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救赎 第458章

“帝国在魔女改革之前，魔女的存在便是罪人，这一点你们都清楚吧？”

“......”

李岚不明白这个老女人怎么突然说出了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只是点了点头。

“我想说的是，曾经迫害魔女，就是为了未来能够拯救世界，那么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承受怎样的唾骂，帝国都不会停下来。对于你们，魔女卡莲·艾尔芙以及魔女罗丽娜·尤菲，帝国一直都没有改变过初衷，你们就是必须铲除的存在。”

“现在也是如此？”

李岚没有想到这个老女人突然不暗示了，一开口就是充满火药味的这番话。

“不，现在不一样了，你们贵为黑暗国的使者，而帝国无意与三个古老造物主为敌，自然是以和为贵。所以，过去的事，逃亡的魔女，帝国不打算深究，但是！虽然历史不同了，但曾经对于帝国而言，任何一个民众胆敢帮助魔女，都是重罪，都需要从重处罚。”

老女人的语气不像是质问或者挑衅，而是在喃喃自语，她自顾自地说着。

“莱恩·利特，这个青年为何会站在魔女那边，我至今是疑惑不解。”

“如果只是莱恩·利特一个也就罢了，事后其弟弟，莱纳·利特更加离谱，居然选择帮助敌国间谍，这是我最看不懂的。按照帝国律法，莱纳·利特也在被抓的第二天处以极刑，而事后其家人却再度勾结这些间谍，充当内应。你们认为，这样的罪行，应该如何判决才好？”

按律当斩，没有第二条路。

李岚和罗丽娜都沉默着，又是两个熟悉的姓名，并且两个都是因为魔女而死去。

仔细一想，李岚他们已经强到某种地步，可以说，他们这些已经满级的魔女都可以媲美神级。只是，在这副强大身体的背后，却是一个人类的灵魂，拥有着人类所该有的怜悯，而不是神级存在的那种淡漠与游戏人生。

正因为李岚拥有着人类的灵魂，才拥有着人类所该有的恻隐，在听到这两个凡人死讯的时候才会感到唏嘘与痛苦。

在这个该死的世界，莱恩·利特这个男人是极少能够站到魔女这边的异端。但遗憾的是，善良最后成为了这个男人的催命符，也给李岚他们留下了一个一辈子都难解的心结。

当初如果没有这个男人的帮助，那么李岚他们不可能那么顺利逃生，这不仅仅是一份李岚他们一生都难以偿还的恩情，更是改变了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土著的看法。

哪怕这个世界再残酷，再尔虞我诈，也一定有能够站在他们这边的智慧生物。

概率约等于零，并不代表没有。

比如李岚事后遇上的伊凡子爵以及拉克希思，比如黛拉遇上的鲁道夫以及缇妲夫妇。

“这个老女人突然提到这两个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李岚骤然警惕了起来，他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了，别待会真给他的心态来个仰卧起坐？

第17章 曾经的遗憾

莱恩·利特，莱纳·利特。

老女人的话语，让李岚回忆起了曾经的那一对兄弟，一时间五味陈杂。愤怒与痛苦之余，他更察觉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也不知道这个臭女人到底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果不其然，在史莱姆与星宿系列女仆被处决之后，眼见李岚与罗丽娜无动于衷，那刑场上又有两个羸弱的女性以及四个小孩被拉了上去。

其中一个女性，李岚并不陌生，名为贝蒂·安弗，曾经莱恩·利特的妻子。

在认出了这个妇人之后，其他的人究竟是谁，已经不难判断了。

这两个女人，正是莱恩兄弟各自的妻子，而那四个孩子，也全部都是莱恩兄弟的后代！

“......”

有点窒息，真的有点窒息，这样的操作让李岚感到猝不及防。

叛国罪，这就是这些女人以及小孩所犯下的罪行。

帝国的法律要求任何一个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的民众，对帝国拥有绝对的服从，所有背叛了帝国的存在，无论对错，下场都是死路一条，绝不姑息。

老女人不死之伊利斯此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现在治不了他们这一些叛逃的魔女，难道还制裁不了几个不知好歹的凡人？

眼见那个穿得一身华丽的魔女，克罗珊，又一次站出来，宣读这两个人类女性以及四个小孩的罪行，李岚终于忍不住质问道，“帝国的法律，就是连小孩都不放过吗？”

“小孩都不放过？”不死之伊利斯翘起了一丝笑意，“罗门·海德拉，这个名头犯下了那些血腥罪行，恐怕卡莲·艾尔芙阁下比我还清楚。直白点说，你们在逃出帝国之后，怕是连小孩都没少杀吧？”

“......”

