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65章

作者:黑巴洛克

“是尤利。”彼得替她说出了答案,“我早就说过,老头儿不出三天肯定会后悔,不管他有多厌恶这个小儿子,但在家族利益面前,他别无选择,老头儿还没有大方到将自己的家业拱手让人,尤其是他那几个贪得无厌又一事无成的兄弟……”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那声音是从中庭传来的。

屋内的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毫无疑问,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尤利尔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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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资源群【366476606】第二卷开始。这几天我要梳理一下细纲,所以更新速度不会太快

第二章 被补全的预言(上)

白月季,小暮,阴。

时间倒回至上午十点。

在阿道夫公馆三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小屋里,尤利尔坐在膈人的硬木板床上,正盯着床头柜上那盏亮光朦胧的血脂提灯发呆。他已经这样坐了整整一宿了。他也没有在思考什么事情,只是单纯地盯着那簇橘红色的光芒,耐心等待油槽里的血脂燃料耗尽的那一刻。然后,在噗嗤一声中,房间骤然暗了下来。

他在黑暗里静静等待了片刻。

随后,黑暗里响起一记低沉的响指声。

一簇白炽色的火焰从他食指的指尖上涌现出来,尽管它的轮廓还不及指甲盖大,但是耀眼的光亮瞬间照明了整片空间,连缩在角落的老鼠都被它从阴影里给揪了出来。受到惊吓的老鼠贴着墙边飞快跑过,打算钻进墙缝里去。就在这时,此前一直趴在枕头上的一只断耳花猫一跃而下,用爪子按住了老鼠的尾巴,令它叽叽地尖叫起来。

“再让它发出声音我就把你丢出去。”

花猫悻悻地松开爪子,一脸可惜地看着那只小老鼠钻进了墙缝里。

房间里安静下来,尤利尔得以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指尖的那簇白炽色火焰上。

鉴定。

他在心头默念。

他得到的反馈信息只有短短四个字:原初之火。

没有任何详细介绍。用途、背景、副作用,统统都没有。这点也与他前世的记忆相吻合。

在旧神遗产这片大陆上,火焰早已被世人遗忘。它不是玩家必须攻略的故事流程之一,也不是背景设定,只是一条官方从未给出详尽解释的模糊线索。至少在他所经历过的版本中,在炼金术师的不懈钻研下,血晶石与血脂燃料的开发与利用已经做到了极致,能够应对一切状况,因而火焰这个元素几乎从未被提及过,虽然不少人推测今后某个版本中火焰会以主线补完的形式登场,但至少他没能等到那一天的来临。

尤利尔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巴姆之子在那个怪诞的梦里提到过的火之圣徒,以及国王之剑宣称自己在芙里德神殿里听到的预言是指什么——巴姆的使徒。如果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应该是叫这个名字没错。

过往的旅行生活中,他到过很多地方,重要的、无关紧要的,从卷入上万人的战争,到农夫家的日常琐事,他见识过很多人和事。他记得是在罗德森林附近,他曾听一位老萨满提到过巴姆使徒的概念。但当时或许是官方还没有打算深挖这项设定,他所知道的巴姆使徒又名守密者,即守护秘密之人,但也仅此而已,并未涉及到火焰这个层面。毕竟当时整个游戏正处在蓬勃的上升期,大陆上可以开拓的元素数之不尽,地图广大,他从前光是清理中南盆地的诸多任务就花了差不多快大半年的时间。

所以他只能想到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那就是当这个世界不再是以完成度尚有缺陷的游戏的形式存在,而是以一个独立的、完整的世界存在时,这个世界诸多不完善的空缺都会被所谓的历史进程所填补。正如同旧镇一样,巴姆之子和康妮的苟合就完全不在他所掌握的信息范围之内,否则这种难度的副本根本不会设立在歌尔德这样的新手城镇。

“你又在想旧镇的事了?拜托,你不累我都累了,就算是行行好,让我睡会儿行不行?”花猫纵身一跃,又跳回到床上。

“我好像没有让你跟过来?”尤利尔冷冷地瞥了它一眼。

“难道你忍心看我流落街头,与那些脏兮兮的野猫为伍?”花猫蜷起尾巴,趴在床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诶,不要这么无情嘛,我们好歹也是共患难过的战友,不是吗?”

