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爱丽丝加入狩猎 第566章

作者:九渊

“这并不矛盾。你的确是我的思考,是我舍弃的部分。你是我的女儿,我的工具,你最终得出的决断就是我对这个多元宇宙的决断。而在这之外,你又是自由的,你可以去做你想要做的一切事,而我不会对你的行为作出干涉。”

“……哪怕我现在就放弃终战,一直保持着当下这个不进不退的层次,一直等到时间的尽头?”

她看到神绮打了个哈欠。

“艾丽斯,艾丽斯。你难道以为这场战斗,这场胜负,对我来说有哪怕那么一点点的重要性?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可忽略么?”她轻轻地笑了起来:“凡物总是喜欢以它们那浅薄的思考来理解神魔,神魔总是喜欢以它们那浅薄的思考来理解我。我明明刚刚才和你说过关于第六阶的情报,但你却依旧以你的思维逻辑来尝试对我进行定义。”

“你在做一件愚蠢的事,艾丽斯。虽说你本就如此愚蠢。”

“你……不在意?”

“我为什么要在意?”神绮歪头:“因为我帮助该亚?因为我站在该亚这一边?因为该亚是宇宙树而我曾经也是宇宙树?愚蠢,哪怕你用凡人的眼光来衡量我,你也应该知道凡人不会从来不会在意其和脚下的野草同样来自于十亿年前的同一个多细胞生物群。哪怕你用神魔的方式来思考,你也该明白你所行的是变化之道而不是写着‘变化’两个字的马路。”

“我之所以会站在该亚这一边,只不过是因为……唔,那个你称之为原人的家伙站在另一边罢了。它先手落子,我后手应上,它执黑,我执白。凡人是黑子,不代表它有多在乎黑子。该亚是白子,不代表我有多在意白子——无非就是一盘棋局,我在意的只是对弈这一行为本身。是黑是白对我毫无价值。”

她稍微顿了一下,身后的一支羽翼轻轻颤动。

“如果,在当初该亚晋升的那一刻,看过来的是我而非原人。那么现在的剧本大概就是人道与天道平齐,凡人与万族协力共伐我这外来之主罢。而你,我的女儿,你在这个时间点或许也将成为畸变之天,如同这个宇宙中的裴羲对抗原人一般,在成为现世支配者的同时,也试图向我发起逆反也说不定。”

她的羽翼中折射出一个宇宙……一个多元系统。而在那一个和如今艾丽斯所处的多元宇宙几乎相等的镜像宇宙之中,艾丽斯观测到了另一个‘自己’所持有的无边伟力。那是即将将整个多元之中一切变量尽数纳入掌中,几乎就要以己身取代多元意志而成就内宇宙境界的另一个‘自身’。而那一侧的‘自身’则缠绕着淡紫色的无尽河流!

血色的河流,是人道气运的具现。

而那淡紫色的长河,无疑则是另一种构成不同但却性质相当的平行机构。

且下一刻,艾丽斯便看到那羽翼中的另一个‘自己’骤然抬眸!

‘蓬——’一声,神绮收回了展开的那一支羽翼,而后那一整个镜像多元也就此消失得不剩丝毫残存。一切的变化,宛若幻梦虚影一般难以捉摸,然而艾丽斯却十分清楚,出现在那羽翼中的镜像多元,以及另一个同样行走在变化之道的圣皇艾丽斯也是实际存在之物!

“看,就像这样。”于是神绮耸耸肩,抬起另一支羽翼在艾丽斯的头顶上摸了摸。“我愚蠢的女儿啊,胜负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立场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凡物所追求的一切,神魔所追求的一切,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我并不在意这里到底会有着怎样的结局,而我之所以会处于这个位置,也只是因为原人快了我一步罢了。”

艾丽斯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啊……洛叶给它们的评语还真是正确。执棋之手还真的就是执棋之手。它们根本就不在乎棋子是黑还是白,不在乎棋局上的规则如何运作。它们只看着自己的对手,然后在一连串的博弈中分出胜负或者平手。且当一副棋局落幕之后,它们或许离去,前往另一个棋盘,或许将棋子重摆,进行下一场胜负。而无论如何,棋盘和棋子自身的意志和阵营,都不在执棋之手的考虑之中。