不止是李岚，罗丽娜也是哑口无言。

确实，他们刚刚逃出日不落帝国的那段时光，就几乎全程都在大杀特杀，任何察觉到他们魔女身份并试图威胁到他们的冒险者，无论男女老幼，全都得死。

李岚他们绝对不会留下任何可能暴露自己身份以及踪迹的苗头，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抛弃了穿越前现代社会的所有道德标准，以极度野蛮的行径在这个世界苟且偷生。

现在一想起曾经在魔物区域，借助夜晚特有的蠕动黑暗毁尸灭迹时，都感觉像是发生在昨天。那惊悚的一幕幕屠杀仿佛是缠身的梦魇，他们恐怕这一生都不可能会忘怀。

“这个世界是很残酷的，帝国对于你们而言是牢笼，而这个世界，对于帝国而言同样是牢笼。既然你们有古老造物主的庇佑，既然你们能够活到今天，那很多真相，不需要我说，你们都会明白。在这个世界，对与错，没有任何意义。”

不死之伊利斯摊牌了，她的话语很直白。

装作不知道这两个黑暗国的使者不是曾经的叛逃七魔女？没有必要，真的没有必要，这个老女人与帝国的大多数当政者不一样，她一直都认为敌人就是敌人，只要站在不同的立场，就必定会成为敌人。

是敌人就不需要任何的虚与委蛇，要的就是想方设法将敌人做掉。

所以，她现在才试图挑起这两个魔女的情绪，逼他们第一个动手，与帝国敌对。

“确实，你说的没错。”李岚表示赞同，道理他都懂，如果站在帝国的立场上，将魔女当成猪崽养确实没有任何的错误。只要能够实现最终目的，别说是杀一千个魔女，就是一万个，一亿个，也算不了什么。

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立场，什么样的道理，都妨碍不了李岚这一股想要复仇的冲动。

谁得罪了他，谁就吃不了兜着走，帝国如此，精灵王国那边也是如此。

若不是为了低调发育，谁想像现在这样子站在这里唯唯诺诺？谁想像现在这样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随从被处死？

李岚稍稍握紧了拳头，他咬了咬牙，内心却是犹豫了起来。

人类的本质就是双标！

李岚自认自己应该抛弃任何穿越前的现代传统道德，完全不当人，而他以前也是如此。他杀了那么多的冒险者，杀了那么多的魔女，更杀了那么多的大国军人，上到古稀老朽，下到三岁孩童，没有一个幸免。

他的双手沾满了无数人的血，满是罪孽，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要是放在穿越前的社会，李岚所犯下的罪可以说是一百次都不够死。

那么，就这样的他，又有什么理由去对帝国的律法指手画脚？或者说，有句话叫，乱世当用重典，帝国的律法严苛到连小孩子都不放过，那是帝国的事，很正常。

只是，李岚感到很不爽，这一刻真的很不爽。

不死之伊利斯很意外，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挑起了这个魔女的情绪，结果这个魔女给了个肯定的答复过后，反倒是平静了下来，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法律归法律，不过看到这么小的孩子，要因为长辈的愚蠢而死去，你们不觉得这是一场悲剧？”

确实是一场悲剧，站在帝国的角度讲，如果莱恩·利特以及莱纳·利特不是蠢货，那么他们压根不会遭致死亡的结局，更不会连累自己的家人以及孩子。他们的不忠，才是造就这一场悲剧的根源，死有余辜。

可对于李岚他们而言，这两个男人不仅仅是帝国的叛徒，同时也是他们这些魔女的恩人。

莱恩以及莱纳从一开始就不会与帝国对抗，只是心中仅存的善意，让他们在适当的时刻做出适当的选择，比如善待魔女。

“魔女没有错，帝国没有错，莱恩和莱纳也没有错。”

李岚懂的，无论站在哪一方面，都很难挑出毛病，归根到底，一切都可以甩锅给“世界”，全部都是“世界”的错。

“典狱长大人，事到如今，既然你摊牌了，表示看我们不爽......”

