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万华镜 第111章

这时卢德向管家询问，自己可否趁着时间还早，去隔离区实地考察一下，管家的表情顿时有些犯难起来。

“神官大人，老夫实在不建议您在太阳下山后进入隔离区，那里面关着两千多病人，您要什么就这么贸然进去了，真出了什么事儿，老夫可担待不起啊！”

“感染者们对神职人员抱有敌意吗？”

“换了是谁被扔进那种鬼地方等死，都不会心甘情愿的。”

“听上去，隔离区里的条件并不好。”

“唉！怎么可能会好嘛！整个子爵领三分之二的人都是靠海吃饭的，主要是捕鱼和经商，粮食要从外面运。冬天封海出不了港，好不容易熬到开春解冻了，结果却碰上这一遭，这哪还剩多少余粮了啊！”

老管家没有明说隔离区里面的情况，而是向卢德阐述了子爵领目前面临的困境。当地已经陷入了一定程度的粮食危机，自然无法为一群已经决定要抛弃的感染者提供充足的食物供应。

一个很真实、但同时也很残酷的理由！

这时卢德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在内政厅里，貌似只看到本地官员和各教派的神官代表，他很想知道本地的普通医务工作者都在哪里？

结果得到的答案让人即无语又愤怒。

作为最早接触病患的群体，牡蛎港本地的药剂师最早投入抗疫一线，但水平有限的他们显然无力对抗这种可怕的瘟疫，药剂全无用处，有相当一部分药剂师在与病人接触后被感染，最后更是因为没能阻止疫情爆发，而沦为愚民们宣泄自身怒火的撒气桶。

目前牡蛎港残存的药剂师和感染者一样，都被囚禁在隔离区内。但这些医师并未放弃，哪怕他们付出的所有努力，都被高贵的神官们讥笑为“无用功”，也依旧有人在坚持“救死扶伤”。

通过交谈，卢德发现老管家其实很同情这些医师，他们虽然没能阻止疫情爆发，但每个医师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其中不少人更是献出了自己生命。

然而民众的怨气总归是需要一个承受对象，他们不敢招惹领主和官员，更不敢对背靠神权的神官发火，于是医生们便成了那个要挨弱者刀子的“更弱者”。

人们肆无忌惮的咒骂着医师，恶毒的称他们为“无能者”，向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吐口水、丢脏东西，仿佛医生就是病魔的化身，而自己作为“无辜的弱者”，可以通过这种伤害他人的方式来避免自己被感染。

而当面对城里唯一有能力治愈瘟疫的神官，这些愚民又极尽阿谀谄媚之能事，但只换来神官老爷的漠视，或是几句不咸不淡的宽慰。

毕竟神明赐予的神术，是一种珍贵的力量，自然不会用到那些低贱又没有什么油水好捞的贱民身上。

听完了管家的讲述，卢德心中一时间感慨万千，但也更坚定了他现在就要去隔离区看看的决心，去见一见这些可悲而又可敬的“无能者们”。

本章完

从管家马勃安排的住处到隔离区，步行只需要走不到一百米，过了一道桥便是东街的入口所在。

这里原本是牡蛎港城内的三块贫民窟之一，也是这场瘟疫最早爆发的地方。原本有三四千居民，现在只剩下两千左右被遗弃于此的感染者。

城卫军按照领主的命令，砌墙将这一片区域完全包围起来，用作隔离感染者的集中营，墙外哨塔上的弓箭手会确保里面病人们不可能活着逃出去。

老管家倒不是怕卢德被感染，毕竟神术包治百病，他还没听说过有哪个神官会为了救别人而不顾自己的。老管家怕的是卢德进了隔离区，里面那些深陷绝望的感染者会做出某些不理智的行为。

对于老管家的担心，卢德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掀开自己的长袍，露出了随身携带的“火麒麟”。

“我是去救人的，又怎么会和病人起冲突呢？”

“……”

在卢德的一再坚持下，老管家最终还是点了头，但还是提醒多带一些护卫，千万不要孤身犯险。于是卢德叫来了十几个矮人，拎上锤子和板斧跟自己一起进隔离区。

一行人很快来到隔离区入口，被驻守此地的领主卫队拦了下来，领头的军官起初并不想给他们开门，直到管家亮出领主的手谕，才总算是得以通过。

不过在进门之前，军官对卢德一行人进行了点数，并且要求他们摘下口罩露出自己的本来面容，然后让自己的士兵一对一盯着他们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给放行。