【我……果然是个蠢货呢。】艾丽斯轻轻地按住自己的胸口,为自己那曾经对神绮所持有的错误臆测而感到忧伤沮丧。但是——【但是……】

“为什么先来的是原人,而不是妈妈你呢?”她询问道。

她仍旧称神绮为母亲。

而神绮也并不在意,就如同神绮对镜像多元中那个朝自己发起叛逆的圣皇艾丽斯同样毫不在意一般。她只是用翅尖轻轻敲了一下艾丽斯的脑门,动作中却是有些亲昵的味道。

“这算是另一个问题了喔,我的蠢货女儿。”神绮竖起食指,向左向右轻轻摇了摇。“但是无所谓,规矩本来就是我自己定的,要改随时都可以改。而看在……唔,看在你的头发摸起来很舒服的份上,我就额外赠送你这第二问的答复好了。”

她身后的六支羽翼合拢,顺手将自己那及踝的长发梳了梳。

“艾丽斯,我愚蠢的女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

“……我不是原人的错觉?”

“——!!?”艾丽斯,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超乎预想的情报冲击,几乎让她那用以维系自身稳定的道执结构当场解离!

然而神绮只是抖了抖翅膀便让她的精神重新稳定。而在那之后顺带附赠的则是一声‘崽,阿妈对你很失望’的叹息。

“大惊小怪,明明我都将第六阶的情报告诉你了,你却非要我直接挑明才能够将这显而易见的事实认清。说你蠢还真是没冤枉你,唉,你这样要怎样才能够在这无尽的多元宇宙之中活下去呢?”

“艾丽斯,艾丽斯。”她像是个老母亲一般絮絮叨叨,数落着自己这不成器的女儿。直到艾丽斯的双眸勉强恢复稳定,她才将先前的话题继续——

“我的傻女儿啊,你以为这多元宇宙之外有多少位六阶,多少位上层叙事者?”

她仍旧不期望艾丽斯解答,只是擅自的给出答案——

——她抬起一根手指。

“有,且只有一个。”神绮的语气淡淡,然后那收起的一根手指随即垂下。“但是,也可以是无数个。”

“为,为什么?”艾丽斯又惊又疑。

“不为什么呀,不过是因为我做得到,我们做得到罢了。”神绮歪了歪脖颈。“我不会败,我不会输,我无所不知,我无所不能,我无所不在。那么我自然也可以随意地杀死所有和我同阶的存在将所有上层叙事都归纳为一。而同样的,它们也可以做到相同的事情罢了。”

“我可以是原人,只要我想,我就是原人。原人可以是我,只要它想,原人就是我。我们可以塑造无数多元宇宙,我们可以收缩为‘我’。我们是万物,而万物也是我们。我们并不存在,而一切存在也可以是我们的体现。”

“我之前才说过,想要抵达第六阶,就得舍去一切。可既然一切都舍弃了,那么本就不应该有任何剩余。这本就是悖论,而第六阶超越了悖论——所以,现在你可以理解了吗?我的蠢蛋女儿,先来的是原人还是我本就没有区别,或许对你有,对这个多元宇宙中的一切杂余存在都有。但是对我,对原人,或者其它凑热闹的,捣乱的家伙来说,这从始至终,都不存在任何差异。”

“先来的是它,也是我。”

“晚来的是它,也是我。”

“两者间不存在任何差异,就是这么简单。”

“……那么。”艾丽斯用力地揉着自己的脑袋。“既然你们之间没有区别,既然你们之间本就不存在差异。那么,你们之间的胜负又有何意义……”

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经在一声惊呼中被神绮抱入怀中用力揉了揉。感受着那顶在脑门子上的,清晰而且直白无比的‘母爱’。艾丽斯的思维显然已经无法运作。

她——无法理解。

“我可怜的蠢女儿,你看你都把你的小脑袋瓜折腾成什么样子了?”神绮忧郁地哀声叹息着。把艾丽斯那一头柔顺的金发揉成鸡窝。“但是没关系,妈妈疼你……唉,那么我就稍稍更改一下描述方式,用凡人都能够理解的话来为你解答吧。”

她在艾丽斯的脑袋上拍了拍——也不怕拍得更蠢了些。

“我且问你,艾丽斯。你用左手和右手下棋,你的左手能够赢得过右手吗?”

