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救赎 第321章

完全止住了脚步，难以言喻的惊悚涌上李岚的心头，异常的景象对他造成了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

他勉强可以看出，这里这些建筑的大致轮廓应该是之前看到的南部雨城，可不一样的是，这些建筑的构成成分。

血色，能够看到的到处都是堆簇在一起的丑陋肉块。

地上的街道砖块、左右两边的建筑门窗、诡异天空的暗红云朵......所有构成这些事物的物质，都像是由智慧生物的肉体与大量杂质混合、交缠、扭曲而成，呈现出类似血肉但又不像血肉的违和感。

也只有到了此刻，李岚才能够理解到黑发羽辉先前提到的“混沌的漩涡”是什么意思，这里就是如此地疯狂，如此地超乎常理。站在此地，就感觉好像站在某个至高存在的胃袋中，随时可能被这种可怕的扭曲所搅碎，然后化作糜烂混沌的一份子。

“糟糕......”

终于从这种强烈的惊悚中恢复神智，李岚猛然回头，结果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房间。

无论双子魔女白羚和雪羚，还是精灵族的小女孩朱丽叶、芙以及娜塔莉，亦或是那仅存的随从们，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除此之外，李岚还很意外地发现，漂浮在他身边的本命魔导书敞开后一片空白，这意味着他接下来将无法使用任何的魔导书技能，他所能够依靠的就只剩下手中这把天秤十字大剑了。

“哎.......”

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状况，但是现在这一股自责的情绪却是真真切切，李岚从未像现在这样子失态过。

无处宣泄的焦急情绪与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差点让他崩溃，所以才会在知晓了曾经战友的迹象后失去了判断力，才会暂时忘却了双子魔女她们的安危，做出了现在这种冲动的行为。

“自责已经没有作用了，现在我需要的做的事只有一件。”

那就是不能回头，一定要找到那三个可能存活的战友，将他们一起拉回现实世界！

既然这里只有他孤身一人，那么他所能够做到的就是竭尽全力地活下去，用最快的时间完成这件事，进而找到通往现实的道路，并且一切都得靠他自己。

无奈地摇了摇头，李岚蓦然注意到自己的状态也不太对，他记得自己先前由于利维坦的“改造”而处于易容状态，明显就是一个古稀老朽，而现在他的模样竟然是恢复了？

“不对，痛觉之类还在，这是怎么一回事？”

百思不得其解，情报不足，又不敢在此地久留，李岚想了想只能继续迈开了步伐，沿着这长街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这是一种极为恶心并且怪异的错觉，每走一步都不像是踏在平整结实的地面上，也不像是站在某种生物的肉体之上，准确地说是介于两者之间。

并且，这所有斑驳的血色地面上仿佛附带有一股莫名的吸力，想要将他也拉进这血肉的混合体当中，他必须花费些许力气才能够稳住自己的身形。

“救我......求求你......救我.......”

“我好痛苦......啊......”

李岚开始听到了嘈杂的幻听，这种幻听好似来自于地面，又好似来自于四面八方，令人毛骨悚然。

与其说这里是一个混沌的漩涡，还不如说是一个血肉的炼狱，入眼所及的所有事物空有一个轮廓，实际上毫无道理可言，就像是一堆邪念的集合体刻意进行扭曲，伪装成了正常模样。

倏然，旁边一栋建筑的血肉之墙上猛地窜出了好几张狰狞的面孔，分不清是男是女，只有类似人脸的五官，拼命地朝他呐喊着，甚至突出了好几只血肉模糊的手掌，向他索取援助。

“救我......不要无视我......”

又是声嘶力竭的痛苦求救，不同于黑发羽辉那种滚开水般的怪声，更像是一个人被死死摁在水池深处的窒息求救。

李岚并没有理会，在看到那扇墙壁会出现这种状况后，他更是如临大敌，每走一步都是谨慎到了极点，极度担忧着地上突然也窜出类似的异变，等下要是有什么手将他拽进了地里，那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既然这个城市是这样，那我不妨直接出城，我记得佩姬他们最后阵亡的地点，应该是在北部区域？”

于是，感受着这空气中浓烈的腐败以及血腥臭味，李岚开始凭借自己的记忆改变方向。

要知道，这里所出现的可不是什么灵异现象，而是赤裸裸的邪恶之地，稍有不慎，就会被这个混沌的漩涡彻底吞噬。

...... ...... ......