军官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不久前，隔离区曾经发生过“偷人”事件，有进入隔离区送物资的车队，试图偷带感染者出去，虽然最后没有成功，却也让看守此地的领主卫队提高了戒备等级。

就这样，卢德一行十七人总算是进入了隔离区，管家马勃因为害怕染病而没有陪同，卢德对此表示了理解。

过了隔离区大门，卢德一行人感觉就像是跨入了另一个世界。如果说被疫情阴影笼罩的牡蛎港主城区还只是气氛压抑令人感到不安，那已经被抛弃的东街，就是一片毫无生气的死地，宛如阴阳两界的交汇之处。

这时，街道两侧的房屋和小巷中突然传来响动，一些瘦弱的人影缓慢移动着向他们靠近。这诡异而又惊悚的场景，让卢德不由得联想到了“生化×机”！

随行的矮人护卫见状，纷纷端起手中的武器，卢德则抬手一招圣光术，一个明亮耀眼的乳白色光球飞到离地三米多高的位置悬浮在半空，光明顿时驱散黑暗。

“师傅，这些是……”

“感染者。”

光芒让试图靠近的黑影露出本体，放眼望去全都是骨瘦如柴的感染患者。被抛弃在隔离区的他们因为得不到充足的食物供给，所以在病痛与饥饿的双重折磨下，一个个几乎要看出不人形。

而让卢德一行人感到有些无语的是，这些企图借助黑暗掩护靠近他们的感染者，手上全都拎着各式各样的“家伙”，凑上来想干什么可以说是不言而喻了。

因为骤然冒出的圣光太过刺眼，感染者们的偷袭没能成功，有的人以手遮光，有的干脆扔下武器扭头就跑。卢德刚想开口解释自己是来救人的并无恶意，就看到不远处急匆匆的跑来一群人，双方一照面就全都愣住了。

“这些人竟然戴着口罩！？”

打从抵达牡蛎港到现在，这是卢德见到的，第二批知道戴口罩的人，另一批是乌拉尔带来的战神教成员。

这些隔离区内的口罩佩戴者见到卢德等人的行头也是吓了一跳，竟然包的比自己还严实，于是领头的男子先是打量一下卢德一行，然后试探性的对卢德问道。

“请问……你们是战神教乌拉尔主教派来的吗？”

“并不是，我们是药神教的，从松树镇赶来，看阁下这身打扮，应该是隔离区的医生吧？敢问尊姓大名？”

“我叫楠丁，是一名药剂师。”

自称楠丁的药剂师摘下口罩露出一张饱含沧桑的中年大叔脸，然后又飞快的将口罩重新戴上。

卢德见这人颇有防范意识，不由得点了点头，然后做了自我介绍，并表示自己带来一支五百人的志愿医疗队和大量物资，已经征得领主同意，准备对隔离区近两千感染者展开救治。

但楠丁等人在得知后，却并未如卢德预期的那样，露出任何喜悦之情，反而是眉宇间的忧虑更深了。

“大师，感谢您的慈悲，但隔离区现在有近两千的感染者，并且每天都会有新的病人被送进来。除非你能带来一百名神官，或是请贵教的女神亲自降临人间，否则是救不了我们这么多病人的。要不这样吧！请您用神术把隔离区里的孩子治好，然后带他们离开这里，吾等必将感激不尽！”

“您言重了，楠丁医生！我知道光凭神术肯定救不了这么多病人，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只靠神术。我教信奉药神爱芙琳娜，吾等神官既是神仆亦是医者，治病救人是女神赋予我们的天职也是试炼，我也许无法向你保证治愈所有人，但我可以对自己信奉的女神起誓，必将竭尽全力救治每一个病人！所以楠丁医生，我和你是同行，还是和我先讲讲隔离区这边的情况吧。”

望着表明了态度的卢德，楠丁和在场的其余医师沉默了片刻，随后一起向卢德等人郑重的鞠了一躬。

“请随我来吧，大师。我带您到救治所看看。”

