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万华镜 第110章

“傻丫头，因为海水是咸的啊。”

给一脸懵懂的爱娜解释了为什么不能用海水洗澡，小修女一脸似懂非懂，毕竟松树村地处两河交汇处，当地根本就不缺水，所以她很难相信这些渔民的难处。

卢德想了想，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教学机会，于是把船上拉来的医学生们都教了过来，以他们眼前可以看到的渔村现状为例，讲解需要了解的卫生知识，这对他们接下来将要面对的难题会很有帮助。

船队沿海又航行了半天，终于是黄昏时分，远远的看到一座港湾城市。领队的船长告诉卢德，那里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牡蛎港。

作为王国北方沿海地区最大的天然良港，这里在疫情爆发前，曾是王国最富裕的领地。整块封地虽然面积不算大，人口也只有十来万，但因为港口的存在，所以汇聚了大量财富。

但这座昔日繁华热闹的城市，此时却表现出一种病态的压抑，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活力与喧嚣。

“我仿佛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受限于这个世界落后的通讯手段，卢德等人抵达牡蛎港时，距离疫情爆发已经过去快三个月，而当地糟糕的防疫手段，并没有能够阻止疫情在本地的扩散。

然而出乎卢德之前的意料，偌大的港湾内部，满满当当的停泊有百来艘船只，似乎都没有走。

直到有小船主动靠过来呼喊他们赶快停船，卢德才从对方口中得知，港湾的出口这里，水面之下已经沉了一串的帆船做人工暗礁，只在靠近南岸这一侧留了大约四十米宽的一道口子，供船只进出。

当地的梅普子爵虽说在疫情初期有过糊涂操作，因为谣言带来的骚乱，而没能在第一时间遏制住疫情扩散，但这个曾经出海直面过狂风巨浪的老水手，也并非完全的无能之辈，一样有着自己的担当。

为了避免感染进一步扩散，子爵在意识到自己的地头已经控制不住后，果断下令封锁港口，禁止任何船只离开这里，甚至不惜封堵巷道，在岸边架上弩炮。

在他的强势封锁下，上百艘海船被迫滞留在当地，任凭这些船只的主人如何求情乃至威胁，梅普子爵就是态度强硬的禁止任何人离开自己的领地。

船队临靠岸前，卢德指挥着所有人开始穿戴他们带来的防护装备。包括手套、口罩、米黄色连体防护服，以及经过升级改造的矮人防尘镜。当众人以这样一副扮相下船时，前来迎接的当地人脸上明显带着不知所措。

“你、你们是药神教的？”

因为有伯爵提前送信告知，再加上十艘渡船上全都高高悬挂有伯爵家的旗帜，所以当地人虽然错愕，但至少没把他们当成什么妖魔鬼怪。

这时沙罗主动上前表明身份，给对方领头的人看了自己的家徽腰牌，然后恭敬的介绍了一旁的卢德，并表示他们这趟带来了许多治病救人的东西。

“真的是能治愈瘟疫的神药吗？数量有多少？能救多少人！？”

听到沙罗说船上有能治病的药，在场的当地人无不眼前一亮。牡蛎港过去两个多月死于瘟疫的人已经超过五千以上，感染者的总数难以估计，但绝对不会少于三万，城里现在每天都要拖出去上百具尸体进行焚烧。

死人不得安息，活人满心惶恐。

卢德正向跟当地人了解情况，最好是能面见一下梅普子爵，这时不远处突然急匆匆的赶过来一群蒙面人。卢德根据对方的衣服，辨认出对方是战神教的神官和修士。为首的那人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但卢德还是认出了他。

“乌拉尔主教？”

“卢德大师，可把你给盼来了！”

稍微拉开自己蒙在脸上的白布，乌拉尔露了一下自己的本来面目，便迅速将白布又严严实实的蒙了回去。

戴口罩、减少皮肤暴露这些防疫手段，都是乌拉尔去年在松树镇拜访期间，从卢德这里偷师学过去的，现在被他用在了牡蛎港。

双方见面后，乌拉尔看了看卢德身后的十艘渡船和不断下船的矮人志愿者，内心一时间感慨万千。

他们战神教的神官本就不擅长治愈类型的神术，甚至还要因为自家神明对伤疤的喜好，而不得已承受一定程度的DEBUFF。

现在牡蛎港的疫情这么严重，他们赶鸭子上架一样的硬着头皮过来支援，心里可以说是相当的没底。而卢德的到来，则让了解药神教专长的他们，发自真心的冒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感，就跟看到了主心骨一样。