“额额......额啊......卡......卡莲.......”

高达五米的暗红色庞大身躯，像是拧坏的麻花那般，拖在血色地面上匍匐前进，他就仿佛是一条丑陋的血肉巨蟒，硬生生地拖出了一条漫长的痕迹。

“额额......额啊......不能......伤害他......”

意识早已沉沦，所有的理智都已经被无尽的疯狂与毁灭所取代，但是在他那残破的灵魂深处，迄今却依旧秉持着最开始的信念。

哪怕抛弃了身为人类的身份，哪怕早已忘却了战友们的面容，忘却了彼此之间的约定，他也绝对不能够伤害到他们。

他是为了守护他们，才甘愿抛弃了身为“人”的自己，只有这一点，是哪怕所有的灵魂全部燃烧殆尽，也必须贯彻到最后的本能。为了这个本能，无论花上十年，一百年，就算到了生命的尽头，他都会永远记住他们的灵魂气息。

“额额......额啊......”

狂乱的呓语，密密麻麻，不清楚是来自灵魂上的痛楚亦或是肉体上的痛苦。

他正在不断地嘶吼着，逃避般地蠕动着，即将进入自己的安心之地。

那里是这个血肉世界中唯一的一处桃源，一片绿草繁茂、古树参天的庞大地界，与外界那疯狂的混沌划开了分界线。

十数分钟后。

“雪莉？你又出去觅食了？”

那丛林的深处，骤然传来了女性的悦耳声音，紧接着，在一处像是神殿遗址的陈旧建筑内，走出了一个头发苍白的妖精族女性，这个女性早已失去了妖精族所特有的类“蜻蜓”光翼，睡眠不足的脸上更是显得憔悴无比。

很明显，这个女性正是本该死去的外来魔女，玛蒂尔达·冯丝。

他缓步往前走着，最后在这条庞大的“血肉巨蟒”面前停下了步伐。

却见这“血肉巨蟒”的头部就是一个硕大而丑陋的异兽头颅，有点像是猫科动物的头颅。那怪物的头颅上没有眼睛和鼻子，仅有一张腥臭无比的巨口，口中还镶嵌着密密麻麻的白色獠牙。

除此之外，异兽头颅的两端，还延伸出了两只粗壮的暗红色勾爪，紧紧地扣在地面上，支撑起了他前端那庞大的身躯。

也是随着玛蒂尔达的靠近，才骇然地发现，这颗异兽头颅的顶端还镶嵌着一张并不明显的女性脸孔，那面容恰好就是本该死亡的外来魔女，雪莉·南希。

“嗯？卡莲吗？”

不可能，无论怎么想，这个曾经拯救了他们的魔女，不可能会进入这个地界才对。

玛蒂尔达直接予以否定，但是，那一刻出现在他脸上的却是少有的喜悦。

这是自日不落帝国逃亡以来，他第一次听到的好消息，哪怕他觉得这样的一个消息实在太过荒诞。

是啊，现在的这个疯狂世界，已经不是生者的世界了，准确地说，是死者的世界。一个吞噬一切的炼狱，卡莲是不可能也绝对不能够进入这个地界的，太过危险。

回忆起了那一天，雪莉与他先后被杀，而陷入疯狂的佩姬最后选择吞噬他们的肉体，造就了一场可怕异变。

具体的细节，玛蒂尔达并不清楚，在他死前的最后一刻所看到的就是，佩姬那变异的庞大身躯直接炸开，随后形成了一个恐怖的血肉漩涡，虽然击退了那些可怕的精灵强者，但也将他们死死地困在了此地。

虽说对于玛蒂尔达而言，情报极为稀少，但他可以肯定，现在佩姬以及雪莉就是他能够顺利离开这个地界的关键。因为他们三人原本的尸体都已经连同无数智慧生物的身体融合在了一起，很有可能早已化身为某种可怕的怪物。

而在这怪物的躯体当中，佩姬能够掌握全部的主动权，雪莉能够掌握部分对外躯体的主动权，唯有唯一一个保持清醒的玛蒂尔达，被排除在外，困在了这里。

他并不是不能够离开这里，而是因为佩姬以及雪莉，合作将他困在了这里，不允许他离开。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玛蒂尔达或多或少还是知道一些，只是他一直以来都拒绝去面对。

“你想躲起来吗？那就去佩姬那里吧，那个区域我会过去看看，如果真是卡莲的话......”

