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万华镜 第261章

杜兰王国是标准的封建制度，各地的领主们向国王效忠，有义务在战争爆发时率兵勤王，但这些领主的私军是听调不听宣，国王对他们的控制力十分有限，并不能有效的进行调度指挥。

反观帝国方面，在实现中央集权的第一时间，就组建了一支完全脱产且只忠于皇帝的国家军队。

如果还按照传统模式进行，王国军恐怕会在正式宣战后，遭到来自帝国方面的降维打击。两边看似差距不算太大，之前的小规模边境冲突还能打的有来有回，可真要是爆发大规模国战，代差就要体现出来了。

所以眼下最有效的应对之策，就是趁着战争还没有正式打响，效仿隔壁的帝国组建国家军队。这虽然是临时抱佛脚的做法，但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杜兰王国毕竟算不得弹丸小国，自身还是有一定体量的，只要撑过了这一波，仗别输的太惨，将来就还有再翻盘的机会。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国王御史到访，那位莱恩侯爵就曾在私下里拜会过卢德，说杜兰王久闻圣徒卢德的贤名，知道他是个能文能武的能人大才，因此想要邀请他去王都。国王愿意赠予他一块土地修建神殿，供他传教布道之用，同时聘请他做王室的御前顾问，为国王出谋划策，直接进入王国的政治核心。

但卢德却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婉拒了这份邀请。

不是卢德不想帮忙，他也不希望看到杜兰王国被帝国打垮，从此一蹶不振被蚕食殆尽。

但王都是这个国家的政治宗教的中心，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卢德真要是去了，肯定得耗费大把的时间和精力跟这帮人勾心斗角。所以说那地方的水太深，卢德怕自己把持不住。

相较之下，北境的情况就要好的多，卢德在这边有自己的根基和人脉，跟几个豪强领主的关系也都十分融洽，因此卢德有信心说动他们，让他们支持自己这个看似大胆但却可行的计划。

杜兰王国的南北因为气候差异，整个北境地区虽然领土面积是很大，但人口却相对稀少，只占全国的四分之一左右，因此能够征召上来的军队也有限。

几个豪强领主之中，甘末林公爵领实力最强，能够出兵五千，拉姆利伯爵次之，也能拉起四千人。再往下是钢鞭伯爵和梅普子爵，他们俩的出兵份额一样，都是两千五百人这一档，前者都是矮人重步兵，而后者则是以海军为主。以上这四家再加上科克男爵领的这一千人马，总兵力可达一万五千人，并且兵员的训练和装备水平都有一定保证。

其他二十几家能出兵的领主，虽然加起来也能凑出个三四万军队，但兵员素质就多少有些堪忧了。

而且拉这些中小领主入盟，到时候免不了也要让他们参与决策，这反而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干扰，甚至是混入二五仔泄密，所以不如就他们这几家有实力的强强联合，还要更靠谱一些。

顺带一提，各家领主的私军都是常规部队，基本构成单位是骑兵弓兵步兵这“老三样”。至于说大型投石机、重型床弩之类的攻城器械，这玩意儿是国王直属卫队才能拥有的“国之重器”，寻常贵族若私自建造，会被视同谋反定处。

整个杜兰王国上下，也就是南方边境上直面帝国军事压力的克鲁德公爵能有王室的特批，有权在自己领地内制造这些大玩意儿。

对于卢德的提议，在场的其余四家都表示赞同，地方领主拉帮结派这种事不算新鲜，杜兰王虽然不会愿意看到，但受限于分封制固有的弊端，国王的权力并不是无限的，对这种情况只能睁一眼闭一眼。

还好在座几个领主虽然彼此之间并不算和睦，但都是坚定的保王党，对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很是上心。而杜兰王也信任他们，只要这边提前知会一声便是。

这正印证了那句老话。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不过这时矮人族长古力格突然问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既然是要组建军事同盟，那“话事人”总得有一个吧？而且这个人不光要能服得了众，还得有一个与之相当的身份才行。

在座的众人当中，卢德的确可以服从，但身份上却是有一点小问题。毕竟他属于宗教人士，就算是一教之首，又有“圣徒”的头衔，也还是不能领军。这涉及原则问题，坚决不能开这个头！

卢德自己也没打算争这个“盟主”的虚名，他给自己的定位是军师、也就是参谋长。他清楚这些领主在忌讳些什么，所以不会特意触这个霉头。

事实上，早在各家代表都到场的时候，卢德心里就已经想好要举荐谁来当联军的话事人了。

“诸位！既然要推举一位盟主，那我选罗德里格斯骑士，不知道谁赞成、谁反对？”