“…………”艾丽斯努力地找回自己的思考能力,然后摇了摇头——她很清楚自己在固定规则的棋局上不会出现任何失误。换而言之,那便是只要规则公平,则每一步都必然会是最优并必然导向无胜无败的结果。

“很好,”于是神绮再问:“那么,用右手和左手下棋。你的右手会输给左手吗?”

“不会。”——这一次的答案更是显而易见,因为这和前问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差别。

“所以就是这样咯。”而神绮便点了点头,下巴轻轻触碰着艾丽斯的额头。“自己和自己下棋,胜负本来就无关紧要。但是,下棋这件事本身却依旧是可以执行的行动。而这也算是全解之辈唯一能够拥有的消遣。”

“你明白了吗,艾丽斯。我,我们从来就不在意胜负。我们也不在意棋子会不会自己跳起来走或者从棋盘上逃脱。从始至终,在意胜负的只有你,只有你们。就像是期望着变化之道的实际上是你而不是我一样。这座棋盘上的所有小动作,所有谋划或者违规行为我们都洞若观火——但是,我们不在乎。”

“你想成为什么就成为什么,你想变转成什么就变转成什么。你想逃到哪里去都无所谓,你是否履行你的天职我也并不在乎。从始到终,都是你自己去决定应该怎么去做。”

她放开了艾丽斯,而她的形体也随之淡化消泯。

“所以,尽可能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尽可能去走你所想要走的路吧。我不会妨碍你,我的同类也不会妨碍你。而唯一有可能妨碍你的只有那些想当棋手且自以为成了棋手的蠢货,而它们的存在,便是你所要面对的唯一险阻。”

她的声音流转,淡化,最终消失。

而后,艾丽斯便发现自己沉降到了实体的宇宙之中——她所立足之处是作为她旧时居所的人形馆。而那副曾经承载着一个完整宇宙的绘卷就在她面前的桌面上静静安放。

母女间的对话,结束了。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至少,在神绮打算再度更改主意之前,艾丽斯应当再也无法和她接触。

于是……

艾丽斯向后一仰,整个人便躺在了那熟悉的床上一动不动。

良久。

一声叹息。

“妈妈什么的……”她喃喃自语道:“……还真是难以应付吶。”

“谁说不是呢?”——而她在下一刻便从耳侧听到了一句熟悉的回响。

于是,她偏过头。

而毫不意外的,她在身侧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以同样的姿势对称躺卧。

——另一个艾丽斯穿着血色的长裙。

☆、终战前的准备·艾丽斯与艾丽斯

经常有人会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敌人。

那么,在这一理论的基础上再做延伸。则又可以获得一个新的结论——那便是若自己的敌人是另一个自己。则另一个自己对自己的了解将凌驾于一切外在个体之上。

当然,这只是仅仅适用于凡俗人类范畴的一家之言。一旦将指向个体更换成非人,或者超越凡俗之上的神魔,则诸如此类的社会学理论都将失去效用——哪怕是同一个神魔的不同侧面,其之间的差异也将庞大至无可计量。想要了解彼此,其荒谬程度将更甚于天方夜谭。

就比如此刻的艾丽斯。

中洲队的正体艾丽斯和恶魔队的复制体艾丽斯。

当她们躺在同一张属于自身的床上,静默地看着彼此的时候。于两者之间,之外,都弥散着异样的沉默。陌生。与——

——尴尬。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我为什么要在这里遇见她?

她和我之间真的存在联系吗?我和她到底是一者的两面还是独立的两体?