跟着楠丁等人，卢德一行很快来到一栋二层的木制建筑前，从招牌上的酒杯图案不难看出，这里原先是一家酒馆，而现在则成了隔离区内唯一的医院。

楠丁边走边告诉卢德，目前整个隔离区内还有近两千活人，但因为缺医少药，并且食物供给匮乏，所以每天都会有上百人因病去世。要不是外面每天都会有成批的新病人被送进来，这里可能早的死的差不多了。

另外印证了那句老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是快要死的病人也不例外，隔离区内存在有好几股势力，围绕着有限的物资展开争夺，彼此之间并不怎么对付。

楠丁这批医师算是一派，大约有四百多人，另外两股比较大的势力，分别是盘踞在东街北部仓库的“肥蛇”阿巴东和以西区娼馆为老巢的“瘦猴”迪利斯，这俩人都是牡蛎港有名的混混头子，进了隔离区也依旧是老大，他们争抢有限的物资，还经常欺男霸女，病人们对这些恶棍深恶痛绝，却因为虚弱而拿他们无可奈何。

卢德听到这里，突然有些疑惑。按理说隔离区里都是命不久矣的病人，这俩黑恶势力是怎么形成的？结果得到的答复，让卢德是大跌眼镜。

这俩混混头子在进来前的确是都染了病，也和其他病人一样一度生命垂危，但这场瘟疫的致死率并非100%，而有些人的体质就是特殊，所以这俩人渣硬挺了过来，印证了什么叫“祸害遗千年”！

只不过领主有令，整个隔离区许进不许出，为了以防万一，你只要进了这个鬼地方，就算痊愈了也一样不允许出去，所以这俩混混头子病一好，就立马纠集了一批同样自愈的康复者，在隔离区里建立帮派。

值得一提的是，隔离区内以楠丁为首的九名医师也都是自愈者。整个牡蛎港在疫情爆发前有上百名医师，还有自己的地区协会，现在就剩下他们这几个了。

本章完

当得知隔离区里已经有自愈者出现，并且这些人还都产生了抗体，卢德顿时感觉这波稳了！

仅就目前已知的病毒相关信息，这场瘟疫的烈度尚没有达到像“黑死病”那种程度，现阶段的致死率大概在七到八成左右，如果施以近现代化的防治手段，完全有可能压到三成以下。

前提是整座城市能够拥有万众一心的凝聚力，以及自上而下对所有命令贯彻到底的执行力。

然而牡蛎港当初真要是能有这些，也不至于任由疫情扩散到如今这步田地。

所以卢德计划首先拿下隔离区，以不容辩驳的实绩证明自己的能力，进而说服领主，在全城范围内推广自己的防疫措施，最终战胜瘟疫。

但卢德也清楚，城内其他教派肯定不会坐视自己鹤立鸡群，以凸显出他们的无能。对于这帮神棍，卢德向来不吝稀以最大恶意去揣摩他们的下限，哪怕是有盟友关系的乌拉尔，卢德也一直都有防着他。

当然！卢德也不打算真的当众矢之的，一上来就疯狂拉仇恨，与所有教派为敌。这帮家伙也不都是一条心，自己完全可以对他们拉拢分化，团结那些可以团结的势力。

当天晚上，卢德一行人没有离开隔离区，而是支起行军帐篷，就地安营扎寨。卢德拉着楠丁谈了许久，熬夜写了一份详实仔细的防疫计划书，然后派人分别通知了志愿者队长夏洛、乌拉尔和管家马勃。

于是乎第二天一大早，留守码头方面的矮人志愿者开始卸货，将他们带来的物资一车又一车的拉进隔离区。

有意思的是，这期间还出了一点“小插曲”。

运送物资的车队，在半路上遭到当地民众的拦截，这些人也不知道从哪听到的消息，说这些车上的物资都要送到隔离区，因此令这些民众感到十分不满。

这些群情激昂的民众，基本上都是尚未染病且没有亲戚在隔离区内的“健康人”。在他们看来，隔离区里那些病人已经没救了，与其把这些宝贵的物资浪费在那些将死之人身上，还不如救济自己。

于是在某些“有心人”的煽动下，这些民众纷纷涌上街头，企图拦截车队，当街哄抢车上的物资。

好在卢德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所以提前通知了乌拉尔和管家马勃，于是领主卫队的士兵和几名战神教的神官及时赶到现场驱散了这些暴民。

