卢德特意钻树洞，去看了看里面的大肉瘤。单就肉眼观测的话，这玩意儿似乎没什么明显变化，但阿呆却在伸手触摸后表示，瘤子确实缩小了一点点，只是外观上看不出来而已。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最终审判吗？”

离开树洞，卢德发现跟进来的伊莱雯，此时正站在巨树下，看着遮天蔽日的树冠出神。一只抬起的手略显不安的起起落落，似乎内心正在纠结着什么。

“怎么了？伊莱雯。”

“大师。这棵大树……它好像在问我，要不要去它那里……”

“巨树在召唤你？”

“嗯，不过感觉上……更像是在询问，它让我自己选。”

“先跟着我们一起出去吧。”

察觉到伊莱雯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儿，卢德没敢在火种之地久留，匆匆的退了出去。

等在外面的库米拉德见状，赶忙询问里面是什么情况。

“跟咱们之前推测的一样，火种巨树的维护方法就是不断的送亡魂进去，只不过这个活儿一般神明干不了，直接限定了是死神的专属任务。而所谓终极审判，感觉更像是在分解那些亡魂，好的部分是养料，能够被大树吸收，坏的那部分是残渣，会形成树洞内部的大瘤子。这也就是说，要想那颗大树能够健康成长，咱们还得尽可能的多送那些好人的亡魂进去。”

终于搞清楚了巨树的正确维护方式，卢德接下来的行动自然也就有了方向。按他的理解，如果将火种巨树比作一台支持整个世界正常运作的服务器，那死神就是这台服务器指定的“运维”，因为其他神明根本没有进入“机房”的权限。

值得一提的是，当初阿呆和伊卡文还共用一具身体时，其实在阿呆控制身体期间，她是可以走出火种之地的，但这个小家伙只是蹲在大树下静静的发呆，直到卢德出现为止。

然而想要引导足够数量的亡魂进入火种之地，光靠阿呆自己是远远不够的。因此需要收编一大批亡灵替自己干活儿，甚至还需要来自其他神明的帮助。

于是卢德再次呼叫三大神到自己这边开会，他首先对正确的维护方法进行了说明，希望三神可以同意自己帮阿呆在现世建立信仰，同时三大教共同建立一套“亡魂遣送机制”。

关于亡魂遣送机制，三神并没有反对，毕竟人死之后的残魂本来就是要消散的，送去火种之地被巨树吸收，倒也到算不得是什么残忍行径。而且从伊莱雯当时在火种之地的反应来看，那些被巨树分解吸收的亡魂，恐怕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被转送到了别的地方。伊莱雯虽然没有选择进去，但在巨树向她发出邀请时，让她感受到了那边的存在。

那是一个能够让灵魂得到永世安宁的“极乐净土”！

不过在关于为阿呆建立死神信仰上，三神则不免有些犹豫。

因为从根子上来讲，阿呆和伊卡文，这都是鼠人创造的神明，而且用的方法还是献祭流这种最血腥邪恶的方式。当年众神费那么大力气才将她们封印，你卢某人现在一句话，就要让大家接纳这家伙洗白上岸，这让众神在情绪上很难接受。

“你小子不会很会造神吗？新弄一个死神取代她不就好了。”

战神的提议第一时间得到了来自四季女神的赞同，光明圣主卡里乌斯虽没有点头，但从他皱眉思索的表情不难看出，他也将阿呆视为隐患，担心她会对凡人构成威胁。

但卢德觉得，弄一个新死神出来，固然会更加安全稳妥，也能让众神在情绪上更容易接受，但问题是从无到有新造一个神明出来，是需要培养时间的，因此从效率角度来看，肯定不如直接启用阿呆这现成的第八阶死神。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阿呆已经获得了火种巨树的认可，万一卢德费心巴力折腾出一个新死神，结果人家巨树却不认，那这情况可就尴尬了。

最后还是库米拉德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那就是给阿呆一个试用期，先让她上岗承担死神维护巨树的责任，但暂时不会在凡间建立属于死神的信仰教派。反正阿呆作为第八阶神明，以她自身现有的神力，就算是只出不进的纯消耗，估计也够用几百年。等她干一段时间，通过表现得到众神的认可，再帮她开宗立派也不迟，这个方案得到了三神的一致认可。