尤利尔无奈地摇摇头,不置可否。

红茶男爵。这只狡猾的花猫在梦境坍塌之时,居然利用巴姆之子的遗体和从他身上脱落下来的鳞片,为自己炮制了一个新的生命载体,从而逃过了被梦境吞噬的结局。当他和索菲娅被混沌大门传送回雾湖之畔时,这家伙就挂在他的裤腿上,一个劲儿地傻笑。后来他先把索菲娅送回了白橡堡,再返回阿道夫公馆时,它也理直气壮地跟了过来。

“别想了,想得再多又能如何,”它探出粉红色的小舌,梳理了一下那条漂亮的尾巴,“康妮的梦结束了,旧镇从混沌之海里消失了,也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尤利尔盯着指尖的火焰,皱眉说道。他还有很多疑惑尚未解开,比如梦境世界坍塌之后,现实世界的时间为何出现了回溯现象;又比如自己为何会保留着堕落之后的记忆,从和康妮上床,到吞噬巴姆之子,每一个细节都深刻在他脑海里。但他并非参与者,而是旁观者。堕落之血占据他的身体,把他的意志驱赶到观众席上,让他目睹了从那之后发生的每一幕。

他不相信这只是巧合,既然巴姆之子一开始就盯上了他,那么这一切或许都是祂设下的一个局。

不仅仅只是为了把原初之火传递到他手上。

尤利尔还清楚地记得,当堕落之血被一点点地排出,直至完全消失时,那种如获新生般的畅快感觉,仿佛挣脱了沉重的镣铐,浑身轻松。

而在那一刻,他从深海殿堂里,听到的那阵阵不甘的嘶吼,让他明白了一件事。

他永远也不会再回到深海,邪神也无法再染指他的身体。

数据板面上,血质浓度被永久固定在了1%上。

如果说穿越者的灵魂解开了心理上枷锁,让他获得了超然的知识与价值观,并摆脱了懦弱的性格,那么原初之火则是真正意义上,从生理上让他彻底摆脱了堕落之血的束缚。尤利尔完成了由心到身的全方位重塑,从现在开始,他将不必再拘泥于这个世界的规则,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传火人、破局者。而他所要破的局,是被无尽的黑夜所占据,在深海殿堂里的四十七位邪神虎视眈眈之下存在的这个世界。

他鄙视预言,蔑视命运,但讽刺的是,他现在也成了它们的一部分。

但是不论如何,他是绝不会轻易接受这种强加的安排的。他憎恨被人掌控的感觉。

“如果这不再是一场游戏,那么就让我们来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轻哼一声,尤利尔吹了口气,将指尖的火焰掐灭。在把手杖和寂静之刃,以及乌鸦之眼打包放进了旅行箱后,他用脚把旅行箱推到了床板下面。

紧接着,黑暗里,响起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男爵动作麻利地蹿到了他的肩膀上,问道:“你真的要去见那些家伙?你就不怕待会儿再打起来?”

“他们不会动手,也不敢动手……平衡教会,命轮之辙的奴仆,他们在预言面前只能选择臣服。”尤利尔轻描淡写地说道,“况且,我也有些问题需要这些高高在上的监督者来证实。

第三章 被补全的预言(中)

现在还是早上,但是公馆一楼大厅里已经是人满为患。

临近血月,不论是行商或是自由狩猎者,都要给自己找个落脚的地方来挨过漫长的血月季。从早晨到中午这段时间,光顾者大多是在光照农场干活,持有铁执照的农夫和一些刚刚进城的行商。前者每天的生活都是从吃完午饭的那一刻算起,他们几乎整个下午和晚上都要在有人工照明条件的农场里劳作;而后者需要赶在更多的竞争对手到来,交易所价格开始浮动之前,把从中南部拉来的上等皮草和脂粉等货物出手,运气好的话,他们就不用再为返程的路费提心吊胆了。

喧嚣的大厅里人来人往,食物和酒的香气混淆不清,尤利尔感觉自己去旧镇走了一趟后,忽然有点不适应这种嘈杂又拥挤的环境了,更糟糕的是,大厅里还有一名诗兴大发的吟游诗人,那琴声搅得他不得安宁。