“大师，这边的情况已经完全失控了！在你们抵达之前，这里算上我们战神教，总共来了七个教派，加起来二十八个神官。我本以为这么多神官，加起来一天一百多个神术，但传染的速度比这更快，而且因为之前出了一档子破事儿，当地平民已经完全不信任自己的领主，染病的人不但东躲西藏，甚至还会攻击我们！”

提到当地那些“不识好歹”的刁民，乌拉尔的脸上满是无奈。

身为一名宗教人士，而且还是做到了主角级别的中高层干部，乌拉尔当然清楚“愚民是宗教之友”这一浅显易懂的至理名言。但当这些容易被忽悠、被煽动的愚民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那感受可就截然不同了！

支援牡蛎港的这些天，乌拉尔已经不止一次在手下的弟子们面前发飙怒骂这些“没长脑子的白痴”，自己明明是来救他们的，结果他们却像受惊的老鼠一样，在城里四处乱窜，个别疯子甚至还掏刀子想要捅自己，根本无法与之进行正常交流。

而更让乌拉尔无语的是，明明危机已经这么严重，真要是扩散开来，整个王国北方都将生灵涂炭，他们各家教会谁也无法独善其身，但前来支援的个大教派神官还是在明暗里勾心斗角，仿佛这是一种本能。

有那么一瞬间，乌拉尔甚至因为心累而感到一种由衷的绝望。觉得像这样的人类，根本没有拯救价值！

在乌拉尔的带领下，卢德一行人很快来到市政厅。

一路上，卢德观察着街道四周，绝大多数房屋都大门紧闭，有的已经漆黑一片，有的则还有灯光和人影。全副武装的城卫军不时路过，偶然还能碰上神色匆匆出来采买生活用品的居民。

让卢德眉头直皱的是，除了自己和乌拉尔一行，当地人就没有戴口罩的，脸上连一片布都没遮。

“乌拉尔主教，你们来当地有些日子了，就没提醒过领主，让他下令居民戴口罩吗？”

“怎么可能没说！？但说了也没用啊！这里是四季女神教王国北方教区的总殿所在地，有一个主教坐镇，那家伙专门盯着我挤兑，说蒙面没有任何用，让我一个战神教的，不要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发表无用意见，我特么的甚至没法反驳，淦！”

提到当地的四季女神教，乌拉尔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浓浓的怨念。对方的主教是个眯眯眼的老狐狸，名字叫埃文鲁斯。乌拉尔承认对方在疫情期间救治了大量感染者，但也恰恰是这家伙，在很多问题上故意阴阳怪气，跟提意见的乌拉尔公开唱反调。

受战神教不擅长治愈类神术这一固有印象的拖累，梅普领主很明显的更相信埃文鲁斯，而不是乌拉尔。

为了解决这次严重的瘟疫危机，埃文鲁斯已经向领主提出建议，要在当地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献祭仪式，要求全城所有居民在仪式上集体做苦刑宣誓入教，同时让梅普子爵献上自己年纪最小的一双儿女，来换取四季女神的怜悯，并一再表示，只有这样才能拯救全城所有人！

本章完

装潢奢华的市政厅内，原本人声鼎沸的场面，随着卢德等人的到来，瞬间变的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到了他们那十分“怪异”的衣着打扮上，诧异的眼神就仿佛是看到有人走错了片场。

这时，一个身披全套金属板甲的骑士走了过来，指着卢德等人对领人进来的乌拉尔问道。

“乌拉尔主教，这些……是什么人？”

“我来介绍一下吧，这几位是从北境松树镇赶来支援的药神教信众，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不会还有人没听过卢德大师的名号吧？”

