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源旧主
“但你又为什么想做这个？对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花那么多功夫把恐鱼变成能吃的东西，而不是留给自己，我记得你很喜欢吃东西，吃的也很多。”
托马特对斯卡蒂好奇自己的目的而感到相当意外。
他干嚼着一条恐鱼的腕足，给了个并不能算是直接回答的应付：
“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我做的多了去了，不差这次，又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一个解释，就当我心血来潮吧。”
大口喝着汤的安妮塔，从她所在的熟人堆里跑了过来。
她的贝壳已经空了，但并没有选择继续排队，也不是凭借关系插队。
安妮塔仅仅是来到了两人身边，用还没擦干汤渍的嘴巴，咧着嘴笑着道：
“我以后，也要成为流浪歌手，然后为斯卡蒂还有托马特写一首歌，到处传唱！你劈开大海，他分发食物，简直就是奶奶说的故事里的圣人嘛！”
如果说，看着居民大快朵颐并且逐渐恢复神智的样子，就足以让两人都感受到一种无法描述的情绪的话。
这种直接了当的感谢和赞美，反而会让他们有些猝不及防。
两人其实都不怎么希望所谓的“感谢”。
一个人自认带来不幸。
一个人自知制造不幸。
即使得到，也会对其加以否认，或者与曾经的一切进行比较而觉得微不足道。
可现在嘛...
何必在意这些呢？
“别了吧，你唱歌并不好听，简直像尖叫的恐鱼。”
斯卡蒂毫无恶意地形容着少女的嗓音。
而安妮塔也毫不服输地反驳道：
“我也可以练习嘛！”
托马特也不嫌事大，拱火似的，将斯卡蒂的琴拿了过来，继续道：
“你来唱一首呗，别忘了你才是流浪歌手啊，这种时候，不就适合唱歌么？”
【活动】覆潮之下，全是海鲜 : 第十五章 D区
“真难听。”
这种评价在斯卡蒂刚来到盐风城，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而演奏时，不止一次被当地的居民从口中说出。
而他们的表现，也超出了一般人在听到难听音乐时的模样。
他们会变得异常烦躁，甚至会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用仿佛已经麻木掉的表情挤出一副极其痛苦的模样，直到斯卡蒂停下演奏。
这当然不是因为斯卡蒂真的很缺乏音乐细胞，因为从这种异常的表现上就能看出，这些人极有可能已经收到了海嗣的影响，然后对阿戈尔人的乐音及歌声产生异常反应。
只有年轻的安妮塔及另一位更加幼小的儿童不会感到不适，此外还有一名年老的妇人。
可是现在，当斯卡蒂在托马特的怂恿下，演奏其乐器，接着开始哼唱阿戈尔地区的民谣，本会因为不适和厌烦而捂住耳朵的居民，统统停下了进食的动作，一致朝向她所在的位置，侧耳倾听了起来。
“歌？耳熟的歌...”
“为什么这些声音不会让我反胃...”
“啊...我想起来了，唱片...以前的唱片...那些不能播放的唱片...”
“是伊比利亚的歌...是阿戈尔人带来的歌曲...”
通过正常的进食以及特别的食材带来的效果，重拾自我意识的居民们，在声音的刺激下，似乎又回忆起了更早的东西。
一些人回忆起自小在盐风城生活的时光。
一些人回忆起曾经游历在外，四处漂泊的时光。
有美好的记忆，也有苦难的过去。
喜悦，苦涩，悲伤，酸楚，各种情感忽然涌上心头，占据了空无一物的麻木脑海。
可他们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怪异的东西，而是毫不抵抗地接纳了这些记忆。
因为东西本就属于他们。
而他们终于将其取回。
“我是我”这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自我觉醒，让他们的意识越发清晰。
重拾的记忆和感情，此刻也正在驱赶着这些年来占据着自己身体的“另一些东西”。
“我...我才不是什么‘铁皮’...！！”
“老子也不叫‘栅栏’，他妈的怎么回事？！之前老子到底在干啥！？”
“我想起来昨天居然吃了一只虫子...”
“像个傻逼一样数数...别人给啥就吃啥...”