“我可没这么说。”不死之伊利斯直接否认，但那表情已经摆在那里。

“有没有这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确实是这么想的，否则刚刚也不会将我们带到这里，”李岚不想继续拐弯抹角了，而是发出了一声质问，如果不说出来，他的内心就不舒服，“你的目的是想干什么？”

“你认为呢？”

“想要挑起我们的愤怒，让我们对帝国动手，介入这一场刑罚，然后以这个为理由，将我们铲除掉？”

李岚已经想到这一个层面上，他甚至觉得，今天的这些压根就不是什么阴谋，而是阳谋。

这个该死的老女人从头到尾都已经在暗示他们动手了，帝国皇帝那一方的势力尚且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但是眼前这个典狱长的意思却很明显，不就是看他们不顺眼，想找个合适的理由将他们除之后快？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带你们参观一下这个地方。再者，你们现在可是高高在上的半神，甚至是神。凡人这种蝼蚁的死活，对于你们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就像死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一样，至少老女人就是这么看的。

“......”

李岚沉默着，一个转眼，曾经莱恩·利特的妻子，贝蒂·安弗，已经被拖到了行刑场的中间。

贝蒂·安弗与先前已经被处死的史莱姆以及星宿系列女仆不同。

毕竟，李岚的随从都有着强大的意志，哪怕最后赴死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丝毫的怨言。

而贝蒂·安弗，她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女性，她连一个冒险者都算不上。

凡人，绝对的凡人。

然而，现在这样的凡人，就跪在这个神圣的行刑场上，即将接受死亡，即将迎来其他强大冒险者甚至是半神级存在，所应有的至高待遇。

可以说，这已经算是一个凡人一生中的高光了。

这一次的处刑，刑犯并没有背对这李岚他们，而是刻意想要给他们看一样，让这个女人跪在了李岚他们的正面。

这个弱小、恐惧的女人，并没有看到遥远处正在围观的李岚与罗丽娜，她的视野内只有周围那大量的陌生魔女以及异端裁判者，她的身体正在瑟瑟发抖，这是一个正常人在死亡即将来临之前的本能反应。

这一刻，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视野已经被泪水所模糊。

她跪在这一片满是干涸血渍的冰冷地面上，紧咬的牙齿正在不断打颤。

面对着那高举的漆黑刀锋，满心恐惧的这个女人，才如梦初醒，努力用平静但又带着哭腔的嗓音，对不远处那个正在挣扎、哭喊的小女孩喊道，“露露，闭上眼睛！”

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在这一刻看到自己的死状，哪怕知晓自己的女儿在不久之后也会随着自己死去，她也不想让自己的死成为女儿一生的噩梦。

“闭上眼睛，乖！妈妈没事！”

最后的时刻，充斥着内心的只有恐惧，只有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 ...... ......

史莱姆她们的死亡，能够在李岚的本命魔导书中再生，可是，莱恩莱纳兄弟的家人呢？

曾经的逃亡七魔女，承受了莱恩·利特的恩情，不然也难以知晓这个世界的大致情况，大概率会在逃亡过后夭折。

而那一次的顺利逃亡，却是牺牲了这个善良的男人。

李岚自知这一辈子都难以回报，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可能也会踏上死亡之路，从此不再有回归帝国的时刻。

殊不料，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多年后的再度归来，却要经历这种该死的选择。

史莱姆她们对于李岚而言是亲人，正因为是亲人，在得知她们死讯的时候才会如此痛苦。也正因为是亲人，在需要割舍的时候才能够互相理解，将失去的亲情转化为更大的复仇欲望。

可现在，莱恩·利特以及莱纳·利特的家人，对于李岚他们而言是什么？

并非亲人，甚至说，双方之间并不存在任何的特殊关系，李岚曾经与这个女性贝蒂·安弗也仅有着数面之缘罢了。

既然不是亲人，现在在看到她们即将被处死的时候，为何李岚的心态会变得更加糟糕？更加暴躁？

他沉思了好一会，仿佛有一团炽热的火焰，正在他的胸口熊熊燃烧，越烧越旺，即将让他失去理智。

“她们不是我的亲人，她们对于我而言，更像是无法挽回的遗憾！”

类似与曾经目睹玛蒂尔达三人组赴死那般，这种充斥着内心的情绪名为“悲愤”，名为“无奈”，但是，与那个时候不同，这一刻，李岚的内心除了悲愤与无奈，还有着另外一种说不出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