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242章

作者:黑巴洛克

……

挥袖拂去昔日的幻影,火焰顿生涟漪,淡漠了记忆的棱角。

那么隐晦的,美好的,悲切的,所有浅尝辄止的、或释意深刻的颜色,就像是山茶的朱红、月见草的微黄、鹤望兰的绿紫,每一瓣的姹紫嫣红,都在潮声中历经千万次起伏与跌宕,仍不褪色,漂洋过海最终抵达这片被遗忘的浅滩。它们是撞碎在了峥嵘暗礁上的记忆片段,是被历史浪潮搁浅了的亿万尘埃中的一粒,亦是蕴藏充沛的灵魂能量、可使圣杯复燃的优质余烬。

在烧光了庭院里近乎能烧的一切后,食髓知味的火种仍不满足,迫切渴求着更大块的余烬。它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游过矮篱,攀上奄奄一息的猎物的足踝,稍后企图更进一步时,却被及时赶到的猎人一脚踩灭。

他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脖颈上血管激凸。

感受到来自宿主的意志压迫,那苍白的火焰温驯退向两侧,在矮篱内留出一片不受打扰的狭小空间。

慢慢弯下僵硬的脊柱,猎人轻柔抱起伏倒在树下的花园主人,想要用手掌按压住后者血流不止的腹部。

面具下传来一声微弱的吸气,对方好像用尽全力才睁开眼,透过那条窄长的缝隙看向他,“不,别这样……”脑袋沉重地摇了摇,“太晚了……”

尤利尔低下头,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就像一张不染上任何颜色的灰底画板。

这不是由于深海或火种剥夺了他的健全情感和表达能力,而是久经世故的漠然。

过去有太多身不由己的因素左右着他的立场、支配着他的命运,但他从不盲目地以非黑即白的粗暴方式来宣泄情绪,因为那太偏激,也太狭隘,为了尽可能保持那颗独立而冷静的头脑,他看待事物的眼光始终更倾向于一种偏中立的灰色;渐渐地,不止头发是灰色,他的本质也变成了冷漠的灰色。

从小楼一路奔来的路上,已涤尽他胸中寥寥可数的悲伤。

就像过去,他坦然接受了眼前的现实,“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他说。

对方又从面具下咳出一缕鲜血,凄凉地笑了,“你知道吗,其实我很有成就感……虽然总是很快就被拆穿,但我……我成功骗到比狐狸还精明的尤利尔·沙维两次……”

艾希·格文一次。

如今又是一次。

血依然在流,树根染上猩红,变得生机勃勃,幼小的树苗竟开始抽芽,在梢头结出三颗纯白色的花苞。

火焰在这口四方天井下不眠不休地烧着,拨开它那层石灰岩的外衣,展露出圣杯的璀璨本貌。

“我爱我的家人,却换来最卑劣的背叛……我憎恶教会,神便夺走我的家园……我曾那样的排斥婚姻……”她颤巍巍地转过头,用爱恨交织的复杂眼光凝视猎人,仿佛要把他深刻进灵魂当中,接着喘出一声自嘲的冷笑,“可又开始憧憬一场注定无果的姻缘……命运就是如此……讽刺……”

突然,她用力攥住猎人的前襟,嘶着嗓子,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像是要呕出灵魂一般的痛苦,“没有人逼迫我,沙维,没有人……这是我的复仇,对那不公的命运,还有肆意搬弄命运的罪神……我自愿流干这血,以那饱蘸鲜红仇恨的笔尖,为这幅昭告神陨世代的杰作署上我的名……”

穷罄了灵魂里的最后一滴血泪,沉眠的朽木终被唤醒,紧簇的花苞灿然开绽,皱巴巴的树皮下渗出洁白圣辉。尤利尔仰望着眼前的奇观,竟无端产生了一种毁灭的欲望,当即拔出手杖刺向树干,却只是刺进了一片没有实质的白光里。

“没用的……即便是只有三颗火种的半成品,依旧没有人能伤害它……”她用古龙一般戏谑的口吻说道,“只有那个人,只有‘他’能接近这棵树……历史将被重演,然后修正……”

树皮下渗出的光辉,扩散到整棵树,继而深埋地底树根也开始发出穿透土壤的光芒,呈现出复杂的光脉。光线越来越强,直至盖过周围的火光与头顶的星光,苍白了猎人视野中的景物,也模糊了耳畔渐渐衰弱的声音——

