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开花 第268章

“卡萨布兰卡花。”

“荼蘼。”

“月影草。”

“风信子。”

一种种植物——不，一种种四季者的名字，在她的笔尖飞舞。每写下一个，就有一片奇异的透明色羽毛，从深不见底的黑夜中翩然飘出，仿佛被风托起，旋曳着向天空奔去。

但无一例外，这些羽毛都是漆黑的，知道这时，森时才得以理解。原来弥漫在整个群花之国的那种邪恶压抑感，是蒲公英把所有等待苏醒的黑暗从世界各地唤了回来。

在看不见的地方，同胞们早已安然等待。

“仙人球。”

“猴面包树。”

“夹竹桃。”

“迷幻蘑菇。”

越来越多的灵魂之羽，飘摇着汇向了天空。一片片镶嵌在无形的双翼上，成为了它丰满但残缺的羽毛之一。

“森时。”蒲公英饱含爱意和感谢，认认真真写下了这个名字。

看见后，森时愣了愣，但自己的灵魂没有飘出。

“你不打算让灵魂洗个澡，净化一下？”蒲公英问，“你怎么办到的，居然抗拒了翼云的召唤？”

“这……”

“不会有任何影响的，反而很舒服，有种灵魂处于高处，俯瞰一切的奇怪感觉。”作为经验者，含羞草在一边解释和安抚森时，“这对于提升精神力的强度，以及增加我们的实力非常有帮助……不过，你怎么抗拒它的？”

森时自己也觉得奇怪，并没有羽毛从头上冒出。

仔细想了想，应该是自己的灵魂非常干净吧？

“那，我写个草莓看看……”自言自语着，蒲公英写了个“草莓”。

很快，一片漆黑的羽毛从森时头顶飘出，慢慢汇入了漫天的羽翼里

第一卷#405·旅行的灵魂

此时此刻，森时所感觉到的这种体验是极其难得的。她也许能够理解灵魂是什么东西，毕竟抵达了这个世界之后，无论是魔法，还是其他别的层次，总是要和灵魂这种本以为虚无缥缈的东西打交道。

但现在——

她第一次，切身的体会到了，灵魂为羽是怎样的感觉。

森时能清晰无比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的，它就站在那儿，能感觉到群花之国的独特气息。细长的双腿站得有些发酸，身体老僵成一个动作，也不是什么舒服的事。这一切，森时都能感觉到。

可——不止如此。

同时，另一种来自更高层次，仿佛能洞悉这个世界的时间、命运，一切和一切都在汇聚为线，而线又编织成圆，将一个浩瀚的世界骨架，清晰展示在森时的面前。

这种高位的视角，森时恍然发现，是来自那片成为了羽毛的灵魂。

或者说，灵魂里无比重要的一部分。

“我的天，这么黑的羽毛？！”

蒲公英叫了出来，那惊慌失措的声音，将本该神圣而安宁的翼云仪式打断了。这失态的一幕，让站在蒲公英旁边，以四季者前辈自居的含羞草小姐眉头微皱。因为，她也在享受那种奇异的视角。

可从她那片飘向了高空的灵魂羽翼向下看，含羞草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一片和所有羽毛格格不入，仿佛容纳了整片夜色的黑羽。

即便是她，拔掉过两次植物的含羞草本人，身上的灵魂被邪恶濡染浸透到了罕见的程度，灵魂之羽也不过是在透明的同时，有点微黑色罢了。

然而，相较于这位本该因神格，而让灵魂更为高贵、神圣的草莓小姐……

实在是不值一提。

她黑透了。

“……不愧……不愧是森时，”

“咦，森时的羽毛很特别。”

她本人也一头雾水。

两种状态奇妙地叠加在她的一切观感上，地面，那身体的五官以凡俗的视角感受世界。而高处漂泊的灵魂之羽，则被一种种匪夷所思的感觉浸泡其中。

她缓缓上浮，这速度缓慢的旅程，仿佛能让她前往遥远无比的某个地方。

“蒲公英公主，继续……”

“嗯……”回过神来，蒲公英立刻继续书写名字，“白兰、夕雾、阿尔斯德尔泰日露花、藏红花……”

这些名字并不是蒲公英一个个硬背下来的，而是听到的。她是王室的公主，血脉纯净清澈，继承了来自黑暗的最强大力量。

即便是在深夜当中，隔着虚渺的梦世界，她也能看见一位位聚集在此，等待翼云将她们轮回的同胞。是这些同胞，将属于她们的花名，接连报出，然后透过蒲公英的名册，飘摇向天。

森时感到前所未有的奇怪。

“你。”

“……”

在命运和时间交织而成的圆球之外，似乎有人，从一个无法理解而不可思议的高处，向森时打着招呼。

“你醒醒。”

