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开花 第185章

第一卷#297·真的没有抛弃

那扇敞开着的，不大不小的四方形窗，将蒲公英的愁容框入其中。

她的样子格外失落。

愿驻足不前，默默看着她。

像是一张生动的画，画面内容很丰富。

夕阳将至，随处可见的一般住宅被拢入其中。貌美却洋溢着少女忧愁的女孩子，临窗而立。青葱的枝叶，和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的柔和蒲公英。哪怕蒲公英长在少女的头上，看上去也仍然清新。

“看来，公主真的很难受呢。为什么森时抛弃了她……”愿喃喃地问。

“不知道……”福福又说，“不过森时姐姐跑掉，抛弃公主也不奇怪……唔，应该说是逃离吧。”

“福福！”随着一声喊叫，刚才被画在框内的娴静少女消失了，“你再说一遍？抛弃我也不奇怪？”

“哼，我才不说第二遍，我又不是笨蛋。”

她板着脸，认真地解释道：“我刚刚是在开玩笑，森时只是一个人去吃大餐了，然后还要为我们群花之国赚取资金。记住，不是抛弃我走掉了。”

“大餐……”

愿的舌头轻轻舔着下唇，似乎只听见了这个词。

之后，她和福福被喊进了屋子里。正好在收拾原材料的糕点店老板·雀斑少女，发现又来了新客人，一脸诧异，琢磨着怎么这么多人，但她也不介意。

客厅，愿和蒲公英相对而坐，彼此聊着最近的事。

蒲公英讲了许多她们旅途，还有旅途之前的事。毕竟银月城发生的种种，愿都没有参与和见证。当然了，这只是为了炫耀一下森时的强大。

而愿的话倒是很简单：“我和福福一路吃吃喝喝，才终于到你面前。”

“所以，之后要一起旅行吗？我们也打算再逛逛。”

“嗯，我想这样……不知道可不可以？”

“按魔鬼的规矩，交付代价。”

“我其实是人类啦。”愿的脸因羞涩而窜上少许红晕。

“哈哈，这种时候倒是愿意承认。嗯，我也只是开玩笑，之后一起旅行也会很有趣。前提是……世界要能安然无恙呢。”

蒲公英以事不关己的口吻，讲了讲最近发生的事。那场将要由海神引发的灾厄，似乎提早了时间，将要早早降临。

但即便她用词造句多么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描述“今天我吃了个小面包，又喝了一杯茶”这般的日常琐事……可，愿也知道了这件事于她而言的重要性。

这个热闹而有趣的人类世界，将要就此归于荒芜。

她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到途中，还忍不住打断了蒲公英。

“那样的话……”

“别担心，就算这件事真的发生，可群花之国的翼云还是会邀你见证。”

“……真的？哪怕世界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荒野，只剩白骨和干枯的大地？”

“真的。”蒲公英的承诺铿锵有力。

可即便如此，愿的神色依然沮丧，反而更多了几分消沉。

“可是啊，到翼云之前，我该怎么消磨时光呢？我好不容易知道了该怎么和人类打交道，才刚刚趁着人生的残余，游历了不过几个地方……也只尝过一百多种食物而已呀……”

“你喜欢上人类世界了？”

“蒲公英公主不喜欢吗？”

“喜欢，但这是两码事。”蒲公英看着窗外，将要入夜而喧腾的街市，“除非我能找到特别的理由，否则我会对人类世界见死不救的。倒不如说，都消失了就剩下我和森时，会更让我开心点。”

听到这儿，福福小声嘟哝着：“森时姐姐逃掉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都说了没有逃掉！你这是跟着愿姐姐离开了一阵子，找到靠山，就变飘忽了是吧？”

“愿姐姐，别太伤心。森时姐姐相对还稍微善良一些，说不定，会出手解决问题的。”

小家伙看出了愿喜爱着这个世界，正消沉，所以搬出了她的认知里，最强大的森时姐姐来安慰她。

愿点了点头，但并没有怀抱太多的希望。

将命运交由别人决定，不是她希望选择的人生……

她捏着福福放在额头上，让痛苦稍稍减轻……她希望，自己人生的最后时光，至少每一天都要见到新奇有趣的东西，让那些弥足珍贵的时间能更为充实。人类世界是个很有趣的地方，她打从心底想多走走。

兴许，是因为自己血管里流动的人类之血，在轻声吟诵“故乡”这个词吧。

“如果森时不愿意帮我，那……蒲公英公主，可能我不能如你的意愿了。”

“你想自己去解决吗？”

她点点头。

至少在最后，和逆来顺受的人生告别。也许人生的残余时间会因此打个折，但也比乏味的人生要有趣。

在这之后，她们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并非是因为过于沉重，而是因为森时还没有回来。如果她愿意伸出援手，解决掉这场迫在眉睫的危机，那愿也会坦然接受的。