乌拉尔的话一出口，看似小小的奉承了一下卢德，但实际上倒也没有太过夸大。以卢德和药神教如今在王国北方地区的知名度，说他们人尽皆知也许有些过头，但早已不再是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

尤其是在牡蛎港这边，这里可以说是药神教第一次在松树村之外打响名号的地方。

当初那几个同卢德做生意的商人，带着“爱芙琳娜的眼泪”这种神药，参加了当地一年一度的海神拍卖会，药剂一经面世，便引发了极大的轰动。毕竟在此之前，大众还从未见过疗效堪比神术的超级药剂。

于是这几瓶药剂在拍卖会上大受追捧，其中竞拍价最高的一瓶，因为当时现场有两个土豪在斗富，被硬生生抬到了五百金币。消息传回松树村，连卢德都不禁有些瞠目结舌，感慨人傻钱多。

有鉴于此，当乌拉尔代为报出卢德的名号，在场众人看过来的目光又变的与之前有些许不同了。

有人欢欣鼓舞，但也有人眉头紧蹙，似乎对卢德等人的到来并不怎么感到开心。而这类目光的源头几乎无一例外，都是一些宗教人士。

对于卢德等人的到来，除少数本地官员和贵族主动上前打招呼表示欢迎外，其他各教派的神官都只是远远的颔首示意，或是一脸倨傲的予以无视。

在他们看来，药神教虽然靠着自家的独门药剂在北境混出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名气，但终究只是三流教派，教区不过一镇之地，信徒估计也就一两千人。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非但没有主动上来拜“山头”，进屋之后还故作高傲的连面罩都不摘，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卢德进屋后等来没一会儿，一名管家打扮的老人出现在大厅，高声宣布领主驾到，紧接着卢德就看到，在数名骑士的簇拥下，一个神情有些憔悴的忧郁大叔走了出来。

在场的众人见状纷纷起身行礼，只有一个穿绿色法袍的胖子越众而出，没有像在场其他人一样，对子爵大人躬身行礼，而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让子爵低头亲吻他戴在中指上的四色宝石戒指。

卢德认出对方就是四季女神教王国北方教区的主教埃文鲁斯，这个身高可能超过两米的巨汉，往那一杵就跟个肉山似的，满脸横肉堆叠，胖的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关于埃文鲁斯其人，仅就卢德目前了解的情报，这家伙是个很有经营手腕的主教，但也是个丑闻缠身的黑心神棍。对方五年前被委派成为杜兰王国北方分教区主教，上任后的确是卓有成效，受洗信徒的数量照比他上任前翻了一倍，募金则翻了三倍有余。

然而在他上任后不断有冒出传闻，说埃文鲁斯为了同其他教派争抢信徒，暗地里使了很多肮脏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栽赃陷害、买凶暗杀等等。

但这些传闻大多都是捕风捉影，基本找不到证据，反倒是有几桩诬陷埃文鲁斯的被人检举揭发，间接成就了埃文鲁斯的名声。

不过但就他建议梅普子爵搞集体苦行，还要活祭童男童女来看，卢德跟他就不是一路人，总之这是一个应该很不好对付的家伙。

子爵到场后，一屁股坐到了大厅主位上，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股强烈的颓丧，黑眼圈浓的像熊猫。

在乌拉尔的引荐下，卢德一行人上前向子爵问好。对方露出疲惫的笑容，感谢药神教的援助，然后扭头让自己的管家为卢德一行人安排住处。

“子爵大人，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可以住在离隔离区更近的地方，这样比较方便治病救人。”

卢德的话一出口，顿时引起全场一阵窃窃私语，部分人就像变色龙一样，立马换上一副讥笑的面孔，甚至故意用旁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讽刺卢德是想沽名钓誉。