卢德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三位领主顿时将目光投向罗德里格斯，年轻的骑士没想到卢德会推荐自己，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大师，这、这不合适吧？我……”

“我没意见。”

不等罗德里格斯把话说完，拉姆利伯爵第一个举手表示支持，并对罗德里格斯投去善意的微笑。有他站出来带头，梅普子爵和矮人族长古力格在略微斟酌了片刻后，也觉得罗德里格斯是个不错的人选。

甘末林家的正光骑士是整个北境地区公认的第一贵公子，武艺、才学和人品全都有口皆碑，生活作风跟他爹那个“异界段正淳”截然不同，让他做这个联军的盟主，大家心里还是能够接受的。

况且卢德的那份联盟方案里说的很明白，组建联军主要是为了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各家会组成一个联合指挥部，集思广益共同商讨如何行兵布阵。

于是盟主的人选就这么定了下来，罗德里格斯本想推辞，但卢德却拍着他的肩膀，说“组织”上已经决定了，就由你来当这个盟主。

接下来众人又研究了一番如何整合部队，几个领主都是懂军事的人，能够理解卢德提出的很多构想。

其实卢德讲的倒也不是什么前所未闻的东西，跟目前加纳利帝国正在使用的军团制度差不多，甚至还是相对简化版本。为的是方便各家领主和他们手下的常备军可以理解，争取用最短时间完成整编。

卢德倒是也想按照近现代化标准训练新军，但问题在于那还是“远水”，解不了迫在眉睫的“近渴”。

在卢德原本的计划中，新军至少要等自己这边军事学院的一期生毕业，才能正式开始编练。没有足够数量的基层军官，卢德就算能够使用神的力量，也不可能靠拍脑门儿就让一群农夫变成令行禁止的职业军人。

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立足现有条件，整合各家领主手下的常备军，然后再配上自己这边的“秘密武器”，等把这一仗撑过去，再图谋后续发展。

这感觉就好像一个人手里有原子弹的设计图，但战争第二天就要打响，与其异想天开，妄图一个晚上就攒出一发原子弹，不如先把手上的长矛擦亮。

因为参加会议的人不多，大家又是面对面的直接进行交流，因此沟通和商议的效率很高，只用了短短几个小时，就以卢德的提案为基础，研究出一份更加详细且更具可行性的实施方案。

这时，卢德用眼神暗示了一下古力格，提议大家去外面透透气，顺带观看一下新武器的实弹演示。

另外三家领主早在来之前，就通过卢德在信中的暗示得知，卢德和矮人合作，捣鼓出了一种威力不俗的新式兵器，因此一听这个，顿时全都来了精神。

一行人出了会议室，外面刚刚下完小雪，天空久违的放了晴，能见度因此非常好。

前往靶场的路上，古力格对新武器赞不绝口，他们按照卢德提供的设计图纸先小批量的制造了一批出来进行测试，实际威力超乎矮人工程师的预期，尤其是在射程这方面，更是远超传统的投石机和重型弩炮。

“寻常的大型投石机，最大射程只有两百米，我们矮人造的远一些，能打二百五。让法师为特殊弹药附风系魔法，倒是可以大幅增加射程，但成本太高，而且法师的魔力也不是无限的。但卢德大师设计的这种兵器不一样，它可以轻松将十公斤的球型金属弹药打到一千米开外，对城墙的破坏效果，甚至还在投石机之上。”

“真有那么厉害？”梅普子爵疑问道。

“眼见为实！等一下我让小伙子们现场干几炮，你就知道那大宝贝儿的厉害了。”

很快，一行人在矮人的靶场见到了传闻中的“秘密武器”，一整排深红色的巨大金属长管。

三个领主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要怎么用，而卢德则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穿越过来五年多了，终于是把大炮捣鼓出来了。虽然只是十七世纪水准的“红衣大炮”，但在这边也是跨时代的产物了。

当年松树村被山贼袭击，卢德曾在困境之中，带领村民临时赶制了一批极其简陋的松木炮应急，但那玩意儿的实战效果只能说是差强人意。第一炮的确是起到了不小的震慑作用，让山贼以为对面有魔法师，但他们很快就发现，那大号呲花一样的松木炮，连他们手上凑合事的木盾都打不破。