晚饭告一段落——

蒲公英找到捂着肚子，在屋子里散步消食的愿。她悄悄走到对方背后，双手爬上愿的肩，装出一副深邃的口吻。

“——伟大的拂晓公主，打算和我一起，尝试些有趣的东西吗？”

“不尝了，谢谢……我吃太饱了，那个草莓蛋糕实在是太美味……噢对，别和森时说今天的晚餐内容。”

“不，不是吃的。”她面露一丝神秘，“想去看看深夜的风景吗？”

愿停下步子，微微睁大眼睛，顿时来了兴趣。

……

银戒城有一条长长的海岸线，被开发出了些农田、渔村，以及港口。但因为大多数地块都是山石，哪怕是请本国的魔法师来，也难以加工出平地。

于是，这些靠海的地方，渐渐被荒废了。

但有些人，却故意以此为居所——是一群筹谋叛乱的人。

有光自然有阴暗，哪怕送棺者的威光和深重的文化信仰，让整个文化圈辉煌而灿烂，但也有人厌恶这种光芒。理由各异：不信教的、想把送棺者的财富纳入囊中的、想要问问世间是否有真神的……

他们聚集在海崖上，等待夜晚来临。

他们摸出了一项可能是重大发现的规律，只有到夜晚十二点之后，所谓的鬼魂才会出来夺走夜晚的街道。但人们却如惊弓之鸟般，在七、八点，天将将黑暗之时，就大门紧锁。

他们是群亡命徒，用血发掘出了这个规律。而往日里，总是严苛的头领因事外出，他们这帮人便私下商议，打算利用这一夜，偷抢些东西来先满足自己的钱袋子。

悄然之间——有异样的东西，缓缓爬上了海崖

第一卷#298·偶尔的善意

没人察觉。

因为紧张和兴奋感，弥漫在所有人的心中。

“喂……都、都记住了吗？在深紫商会的第三号仓库。那地方晚上虽然大门紧闭，但……”

“有暗道，早都记住了，你都重复多少遍了？”

“但里面有守卫吧……”

“只是几个而已，我调查过。我们人多，到时候趁着夜晚谁都不注意，摸进去砍了人，带着东西走暗道，十二点前回来就行……”

“关键是……搬什么货？”

“我之前查过了，有一批价值上千枚金币的宝石原矿，到时候我们找这个。”

这一帮流氓和小偷模样的人，在海风中商议着，因为金币的数额而纷纷咽口水。这可是一票大的！而这事必须瞒着首领，要不然，那讨人厌的家伙又要呵斥和鞭挞他们了。

不就是出了些钱和人力，就老操着一口狭义精神，正派到不行……却还来搞叛乱，他们早就有意见了。钱这东西，还是跟着臭味相投的人一起挣就好。

临行之际。

所有人整理装备，同时嚼着醒脑用的东西。

但有个哨兵，忽然发现背后多了个人。

他并不敏锐，只是这个人靠得太近了，又是生面孔，身体看起来有点怪，但说不清哪里奇怪。

“那是新来的吗？怎么站那么远？”哨兵一脸厌恶地问。

“哪有什么新来的……谁？！”

人们纷纷扭头，顿时又骚动不息。因为有个一身腥臭，还莫名让人厌恶、战栗的家伙，突然就出现在了这儿。他身上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海里爬上来，一路走着，一路湿透。

“停！你他妈是谁？！”

“是首领新找的人吗？”

突然，有个经验老辣的中年老痞子认出了对方，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是被厄雾吞噬掉的傀儡啊！”

这个词比瘟疫还要可怕，而在一秒内，便将恐惧感传播到了所有人心中。确实，借着火光，能看见对方的七窍当中，时不时会冒出昏黑色的雾气。

是厄雾出现了。

“跑！所有人，跑！”

“往城里跑！去敲卫兵的门！”

他们拼尽了全力，叛乱的梦还没有起航，就碰见了这种鬼东西。但无论怎么努力，一个人都没逃掉。

这只傀儡的身形迅捷，仿佛闪雷劈过。刹那间，端掉了几十人的反叛者营地。血液随哀嚎不断溅出，再没有了什么商议干大事的坏人们，只剩一具具尸体。

甚至，直到最后，也没有人能意识到自己是怎么死去的……

停下了杀戮后——对着这堆尸体，傀儡显得很茫然。

半晌后，他身体里的厄雾才匆匆下达指令。于是，傀儡走到其中一具尸体前，张开自己的嘴，像是要撕咬猎物。但从他的喉咙深处，一根厄雾猛然伸出，仿佛是条长蛇，也张开自己的嘴，刺透了尸体的头颅。

它在吸允灵魂，以补充营养。

还在吸允大脑中的记忆，这也是很重要的。

毕竟，霍奇给的命令，就是来找一个可能会成为危险因素的小姑娘，以防范于未然。可惜，即便吸干净了这些所有尸体，都没能得到答案，倒是多了些没什么用的炮灰傀儡……

它机械性地执行指令，继续向银戒城走去，身后还有几十具相继苏醒的傀儡。

于夜幕中，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