醒醒？她只是一片羽毛呀，要融入翼云当中……怎么醒来呢？森时的灵魂之羽感到茫然，因为苏醒和沉睡，那是身体才应该做的事，灵魂就该漂泊和旅行，不存在所谓的疾苦疲劳。

可……

是谁在发出呼唤？

“别睡！别跟着去！”这传达而来的意志更加强大了。

“谁？”森时的灵魂得以清醒了些，自然冒出这个疑问。

“你心中唯一存在的人——你自身。或者说，你是我自身。”

这臭屁而奇怪的发言，显然是来自心田里那个迷你尺寸的原初之神了。这位和森时同出一源的自己，倒是有一阵子没出来冒泡了，森时还以为祂完全消失了呢。

当理解这一点后，森时脑海里构筑出了祂的轮廓。

忽然间，一道倩影前来出席翼云了。那尺寸不大，但长相身材都美得冒泡的原初之神，就抱着手，站在森时这片黑羽毛旁。她是灵魂模样的存在，透明而清澈，可无论森时怎么飘上天，祂始终和森时处于绝对的平行。

此刻，森时的灵魂与之构筑了联系，而且是在命运和时间之外构筑而成的。

“你理解了我，认知了我，承认了我的存在，感谢。”祂笑着说。

“……啊？”

“唉，每次见到你这么犯傻，我都会怀疑我是不是真正的神祇，还不得不在这种时刻拉你一把，否则就完蛋了。”

祂存在的位置，和森时的位置截然不同，如果硬要理解，也许是来自更高的维度。

森时问：“不懂，现在是咋回事？”

“还不到旅行的时候。”祂的脸上有些苦涩的笑容。

“旅行？”

“你会成为翼云的燃料，然后推动它去旅行，但我们还要继续活着。”

“还是不懂。”森时反而莫名其妙，这都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无法理解，不要焦急。”

祂伸出了手。

在森时的黑羽，将要和一片片透明色的羽毛共同相融，纳入那对双翼并丰满它之前——森时的灵魂之羽，被祂抓离了原先的世界，从某种强大的束缚中脱离了出来。

“……咦？”

“你不应该参与这场翼云。”祂说。

这次，声音近在耳边，没有任何阻隔了。森时发现，自己不再是一片羽毛，而是确实有少女形态的人形灵魂，虽然是漆黑色而没有半点透明，但感觉更加离谱了。

这里，没有命运在束缚一切，也没有时间在杀死一切。

决定世界形态的，更不是普普通通的五官感受，一切都是新奇的。比如说，声音可以被闻见、嗅到，触碰和拥入怀中。也可以揉捏成形，用不拘一格的方式将它融入命运长河的每一滴中。

“我把你拉到了这里——即是我们应该存在的层次。用你脑海里的知识来理解，至少要比无声世界要更深入。应该说，这里是属于神的维度。”

“……啊？！”

“我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要不，我们安静等待翼云结束？”

“你给我解释啊！我那么黑的羽毛，要去洗干净啊！”

森时如果有额头，那上面一定满是汗水。这就像是偶然发现主机箱里堆了一层灰，却被要求不准清掉，简直折磨人。她本该干净的灵魂，居然黑漆漆的。

原初之神一脸无奈：“谁告诉你，黑色就代表脏兮兮的了？！”

“不是吗？”

“黑色是我造成的！”

“呃。”

森时全然无法理解，为什么本该参加翼云的自己，会被突然抓来。然后处于所谓属于神的维度，听神讲解这些诡异的民科灵魂学？

本该住在她心底偶尔出来讲两句冷笑话的原初之神，正一脸苦恼地看着森时。

“你知道我刚刚在说什么吗？”

“不知道，但是，为什么你不让我参加翼云？”

“因为参加之后，我们就会变成凡人。又或者……让翼云——不，让所有的灵魂真的开始旅行。前方，是一片浩瀚而未知的地方，我无法理解会旅行向何处。”

祂始终盯着森时的脸，而显而易见，她满脸的困窘表示了她还不太理解。原初之神很清楚，只是自己不善于讲解，又或者说，这场翼云牵扯的东西实在是过于庞大和艰深晦涩。

“翼云不是什么有趣的东西，更不是简单的四季者民俗。”

“哦？”森时来了兴趣。

“首先，你应该知道旅行的灵魂，这群家伙也不是什么炮灰，而是不知何故，知晓了自身灵魂命运的知情人——灵魂所存在的意义，即是‘旅行’。”

森时被这个话题勾起了兴趣，原初之神滔滔不绝讲述的，恐怕是涉及到了真理级别的概念。否则，就不会特意把她拉到这个维度，搞这种一体双魂的灵魂裸飘交流。

而这些内容，很可能是在描述灵魂的最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