他决定去柜台要一杯冰镇的酸果浆来醒醒神。

“两个波尔多银币。”狮子大开口的时候,老板完全是一副理直气壮的神情。

不过尤利尔也不是不能理解,血月到来,物价疯涨,这是必然规律,所以他也没有吝啬这点花销。付了钱后,他端起冰镇酸果浆,仰头灌了两口,整个人都感觉舒服多了。

男爵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但尤利尔看也没看它一眼,端着木杯转身往大厅里走去。

在路过一张餐桌旁时,一个突然起身的小个子不慎和他撞了个满怀。

“我很抱歉。”对方有些烦躁地抓了抓乱鸡窝一样的头发,低头对他鞠了一躬,以示歉意。

尤利尔不禁愣了一下。一般而言,这种小事是不需要鞠躬致歉的。除非双方社会阶级相差甚远。除非……这是一个蒙泰利亚人。

有人把这些从大山里走出来的亚人比作拥有自由民身份的奴隶,在充满偏见和鄙视的人类社会中,为了讨生活,他们不得不对自己见到的所有人都卑躬屈膝。

“没关系。”他回答道,一边眯眼打量着那张熟悉的面孔。

蒙泰利亚人把椅子上那个夸张的大背包扛起来,背在肩上,见尤利尔仍然挡在他面前,不禁抬起头来问:“这位老爷,还有什么事需要我效劳吗?”

“我想应该没有了……”尤利尔笑了笑,然后侧过身子,为他让开一条路。

“多谢……”蒙泰利亚人若有所思地瞄了他一眼,然后略显遗憾地耸了耸眉毛,扛着背包从他身旁穿过,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公馆。

“怎么,感到惋惜吗?”男爵在他耳边轻叹道。

尤利尔望着蒙泰利亚人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不,这样就好。”

就像是把时针拨回零点。除了身体留下的创伤,一切都倒回最初的起点。在这场记忆的大清洗中,只有极少数人幸免于难——身为预言者的自己,构成原理特殊的男爵,以及肩负监督与裁判职责的平衡教会圣职者。

蒙泰利亚人活了下来,尽管他不再记得这段友谊,歌尔德成功避免了被毁灭的结局,尽管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是谁拯救了他们。如果这就是巴姆给予预言者的奖励,那么他将欣然接受。至少,这证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走吧。”他完成了自己的感谢和道别,从蒙泰利亚人背影消失的门口收回目光,转身向大厅的角落里走去。

在角落那张桌子旁,有个异常显眼的大块头,仿佛一座用肌肉块堆起来的小山般耸立在那儿。但这并非是他如此引人瞩目的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戴的那顶木制头盔,倒扣在脑袋上,活似一只从路旁捡来的破酒桶,身上的衣物则仿佛两片用粗劣针脚缝合起来的烂麻布,周围几张酒桌上的顾客都在对着这个怪人窃窃私语。他的存在无疑就是最好的指路牌,尤利尔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他的目标。

他没有去看坐在桌对面的那个大块头,和大块头身旁那个把脸藏在衣领和帽檐之下的女人,而是径自将木杯放在了桌上,并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

男爵从他肩膀上跳下来,趴在长椅的另一端,然后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自顾自地打起盹儿来。

尤利尔留意到桌上摆着一些食物,但基本上没怎么动过,装牛骨汤的木碗里已经结出了一层厚厚的油膜。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尤利尔笑了笑,解开了衣领上的那颗纽扣,呈现出十分放松的姿态。猎人风衣已经在之前堕落变身的时候被毁掉了,他如今换上了一件淡红色的棉织束腰上衣,贵族的标准样式,尽管他不太喜欢这种紧巴巴的装束,但碍于条件所限,他也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你确实应该感到抱歉,我们在这里等了你整整一宿。”女人冷冰冰地说道。

“这位是……?”尤利尔故作困惑地把目光投向那个憨厚的大块头。

“呃……这是我的师姐,戈尔薇·斯芬克斯,”大块头耿直地回答道,他的声音就像是在木桶里面翻滚的闷雷,隆隆作响,“咦?你们……你们不是在音乐大厅里见过,还打了一架,然后……”

“闭嘴,卢纳德!”女人懊恼地低喝道。卢纳德笨拙地挠挠头,不敢再吭声。

“噢。”尤利尔这才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挤出一个阴恻恻的笑脸,“既然大家都是认识的,何必还要把脸藏起来呢,你知道,我可是对你脸上的每个细节都如数家珍……”