山贼事件过后，随着松树镇的经济水平提升，卢德又试着组织村里铁匠打造火炮，但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铁匠用土胚浇筑出来的炮管全是气泡和裂痕，用这残次品开炮，不亚于主动找屎！

于是铸炮计划被卢德暂时搁置，直到钢鞭氏族的到来以及三姐妹的诞生，才被卢德重新提上日程。

事实上，目前在神殿的地下室里，三姐妹的“女神重工”已经有能力生产相当于十九世纪末期水平的近现代火器，像什么后膛炮、栓动步枪、左轮枪乃至手摇加特林，全都已经被三姐妹成功复刻出来。但这些热兵器无一例外，都是字面意义上的“神器”，只有三姐妹才能制造。

这些近现代火器刚被制造出来的那段时间，卢德的确是欣喜若狂，用这些大宝贝尽情试射，卢德的神情总能随着枪炮的轰鸣，渐渐流露出犹如正在火力覆盖般的爽朗笑容，那是一种男人都懂的快乐。

然而狂射不止的鸡情过后，进入贤者时间的卢德却忍不住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是否应该让这些跨时代的大杀器，过早的出现在这个世界，尤其是在这种明智未开的封建时代。

这行为跟塞给猴子一把AK47没什么区别。

于是重新冷静下来的卢德，将这些武器暂时性的束之高阁，不让三姐妹将其分享给矮人。直到这次帝国的军事威胁出现，卢德才拿出包括红衣大炮在内的几项初级火器技术，交给矮人族进行生产。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卢德是想在松树镇建立一座军械厂，以他和钢鞭氏族这边的关系，雇佣一些矮人工匠过来不是什么难事。

但问题是时间上有些来不及，松树镇本地缺乏必要的工业基础，特别是冶金锻造一类的重工业，这方面跟矮人的地下城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松树镇这边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而矮人那边什么都是现成的，只要拿到设计图纸，很快就可以开始生产。

从卢德提供图纸，到第一门试制火炮完成，矮人那边只用了十一天，这效率也是没谁了。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擅长打铁的种族，矮人的冶金技术和锻造工艺堪称独步天下，因为有不少技术都会涉及到魔法，需要手艺人本身就有一定的元素亲和力，因此一般的人类铁匠就算想学，自身也没那个天赋。

钢鞭氏族的工匠在拿到卢德提供的设计图纸后，先用了三天的时间开会研究，确定要用的生产技术，然后才开始试制。

不用于人类铁匠采用的浇铸法，矮人工匠直接工艺升级，采用了更加先进但难度也更高的锻造挖心法，先铸造一根超粗的大铁棒子，然后上矮人自用的“大落锤机”千锤百炼，最后切削挖洞做成炮身。

以这种方式制造出来的炮管，强度自然比浇铸法要高上不止一个档次，而且矮人在用料上也很讲究，在听卢德说用铜比铁铸造的火炮性能会更好后，他们立马就拿出来一种“赤金铁”的特殊合金，这种材料是矮人研究出来的“代铜”，质地方面跟铜接近，而价格又比铜要便宜一大截。

大炮铸造完成后，工匠精神爆表的矮人们不用卢德吩咐，就自己动手又为大炮量身打造了一个拖拽式的炮架，有抵消后坐力用的助犁，还可以通过手摇来调节火炮的射击角度。

另外他们还改良了火炮的发射药，进一步提升了火炮的射程和威力，各方面的考虑都很周详！

不夸张的讲，这次合作让卢德感慨颇多，他见识到了矮人族的技术底蕴，也是穿越至今的第一次，没能在异界的土著面前把逼装完，甚至还被矮人反手又扳回一城，体验不能说差，但着实有些微妙。

之前古力格跟卢德说过，过去三百年间，失去祖国的矮人族一直在持续性的衰败。人丁衰败还只能算是无关痛痒的小问题，真正要命的是技术流失，很多古老的技艺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失传，逼的当代矮人们像星灵一样四处挖自家老坟，靠考古寻找高科技。

也正因如此，钢鞭氏族的矮人很感激卢德，因为当初是他找到了这座遗失的地下城，并且赶走了窃据此地的蜥蜴人部落和那只恐怖的领主级魔物，后来还帮他们引荐了更适合矮人信仰的神明。