目前的牡蛎港，子爵已经下令全境封锁，勒令所有感染者必须主动前往隔离区接受管制，否则一旦被发现，不光本人要被就地处决，包庇者和亲属也要一同受罚。

在如此严酷的法令威慑下，虽说整个领地人都被弄的心惶惶，但也的确起到了一定的约束作用，有大约两千名感染者主动前往隔离区，主要都是底层的穷苦人。

很多人其实都知道，所谓的“隔离区”其实就是划出一片地，好让这些平民感染者滚进去自生自灭。那些衣冠楚楚的神官老爷们，并不会把宝贵的神术用到他们这些贱民身上。

相较之下，城里的富裕阶层则要安稳的多，这帮有钱人完全不怕被感染，只要瘟疫不是沾之立死，他们根本不用担心自己会死在穷人前头。

这批自愿接受隔离的底层平民，目前的数量已经超过两千，并且还在不断增加，连他们自己都已经绝望了，结果卢德现在却表示自己要管他们！

这时，一个穿绿袍戴绿帽的神官越众而出，带着一脸的讥笑问道。

“敢问这位卢德大师，贵教这次来了几位神官？”

“算上鄙人，一共两位。”

“才两位？”

“是的，我和我的弟子。”

“哈哈哈……你们大家听到了吗？他们药神教就来了两个神官，想救治两千人！”

故意发出极为夸张的笑声，这个绿帽神官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卢德看了一眼对方袍子上的徽记，是湖神教的神官，这个教派属三线水准，湖神柏戎靠抱大腿苟过了神战，因为没少认别的神做大哥大姐，所以在诸神之间也有个诨号叫“弟神”。

就是这么个没牌面的神明，他的教派自然也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货色。

本章完

没有理会这个急匆匆跳出来讨打的“弟教神官”，卢德径直来到作为领主的梅普子爵面前，摘掉脸上的口罩和兜帽，用一种极为诚恳的语气向对方请求道。

“领主大人，我和我的弟子的确办不到用神术一次性拯救两千人，但这个世界上可以救人的手段，也不仅仅只有神术这一种。我教信奉的女神爱芙琳娜以药称神，我们这些追随女神的信众也以治病救人来践行自己的信仰。我知道您未必信任我，我现在也无法做出百分之百成功的保证，但请给我们一个拯救更多人的机会！”

卢德说完，后退半步向领主深深的鞠了一躬，现场一时间变的鸦雀无声，之前那个有意挑唆的神官，这会儿整个人楞在原地，脸上的表情颇为尴尬。

他本来是想找茬引卢德同自己争吵，将对方拉入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再靠丰富的经验将其击败。但卢德对他的挑衅压根儿不予理会，刚刚那套说辞和姿态也都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反而凸显的他更像一个小丑。

端坐在首席上的梅普子爵盯着卢德沉吟了片刻，扭头对自己的老管家吩咐道。

“马勃，你替我在东街附近安排一处合适的地方作为卢德大师的住处，大师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

“是，老爷。”

微笑着冲卢德点了点头，管家马勃随即上前，示意卢德随自己来。离开大厅前，卢德再次冲领主梅普子爵扶胸一礼，然后又对一旁的埃文鲁斯主教颔首示意，至于那个弟教神官，全程都没拿正眼瞧过对方一次。

一行人离开了市政厅，乘坐管家马勃安排的马车前往市区东街。这一带是牡蛎港的备用仓储区，远离主要居民区，所以被选做看押感染者的隔离区。

乘车前往落脚点的路上，之前一直跟在卢德身后的罗爱娜，有些忿忿不平的开口问道。

“师傅，那些家伙也太嚣张了吧！一个个的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我记得您之前在船上说过，这些神棍根本不懂防疫，那您刚才为什么不跟那个领主说呢？”

“傻丫头，我们初来乍到的，一上来就对别人家的事指手画脚，还要贬低别人，换你是领主、你会信吗？”

“我……”

“为师刚才什么都不说，是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整个牡蛎港现在聚集了一堆教派，看上去是都在救人，但根本不是一条心。就刚才在市政厅里那种情况，我真要是给领主提什么建议，立马会有人跳出来跟我唱反调，最后只会让自己陷入一场无休止的口水战。所以不如先做，直接拿出无可辩驳的实绩，这才能堵住旁人的嘴。”

没过多一会儿，马车就到了地方，管家马勃给找的地方是一座带院子的二层小楼。条件只能说是一般，但管家却不无歉意的表示，这已经是东街附近最好的房子了。

好在卢德清楚自己不是来旅游的，见房子里外都还算干净，院子的面积也不小，也就没有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