不明白,不了解。

复制体的艾丽斯曾经数次给正体留言,但那最后一次留言所停滞的时间也不过是初入超凡层次。还未触碰心灵之光的早期境界——而在那之后,两者之间的差距便随着道的异同而急剧放大。一开始或许还是老虎和猫,很快就变成动物和植物,而到现在,艾丽斯和艾丽斯之间的差异,大概有从鲱鱼罐头到量子理论板书那么风马牛不相及的远。

她不了解她,她也不了解她。

然而即便如此,即便两人之间的时光可以无限拉长,双方之间接触和对话也总该有开启的那一剎那。

于是——

“真没想到我们能够在终战之前先行接触,我该怎么称呼你?复制体的我?”正体的艾丽斯率先开口:“以及,像是这样面对面的接触,这对我们来说应当是第一次吧。”

“你就叫我复制体好了。”身着红裙的艾丽斯叹息着摇了摇头。“我称你为正体,你称我为复制体。以及我们的确是第一次面对面的碰上——怎样,正体,要在终战之前先来打一架吗?现在你我之间的层次正好算是大体相当。”

正体艾丽斯挑了挑眉,似乎是想要从床上起身,但这个动作才做了三分之一不到却又像是一只咸鱼一般颓然倒下。而在那之后,和复制体同款式的叹息旋即从她口中流出——

“——算了,没兴趣。自己和自己打有什么意思,你和我走的又不是同一条路,严格来说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存在相互厮杀的必要。”正体艾丽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将剩下的半句话也说出——

“而且,你刚刚应该也见过妈妈了吧。而现在你还觉得终战有展开的必要吗?”

“……你倒是会喊她妈妈。”复制体撇了撇嘴,但也只是撇嘴,而非嘴硬:“不过你说的对,猜得对。在你接触她的时候我也在另一个物质层面和她会面。而虽然这交流的过程算不上是非常愉快……但至少我知道她根本就不在乎棋局的结果。”

“谁说不是呢……”正体揉了揉眉头。“她不在乎,她的同类也不在乎。在乎的只有我们这些棋子,和那些自以为是棋手的棋子……有谁在场上?该亚,裴羲?我之前还接触过一位洪荒万族的圣皇,虽说没去记它名字——”

“冰凤。”复制体竖起三根手指:“洪荒万族最后的皇,这是一个。先天魔神中似乎也有残存的代表,具体身份不明但应该是第二个。而第三个和血河气运有关……”

“原人亚当?”正体艾丽斯歪过头。

“应该是。”复制体点了点头。“他已成圣,能否为皇未知,但肯定有着皇的战力。不过他没有办法在终战战场中发挥出全力——真圣应当就是终战战局的极限了。毕竟那还是轮回者的顶端,准圣层次的强者所能够面对的层次。而再往上——大概裴羲就该亲自下场了。”

“那么看来跑路应当是没可能了,”正体的艾丽斯轻声叹息:“终战战场之内最多面对真圣之力。终战战场之外它们可无所顾忌。而且,我这边的詹岚现在正前往洪荒天界了断前世因缘。想来那帮古的徒子徒孙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这倒也是。”复制体点了点头,在床上打了一个懒人滚。“头疼,看来不乘着终战了结掉一切因果是不行了。喂,正体,你打算站哪边?”

“我哪边都不站,站我自己这边。”正体艾丽斯悠然回答:“我是变化,诸事万象的一切发展变化……我将以此来裁定胜负。决断最终的胜利应当落入哪一侧的阵营手中。你呢?你是什么?”

“我……?”复制体歪了歪脑袋。“我是情绪,我是感知,我是七情的具现,心念变动的象征。虽然我应当是个备份……但大概偏向情感丰富,知性层次更高的那一边吧。”

“……你和我的差距还真大。”正体艾丽斯撇了撇嘴。“虽说早就猜到你走的道和我的道并不相斥也不相生。然而差这么远却还真是有些出乎预料。”

“有么?”复制体皱了皱鼻子。“我唯一的弱点是帕琪,而我这边的帕琪是六欲的具现和执行者。且她对于情欲一侧格外注重。”

“前言收回……看来我们之间的差距其实并不是很大。”正体艾丽斯扶额,她算是明白为什么上一次接近复制体帕秋莉时心中会生出奇异莫名的危机感了。“而我这边的帕琪所行的是千知之道。记录知识,测绘群星,也被称作是星知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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