“我祝福你,尤利尔·沙维……”

“我诅咒你,巴姆的使徒……”

***

一轮耀目的炽白新日,在该隐山顶端冉冉升起,浓郁黑暗如潮水一般从天空中被驱散。

不论身处茫茫雪原之中,还是屋宇的重重阴影之下,整个埃斯布罗德都能看到那道神圣的光辉。

今夜,天堂山的浪漫传说照进了漆黑冷酷的现实。

不过那道光芒就像一夜间急开骤萎的昙花,不一会儿就迅速地衰减下去,几分钟后,便完全被山顶的黑暗吞没。

与此同时,植立在遗迹古砖之中的那株朽木,像是汲取了来自该隐山顶端的圣光,焦黑的树皮片片脱落,露出如新生婴儿般白皙细腻的纹理,第三条枝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出了一棵新的纯白色花苞。

“完成了,终于完成了!”恶龙的面目因狂喜而变得狰狞,齿间喷出几缕灼热的火星,“第三座圣杯点燃了,一半数目的火种已足够唤醒生命之树沉睡的本源。现在,霍拉欧尔,旧日的巨人王阁下,去实现您未竟的伟业吧,就算贡德乌尔的大雪埋葬了您的血肉之躯,但追逐火种的灵魂永垂不朽,光复马斯坦巨人族往昔荣耀的使命仍在呼唤您……”

很久之前,好似也曾有过这样一个充满狡狯与险恶语气的嘶嘶声,将兴复族群的秘密告知与他,驱使他离开马斯坦的故乡,深入危机四伏的古代遗迹,历经千难万险,终于见到了那棵满溢至真至善之光的圣白树——它就和眼前这株蜕皮新生的古木一模一样。

圣光是不会骗人的。

看到卢纳德好似灵魂出窍一般,一脸木讷地向前迈出了脚步,大惊之余,戈尔薇想要拦下自己的同伴。可她刚抬起脚,全身体力就像被抽干,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大限已至。

剑刃再度焕发出锐利的锋芒,作为代价,她用生命承担了它的全部锈迹与破损。衰老是不可回溯的过程,她的寿命早已超越人类的极限,时间绝非一位慷慨的债主,曾赐予她的一切,如今全数收回。

波修斯趾高气昂地睨她一眼,冷笑道:“就待在那里好好看吧,这是一次对历史还原,以充满戏剧性、报复性的手法,你会亲眼见证众神的末路。巴姆想要得到生命之树,那我便彻底摧毁它!”

“不!”戈尔薇支撑不住愈发沉重的身躯,重重跌倒。即便如此,她仍咬牙坚持,努力地抬起头,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试图唤醒对方的意识。“卢纳德,我们都看过埋在贡德乌尔的尸骸,巨人王早已经死了——”扪心自问,在得到老主教的密函警告后,她还能确信自己的话吗?不是这样的,卢纳德究竟是谁不重要,她只是想挽救一只脚已踏出悬崖的同伴,“快醒醒,卢纳德,别被恶龙的言语蛊惑!想想你在赫莱茵的生活,想想你和主教大人一起打发下午的花园,想想那个总是给我们惹麻烦的捣蛋鬼唐娜!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不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皮囊!”

不论她如何歇斯底里,卢纳德都没有停下脚步,恶龙以循循善诱、充满诡异魅力的低嘶,引导他走到自己身边,“祂们为独占生命之树而欺骗了你,拔起生命之树,你将一无所获,”然后古龙慢慢垂下头颅,将那只白骨森森的右眼眶对着他,“拿去吧,巨人王,拿走这半枚黑色的火种,用它点亮剩余的枝条,则真正的火种不会再消失匿迹,而会结出丰满的果实,任你采摘,那不正是你曾渴望而不可即的吗?”

“别上它的当,卢纳德!你这样做只会彻底毁掉生命之树!”

直至此刻,戈尔薇才对恶龙的阴谋恍然大悟。在这个疯狂的计划中,世界之柱一旦被毁,就像一座宫殿被撤走了承重柱,不堪重负的穹顶结构立即就会随之崩塌——那意味着,混沌与深海之间的隔阂不复存在,两者将直接碰撞,进而引发一场不同神系之间的互相残杀。

那必将演变成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波修斯是要拉上物质界的亿万生灵陪葬,来向搬弄他命运的旧神实现究极复仇!