带着这个方案，卢德随后找到阿呆，询问她是否愿意接受？

阿呆倒是没什么意见，小萝莉话特别少儈，就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倒是伊卡文在听完后表现的愤愤不平，让阿呆白干活还不给好处，你们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小点心管够！这就是现阶段能立刻兑现的好处。”

“哦！那还不错。”

总之，阿呆这边的工作没费卢德什么口舌，接下来就是先试招募一批亡灵过来入职了。

然而招募并不如预期中的顺利，因为大多数亡灵的精神状态，都不如伊莱雯那么良好，好一点儿的也就是只是神经质，给个能睡觉的地方倒也不是不能调理过来，关键是亡灵的生成机制，导致了恶灵的占比极高，你甚至没法跟他们进行理性交流，只能让卢德出面做人道毁灭。

结果就是耗费了一个多月，最后顺利通过面试入职的亡灵，算上伊莱雯也才十二个，卢德让他们先在王国北境，松树镇周边地区试运营一段时间。这边虽然平日里不怎么死人，总量上肯定不够，但少也有少的好处，更方便卢德实时监控。

这批鬼差的官方职位名称是“亡魂使者”，首先会得到死神阿呆的“洗礼”，相当于是办理了正式的入职手续，得到一份三件套的职业装备，分别是一条免疫日光、能大幅降低存在感的黑色披风、一支挂了引魂风铃的权杖和一枚能够寄宿和收纳亡魂的宝石。三大教方面也已经联合降下神谕，通知自家教派的神职人员，不得对这些持有特殊装备的亡灵出手，人家已经是有事业编的鬼了！

这些鬼差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前往各自分派的辖区，搜罗那些刚死不久的亡魂，然后将他们遣至地底的火种之地门前，再由阿呆负责送他们最后一程。

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死于突发性意外，活人会在生命即将抵达终点前开始散发出死亡气息，亡灵对这个气息极其敏感，可以很轻易的找到那些新鲜的亡魂。而亡灵在夜间的移动速度又极快，不但可以无视障碍物，还能在一定距离内进行瞬移。

这也就是为什么鬼魂特别擅长吓人的原因，因为他可以从任意位置突然窜出来跟你贴贴，任你有再大的胆子，这玩法多来几次也遭不住。

按卢德的估算，一个百万人规模的辖区，其实安排三名亡魂使者轮班即可，如果有哪里爆发战争灾害一类会造成大规模死亡的特殊事件，则可以临时抽调一部分鬼差，搞个专项小组出来负责。

卢德打算照搬地球那边的“阴曹地府模式”，甚至于等将来“鬼手”充足的话，最好是对遣送下去的亡魂进行甄别，将那些坏的剔除出去，只送好的进去，避免树洞里的瘤子越长越大。但要在全世界范围内实现这一构想，光靠现有的十二个亡魂使者，可是远远不够的。

靠着新上任的“阎萝王”，火种巨树终于得到了迟来千年的维护，但卢德知道，仅凭现有手段，他们顶多是剌让巨树的状况不在进一步恶化，树洞里的那颗瘤子似乎依旧在侵蚀着巨树本身，不想个办法将这玩意儿处理掉，问题就不算是得到根本性解决。

关于这个瘤子的成因，卢德推测和三百年前的“封印”事件有关，也就是众神合力开洞，然后将鼠人神（阿呆和伊卡文）硬塞进火种之地的那次。

当时的双子处于暴走状态，上千万生灵因残忍血祭化作怨魂，在给予她们强大神力的同时，也以她们的神明之躯为容器，容纳了总量十分惊人的负面情绪。于是当双子进入火种之地，她们所携带的这些怨魂被巨树吸收，虽说是阴差阳错奶了巨树一口，帮它多撑了三百年，但遭不住这奶里有毒，超巨量的负能量在巨树内部形成了瘤子，不断腐蚀着巨树本身。

理论上来说，想要弄掉这个瘤子并不难，只要多喂一些“优质灵魂”即可，这一点阿呆已经亲测做过证明，让巨树吸收好人的灵魂，确实是可以让瘤子的体积缩小。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瘤子它实在太大了！

根据鼠人当年血祭的规模进行推测，卢德估摸着，至少需要几百万圣人级别的灵魂送进去，才有可能中和掉如此巨大的“恶性”肿瘤。且不说当今这个世道去哪找那么圣人，就算真的有，卢德也不能硬逼着人家为了拯救世界集体自我牺牲吧？