事实上，要不是卢德本人死活不同意，古力格当初可是准备在地下城入口处竖一座卢德的等身铜像的。

过去近两个月的时间，矮人这边已经小批量的制造了三种口径、共五十门火炮，试射了上千发炮弹，以便编写卢德要求的射表。

一行人在靶场先是围着几门不同口径的试射样炮看了半天，几个领主很快便理解了这些武器的攻击方式和原理，但对矮人口中所说的“威力巨大”依旧保持一份谨慎的怀疑态度。

毕竟矮人族名声在外，这帮家伙的手艺和吹牛皮的技术都属一流，造出来的东西的确都是好东西，但往往会在性能上进行一定程度的夸大。

古力格也知道口说无凭，待到手下技术人员把该做的介绍都说完了，便示意炮兵准备开始实际演示。

“铁柱，打准点儿，你要是能第一炮就上靶，老子赏你一瓶自个儿珍藏的铁炉烧。”

“您瞧好吧！族长大人！”

被叫做“铁柱”的矮人炮长憨憨一笑，扭头带人熟练的演示起标准的发射流程，整个小组八个矮人，大家各司其职，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迅捷，只用了不到半分钟便完成了装填。

在场的几个领主全都抻着脖子在旁观，而卢德和人形状况的康娜则默默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绒毛耳包，很有默契的悄悄后退了半步。

“预备、放！”

随着矮人炮长一声怒吼，炮手猛的一拽绳，魔石打火器瞬间引燃了炮膛内的发射药，紧接着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百五十毫米口径的重炮从炮口喷吐出橘红色的烈焰，汹涌的气浪则直接将周围飘落的雪花瞬间吹的无影无踪。

在场的几个领主都没想到，这玩意儿发射会有这么大动静儿，因此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卢德和古力格暗自交互了一下眼神，笑容心照不宣的滑稽了起来。

演示开始前，古力格偷偷找过卢德，两人都觉得应该一上来就先挑最大口径的重炮进行射击演示，要的就是这个震撼效果！

好在罗德里格斯和另两位领主都不是胆小之人，虽说是被巨响吓了个哆嗦，倒也没算太丢脸。

“二位！这有意思吗？”

“您想听我说没意思，还是真话？”

“你特么的……”

看着“奸计”得逞的矮人，拉姆利伯爵露出一脸无语的神情。好在这缺德的恶作剧并没有让几人真的感到生气，大家望向远方一千米开外的标靶所在位置，那里刚刚被炸出一个大坑，雪地上显得格外醒目。

“绝了！射程还真有一千米！而且那炮弹好像还会爆炸！”

“没错，我们刚刚用的是大口径暴风毁灭弹……好吧！卢德大师作为设计者，给这种炮弹命名为榴弹，但我还是觉得暴风毁灭弹更有气势，你们不觉得吗？”

几个人没有在名字的问题上纠结太多，而是问了很多涉及实战应用方面的问题，包括火炮的造价、发射速率以及是否会受天气影响等等。特别是梅普子爵，他是五家之中唯一有海军的，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要把这种远程武器搬到自家的战舰上。

在几人看来，火炮的射程和威力都在传统的投石机和床弩之上，并且机动性也更灵活，可以通过马匹进行牵引，部署的速度也相对更快，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式攻城武器，甚至有改变战争模式的潜质。

矮人目前一共制造了三种口径，按照重量和口径分为轻中重三种型号。

轻型的五十毫米步兵炮个头儿很小，只需要四五个身强体壮的人类士兵或者两个成年矮人，就可以抬着到处跑，虽然很轻便小巧，但威力和射程较弱，并不适用于攻打城墙一类的坚固工事。

中型火炮的口径有七十五毫米，重型则是刚刚才试射过的一百五。这两种的射程和威力都足以对一般的城墙造成显著破坏，用榴弹打步兵也是很好的选择。

值得一提的是，矮人铸造的这批火炮，炮身上一共烙印了四种神明徽记，分别是匠造三姐妹的徽记，以及尚未诞生的“军神苏拉”。神明徽记的图案是一圈圈的螺旋纹，刚好和炮管内的膛线一样。

有军神祝福过的大炮可以打的更准！

卢德是这样一本正经跟矮人工匠解释的。

当着几位领主的面，三种火炮依次进行了试射，罗德里格斯还亲自上手，在矮人炮兵的指导下，现场干了两炮，用实心弹将八百米开外的一颗松树拦腰打断。

罗德里格斯估摸了一下，这么大一颗铁球以如此高的速度飞出去，寻常骑士根本挡不住，哪怕是自己身上这套家传的顶级附魔板甲，也只能硬接一发七五，换了更大的一百五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