国王之剑搭在刀柄上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看得出她在极力压抑内心中的怒火,在音乐大厅一战后,让她找回了些许身为人类的感情,比如挫败感,还有从挫败感中延伸出来的不甘和愤怒。

不过,尤利尔丝毫不担心她身为国王之剑的职业素养,相反,他现在倒是倍感享受。

“摘下帽子,这是最基本的礼节,”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酸果浆,“否则我一个字也不会施舍给你。”

戈尔薇猛地握住了刀柄,与刀鞘碰撞出一串激烈的声响。

“师……师姐,别生气,别生气啊……”从未见过师姐如此冲动的一面,名叫卢纳德的大块头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老主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嘛……”

尤利尔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继续品尝自己的酸果浆。同时,他也用余光打量着国王之剑的反应。

最终,在一声妥协的轻叹声中,戈尔薇缓缓低头,伸手摘下了黑色的猎人帽,露出那张满是淤青和血痕的脸庞。

听见杯沿下传来一声不加掩饰的讥笑,她恶狠狠地瞪了尤利尔一眼:“这下你该满意了,我们的谈话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敛起笑容,尤利尔放下杯子,“洗耳恭听。

第四章 被补全的预言(下)

葛隆小龙虾是自由公会里的招牌菜,几乎每个自由狩猎者在挣到一笔可观的佣金后,都会来这里点上一锅葛隆椒特制小龙虾犒劳自己。

公会里大厨的手艺则一直是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之一。

“为了保持虾肉的鲜嫩,这些新鲜捕捞上来的小龙虾会先经过反复刷洗,清理掉虾腹和钳弯附近残留的渣滓,捏住中音抽掉虾肠,头部不需要全部剪去,只需要剪掉眼睛以上的部位就足够了,”尤利尔从盘子里提起一只色泽油亮的小龙虾,拭去上面的香料。机械手在完成拨虾这种细微动作时显得稍微有点吃力,不过好在他很有耐心,而且还找厨房要了一把小刀,方便剥壳。看着虾壳裂开,红亮的油水从里面溢出来,卢纳德那木桶样式的头盔下面传来响亮的咽口水声。“接下来就该下锅了,葛隆椒、姜和蒜是必不可少的,前者只在赫莱茵的大型光照农场有出产,量少价高,所以北陆的厨师更青睐罗兰草,辛辣味稍弱,更适合泡制药茶。然后是盐、少许胡椒、茴香以及两勺德玛酒,最后加少许歌尔德蜜糖提鲜,高温收汁……”

咔擦一声,他掰开虾壳,露出下面油汁饱满的虾肉。男爵不知何时坐到了尤利尔的怀里,并聚精会神地盯着他手里的虾肉,努力挥舞着爪子企图引起他的注意。然后,尤利尔就在它一脸期盼的目光中,把虾肉径直送进了自己嘴里,惬意地咀嚼起来。

吃完一只,他伸手去拿另一只时,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对面二人:“你们不吃吗?别担心,这顿由我请客。”

“真的吗!?”卢纳德一听,兴冲冲地就伸出大手去抓虾,但戈尔薇在旁边瞪了他一眼,他便悻悻地把手收了回去。

“我们是来和你谈正事,不是来陪你吃午饭的。”国王之剑把冰冷的目光投向尤利尔。

“吃饭和谈事并不冲突,不是吗?”他把虾壳剥去,把虾肉放在手心里,男爵心领神会,立马叼走了那块虾肉,大快朵颐起来。

无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作风散漫、对于命运毫无敬畏可言的贵族公子哥,如果不是在他眼底看到了火焰的痕迹,戈尔薇始终不愿相信,这人竟然真的是芙里德预言中的火之圣徒。她不禁转过头,和卢纳德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有些烦闷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在谈话开始之前,我想有件事应该要告知你一声。”

“我在听。”尤利尔自顾自地拨虾。

“今天一早,我们已经派人将唐娜送出城了,血月期间,她会在里斯城度过,等血月结束,我们会立马将她送回赫莱茵。”戈尔薇声色冷漠,仿佛在说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嗯,”尤利尔点点头,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条淡蓝色绸巾,擦了擦手,“看来她也没有丧失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