“我当初居然看着妈妈饿死在面前，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这种事情？”
除了本就没受到太大影响的安妮塔等人外，几乎所有的居民，都在爆发着各式各样的情感。
疑惑，愤怒，悲伤，悔悟...以及憎恨。
“操！！！那个主教！我想起来了，从第一次吃了他在岸边给我的肉后，我脑子就模模糊糊了！”
不知是谁最先在人群中爆发出了一声大吼，同时用显而易见的怒火针对向盐风城主教昆图斯。
但是，在他的愤怒未在人群中激起更多浪花前，那个居民，就向前跌了几步，跪倒在地，捂住了自己的喉咙。
——喉部异常地肿胀，而且在不断跳动，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中涌出。
“我...我...呕！！！！！”
那位居民趴在地上痛苦地呕吐着。
而一些巨大到看起来异常的物体，也伴随他的动作不断从喉中流出。
准确说，是主动从里面钻了出来。
那是一大坨暗蓝色的肉块，保持着不定的形状，不断颤动。
此时，其他人也紧跟着出现了反应，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呕吐着，有的直接趴在地上，有的则倚靠着墙，不断将类似的东西从自己腹中呕出。
“什么情况！？是我处理的不够好？”
看到这些人接连呕吐出类似未成形恐鱼的肉块，托马特倒有些惊慌，同时又看向现在没有太大反应的安妮塔，最终望向斯卡蒂，寻求着她的看法。
“不...他们吐出来的不是你带来的恐鱼，那些是海嗣，占据他们肉体，影响思维和意识的海嗣...”
斯卡蒂看着那些蠕动了几下后便不再产生任何反应的物体，如此判断着。
“恐鱼本就是一种下等海嗣，模仿周遭环境的产物，而他们体内的，恐怕就是因为摄食主教给他们的海嗣身躯而产生的东西。”
会发生这种事情，实际是在两人意料之外的。
托马特只是为了让这些人填饱肚子。
斯卡蒂唱歌也只是应付托马特以及眼神中满是期待的安妮塔。
可两件事情结合在一起，便引发了没有人设想过的状况。
——托马特的气通过摄食的方法进入居民身体，驱赶走了海嗣，而斯卡蒂，也用歌声唤醒了彷徨中的灵魂。
“把那些生物的一部分残片放在体内，然后引起肉体转变，很像乌萨斯内卫啊。”
在得到斯卡蒂的解释后，托马特也松了一口气，而这种事情，也让托马特回忆起曾经遭遇过的乌萨斯人。
“嗯...当然这么做的，也不只他们就是了，不过根据歌蕾蒂娅说的，主教只是希望自己也能成为海嗣并保持自我意识，而用他们做转化实验罢了，并不是为了制造强力军队。”
虽然是在回应着托马特的话，但此时斯卡蒂看着的却是因为听不懂话题内容而一脸困惑的安妮塔。
她不知道为什么平时面无表情的大家今晚又哭又笑。
也被这些人突然呕吐而吓了一跳。
不过看斯卡蒂和托马特并无太大动作，自己和熟识的人身上，也没发生过于严重的事情，便毫无根据地选择了信任。
一些人吐得很多，有的人则吐得很少。
率先恢复过来的人。看向了他们吐出来的，那不堪入目的呕吐物...
“这是...啊...对了！！！”
——他们想起来了！他们想起来了！
不论过去了多久，他们都回忆起了，当初在海滩边，与一群人半信半疑地吃下主教自称“由大海赠与的恩赐”的东西，就是这些玩意儿的一部分。
以及在那之后，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中，不断啃食自己身体却动弹不得邪恶生物们！
【活动】覆潮之下，全是海鲜 : 第十六章 盐焗主教昆图斯
“怎么了？主教，您看起来，似乎相当焦虑啊？”
“你住嘴...我有事要做，在这好好待着，为明天的事情做好准备。”
海底溶洞中，面色青紫的主教将自己身体盖在了深海教会的深色教袍下。
这是为了遮掩那即使作为阿戈尔人都不会拥有的异样躯体。
满口仁义道德至少也需要一个吓不到人的皮囊。
不过他现在无心对歌蕾蒂娅采用平时对外示人的那种儒雅语气，只是暴露出如她所说那样的焦躁感。
他左顾右盼，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可伴随着无奈地叹息而晃动了一下的躯体，都说明无论他之前在寻找什么，也没有一个让他满意的结果。
主教离开了地下溶洞，沿着螺旋状的阶梯，稳步走向了最上方的直通盐风城教会的暗道。
无人打扫的教会内部，谈不上整洁，并且也没有打扫干净的必要。
因为不会有人来到这里，平日里的传教，也是他高高在上，站在教会所处的高崖那儿，用洪亮的嗓音，对下面那些只在乎什么时候能吃到东西的愚民，说着他们并不在乎的话语。
这些人，也早已失去了祈祷的意识，仅留下倾听的本能。
当然在这个无月的夜晚，昆图斯特意来到绝不会有人到来的教堂，可不是为了特意在这个时候对下面的人进行传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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