对于这件事，卢德对外并未表态，他已经隐隐猜到幕后黑手是谁，但眼下还不是急着与人斗的时候。

隔离区这边，随着大批车队络绎不绝的进入东街，这自然引起了病人们的注意，其中就肥蛇和瘦猴的手下。这些混混一直蹲守在入口附近的建筑物内，专盯着每天上午外面送进来的物资。

在此之前，偌大一个隔离区近两千病人，每天只能得到极少量象征性的食物供应，由墙外的守卫用巨大的藤筐顺着预先架好的滑索送入墙内。东西虽然不多，但只要能平均分配，理论上倒也不至于饿死人。

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共患难，肥蛇和瘦猴的帮派，每天的主要活动，就是争抢这些有限的物资。拜他们的恶行所赐，隔离区内病人的处境更进一步的恶化了。

然而这次的情况显然不太一样，大大超出了这些小混混的预料。打从一早开始，隔离区门外便源源不断的有车队进入，车上满满当当的装着一箱箱东西，有眼睛尖的家伙，一眼便看见了食物，不是那种快要腐烂或是已经腐烂的烂菜臭鱼，而是新鲜的、真正给人吃的食物！

看到车上有吃的东西，这些盯梢的小混混顿时变的十分激动。别看他们都是帮派成员，但跟着老大混也不是说就一定有饱饭吃，照样饿的饥肠辘辘，也就是比那些受欺凌的一般病人要稍好一些而已。

于是受饥饿的驱使，一些人的眼中已经只剩下了车上的食物，而全然没有注意到押车的都是什么人，急吼吼的冲上去就要动手硬抢，结果被力大如牛的矮人卫兵只一拳便放翻在地，直接晕死过去。

很快，有关大批物资车进入隔离区的消息，便经由逃回去的小弟，传到了帮派老大“肥蛇”阿巴东的耳中，让这个“铁拳横扫ICU”的隔离区恶霸眼前一亮。

按手下小弟的报告，送进来的物资少说有三四十辆大车那么多，护卫者大多都是身强体壮的矮人，但这并没有吓退阿巴东，在牡蛎港当了十几年扒手的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靠脑子混饭吃的人，所以他准备“智取”。

硬抢不好使，咱还不能偷吗？

心里打定了“好主意”，阿巴东只等天黑，但就在他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还没到五分钟，自己面前的土墙便毫无预兆的“轰隆”一声破开一个大洞，紧接着一群武装到牙齿的矮人拎着标志性的战锤鱼贯而入，为首的一人扯着嗓子怒吼道。

“哪个龟儿子叫阿巴东？给爷出来！”

“……”xN

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矮人战士一冲进来，阿巴东便和自己的手下们在第一时间以完美的法兰西军礼作为回应，生怕自己这边动作做慢了，就会被这些残暴的矮子连人带蛋一起捶进地里。

在矮人战士们的命令下，算上阿巴东在内，一共四十三人老老实实的在院子里蹲成一片。先是经过简单的排查确认身份，然后便被用麻绳捆成一串押解带走。

有意思的是，在被押解的路上，阿巴东竟然意外的碰上了自己的死对头，“瘦猴”迪利斯。

不同于没受伤的阿巴东，迪利斯明显挨了一顿结结实实的胖揍，大半张脸都开了花，同样被麻绳拴着，活像一群正要被牵到屠宰场的羔羊。

阿巴东见状，心里暗自庆幸着自己的“明智”，同时不禁有些纳闷，这隔离区里究竟是来了哪路神魔，只一个上午不到，就把他和瘦猴的帮派都被端了。

看着押解自己的矮人战士，阿巴东不由得联想到了牡蛎港的金斧商会。但他明明记得，那群矮人在他染病被丢进隔离区之前，就已经集体转移到了城南的金斧庄园闭门不出，他们没道理会跑来隔离区扫黑除恶才对。

带着种种疑惑，阿巴东和迪利斯很快就被领到了一处正在修建中的营地门前。两个帮派头头默默的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知道这个地方，这里是楠丁的地盘，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隔离区的第三股势力。

但和欺男霸女的二人不同，这群被咒骂成无能之辈的医师，是这片遗弃之地唯一的“守序阵营”，阿巴东和迪利斯习惯欺软怕硬，所以一般不会主动招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