至于说靠严把质量关慢慢攒，时间上也不允许，因为卢德发现，瘤子侵蚀的是巨树本身，也就是服务器的硬件部分。如果树先撑不住了，那地府体系也就变的没有意义了。

“唉！要不想个办法割了吧。”

望着足有三层小洋楼那么大的瘤子，卢德抬手比划着，想象着能否把这玩意儿切下来。

就目前来看，“割以永治”大概是最简单且行之有效的办法，但这个大瘤子看着软趴趴的，实则硬如钢铁。卢德之前从外面带开山斧进来，结果抡上去劈的直冒火星子，愣是连点刮痕都没能留下，而且火种之地这个地方是没有办法使用神力的，这就让他感到有些束手无策了。

从树洞里出来，卢德找了个位置较高的树根，坐在上面看着那些被引导进来的亡魂发呆。

这些死者的灵魂看着就好像是在梦游，并没有清醒的意识，但在消散前的最后一刻，脸上大多都是安详的神情。卢德不清楚这些灵魂到底去往何处，但想来应该不是什么糟糕的去处。

卢德正忙里偷闲发着呆，这时突然感应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从背后靠近，像一律清风般从他耳畔吹拂而过，风中暗含着轻柔的喃喃低语。

“谁！？”

猛然回头望去，卢德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只有白色巨树巍峨耸立着。明着看着和第一次见时没有任何变化，但卢德却能隐隐感觉到，巨树变的比之前更有活力了些，这说明灵魂供养的体系被恢复运行后，的确是有显著效果的。

而刚刚那个奇怪的低语，卢德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在梦中给阿呆传话的神秘存在。

趁着记忆还比较清晰，卢德赶忙掏出记事本，尽可能将自己刚刚听到的低语记述下来。

之前阿呆听过的那一段，卢德已经背的滚瓜烂熟，因此他此刻十分确定，刚刚的低语是与之前并不相同的新内容。至于为什么这次没有找阿呆，而是找上了卢德，那就暂时还不太清楚了。总之卢德完成记录后，立刻动身离开火种之地，直接去找龙族女王伊莎贝拉帮忙翻译。

就在上周，伊莎贝拉如约莅临松树镇。

这位本世界的龙族一姐来的时候还算低调，没有显露自己那足以对整个松树镇进行“真·降维打击”的真身，而是变身成一位英姿飒爽的银发大姐姐……然后骑着长老洛特过来的。

一位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的女性龙骑士从天而降，伊莎贝拉的到来，仅仅是一个露面便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大家纷纷猜测，这位连卢德大师都要诚惶诚恐跑来接待的女骑士到底是什么来头？

目前女王大人就暂住在卢德的神殿，期间差遣洛特去请尼德霍格夫妇，并且让他俩顺便把另外两个孩子也都带过来。

夫妻俩被长老叫到镇上后，得知自家小女儿竟然因为根骨惊奇，被龙族的女王大人看上了，惊喜之余又不免有些担忧，主要是怕康娜被带走，他们以后会很难再见到女儿。

不得不说，尼德霍格和塔瓦瓦这极少见的龙族夫妻，以及他们所表现出的这种家庭氛围感，让伊莎贝拉对这两头年轻小龙的印象极好，于是向他们夫妻承诺，不会将康娜带离他们身边，而是就地在虚境森林这边进行培养，然后顺手恩赐了他们俩各一滴自己的“心血”。

巨龙体内，心血是精华中的精华，而伊莎贝拉作为龙族女王，已经具备神性的超级巨龙，她的心血更是具有超乎想象的力量。普通巨龙只要得到一滴，便能立刻晋升为长老级，实力大增的同时，寿命也会得到延长。

毫无疑问，尼德霍格一家这一波得了天大的好处，女儿入了女王门下、夫妻俩得了实惠，就连他们那处洞府，也瞬间变成了“超级学区房”。

相较之下，同样住在松树镇的另一头巨龙可就倒了大霉了。

伊莎贝拉在笑眯眯的让尼德霍格一家先下去后，原本一脸的春风和睦顷刻间转化为凛冽的寒冬。

只见她拿出封在剑鞘里的“惊龙剑”以及配套的《屠龙大全》，然后“请”卢德去把做这两件“好玩意儿”的那头巨龙给她找来，她有些想要掏心窝子的话，准备跟对方聊聊。

那一天，龙族赫赫有名的“恶作剧带师”，终于是得到了他应有的下场。

卢德对此的评价就两个字——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