...... ...... ......

步履维艰，这个恐怖的地方真的是莫名的恶心，李岚都感觉自己快要走不动路了。

不知从哪个路段开始，这地面上就时不时窜出了各种向他“求救”的咸猪手，本来求救也没什么，这些可怕的玩意一旦拽住他的脚就是用力地拖进地底深处，这哪里是“求救”了？

这是害命！

在李岚看来，这些死在土地中的家伙都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很有可能就是在迷失绝地中看到的大量昏迷的精灵。就这样的家伙死再多他都不会心疼，更遑论要去救他们。

“仔细算算，我大概已经走了三个小时了，如今也走不出多长的距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到达他们阵亡的那个地点。而且，更为麻烦的是，我开始产生了饥饿的错觉。”

不错，李岚可以肯定，他感到饥饿了。

并不是生理渴求上的饥饿，而是心理上，他竟开始产生了吞噬周围这些肉体的可怕想法，本应面目可憎的这些红色血肉，现在在他看来居然是无比可口的大餐，真想就此大快朵颐。

李岚都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自己疯了。

“啧——”

就算是意志向来极为坚强的他，也会产生这样的进食冲动，李岚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是那三个精灵族女孩进来会怎样。

又是一只突然冒出血肉地面的手掌，眼尖的李岚想都没想就将手中的十字大剑挥了过去，腾飞的肉体没有任何血液，而是在地面上蠕动了好一会，再次消融。

“没完没了！”

发了一声牢骚，又有些无奈地抬头看了一眼前方。

那一刻，一个出现在视线中的身影引起了强烈的内心波动，哪怕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过数百米之遥，但是那本该深深刻印在灵魂深处的熟悉气息，却让两人惊呼出声。

“玛蒂尔达？”

“卡莲？”

从新历10003年6月16日离别开始，一直到今天，新历10007年6月8日，时间已经过去四年之久，双方从来都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景之下相遇。

只可惜，眼下相遇的双方，其中一方依旧还活着，而另外一方却已经属于死者世界。

两人相视而笑，过往的一切悲伤与痛苦，都仿佛被这短短的会面所冲散。

“先别说话，跟我来吧，这里太危险。”

不知何时变得有些苍老的玛蒂尔达，只是抬起了那一只瘦骨如柴的右手，挥手示意，随即整个区域的躁动全部平息了下来。

眼尖的李岚，在那一刻看到了无数无形的丝线缭绕着玛蒂尔达的身影，像是将他紧紧地束缚在了这个混沌的世界，这种意外让李岚的内心涌起了不小的阴霾。

阔别多年的重逢，相遇之时除却喜悦，剩下的便只有天人永隔的哀伤。

即便这样，李岚来到此地，也没有放弃过想要拯救他们的想法。

就如曾经李岚所想的那般，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

第48章 促膝长谈

一路无话，快速跨越这漫长无比的距离，仿佛这个绝望而疯狂的世界也无法阻拦两人的步伐。

这便是阔别已久的相逢，如此平淡，无需千言万语，彼此的心志便已经溢于言表，让双方沦陷在珍贵的幸福当中。

或许只需回忆起曾经离别时的约定，回忆起曾经并肩作战时的推心置腹，即便双方之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也能够感受到这种亲如兄弟的羁绊。

毕竟在这个黑暗绝望的异世界，失去了前世的一切，从此了无牵挂的魔女们，也仅有他们彼此之间相互依靠、相互信任，才能成为各自前进道路上的指明灯。

李岚虽然相当高兴，但是在跟随着玛蒂尔达前进的时候，却隐隐约约地感到了不安。

一方面是他察觉到了玛蒂尔达与这个疯狂的血肉世界存在联系，举手抬足便可随便平息所有区域中的异常躁动，这其中可能隐藏着什么可怕内幕。

另一方面是，佩姬以及雪莉并未和玛蒂尔达走在一起，看样子他们也许并不是分开了那么简单，但愿真的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实际上李岚也不知道两人究竟走了多久，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存在时间的概念，而他也一直没有感到过疲累和困倦，反倒越走越精神。

终于，他们穿过了危机四伏的血肉之地，踏上了一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绿洲。

“到了，我们进去吧。”

玛蒂尔达至此终于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率先往前走去。而紧随其后的李岚，却发现这些丛林之间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痕迹，就好似有什么重物曾在上面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