然而卢纳德再也听不见她的话,恶龙的低语一如曾经的那条鹰身蛇尾兽,麻痹了巨人王的意志。他着手取出那半枚漆黑的火种,转身向散发着洁白幽光的生命之树走去。

那被诅咒了、腐蚀了的罪业之火,是所有自然生灵的大敌,只见巨人王握之在手,却不受丝毫影响。之前无数次的事例已确凿证实,卢纳德完美承袭了马斯坦之王的优秀血统,不仅是那一身惊世骇俗的怪力,还有其可怕的身体韧性。

于是历史性的一幕得以重演,觉察到危险靠近,生命之树立刻拔起成千上百条鞭状的树根,袭向敌人。巨人王的身体并非坚不可摧,尖锐的树根好似长枪,疾风骤雨般地刺来,在那具魁伟的身躯上扎出密集的血花。骨骼被掰断、内脏遭搅碎的剧痛,甚至没能让他皱一下眉头,因为正如恶龙所说,肉身的毁灭对一个追逐火焰的灵魂而言,根本无关痛痒。

况且,相比于曾经那株拥有完整形态、可发出排斥一切生命形式力场的世界之柱,这株仿制的幼苗实在是太弱小了,它完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他只是沐浴在自身的鲜血中,偶尔停顿一下、踉跄一下,依旧缓慢而坚定地向前迈进。

终于,拖着那具血肉溃烂的残躯,巨人王重临生命之树脚下。

“不,卢纳德……快恢复你的理智,别那样做……”

目视毕生唯一的朋友走向毁灭,戈尔薇倾尽肺中余息,用一声悲恸欲绝的哀鸣,迎来了这坎坷而漫长一生的终结。

生命的火焰,在余光涣散的眼底悄然熄灭。

恶堕的黑焰,于生命之树的顶端熊熊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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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勤全勤!本月全勤

第一百零四章 神陨世代的开端(中)

随着白霜向外蔓延的势头逐日衰减,最终南止于夸埃尔曼,坐落于威尔敦西方群山中,名曰埃斯布罗德的新生半位面宣告正式形成。

该半位面具备所有新生陆地板块的一切特征,也就是极易反复波动。

造成这种恶劣现象的原因是昭然若揭的,即欠缺一种稳定而高效的能量源。能量紊乱则导致内部结构难以巩固,即使白霜不再无节制扩散,埃斯布罗德与物质界的能量联系依旧存在不可调和的冲突。

位面里外的时间流速虽逐步接近,却仍有六至七倍的差异。

于是,圣白树在黯淡之火下燃烧的那短短数小时所造成的恶果,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以毫无粉饰的诚实的、残酷的方式,反馈给了外界。

***

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奔驰在通往阿伦·贝尔的秘血森林的崎岖小径上。

西行数日后,茂密的丛林被抛在身后,天空疏朗。

芙琳已经连续好几日没睡过好觉,疲劳累积成灾,像臃肿发黑的肿囊一样悬吊在深陷的眼眶下。可她不敢为饱享一顿久违的安眠而摘掉乌鸦之眼,在离开埃斯布罗德之前,她答应过尤利娅小姐,一定会安全护送索菲娅抵达塞弗斯摩格。

这位性情独立且坚韧的年轻修女,一路上不曾抱怨过半个字,只是不时隔窗东望,隐隐流露出一丝不舍之色。

任何慰藉之辞都是多余的。芙琳深知这离别的愁绪,就像恶疾一样顽固,又似刀子慢慢剜进心口,在鲜血流尽之前绝对不会愈合。她懂得对方的感受,因为她也正体味着相似的痛苦。

不知何时开始,天色渐渐暗了,向西流窜的云潮带来了不祥的阴影。

芙琳有些担忧地从车厢探出头,向那沉默寡言的车夫问道:“我们还有多久才到阿伦·贝尔?”

坐在车头的人对她的话无动于衷,依然头也不回地把持着那条缰绳,它拴在两匹仿佛浸过沥青、奔跑途中不停甩落黏稠物质的黑色大马上,长长白鬃迎风飘摆,溃烂腐臭的气息从套着嚼子的口中粗重喘出。

芙琳几乎一度以为它们是行尸走肉,操持缰绳的车夫亦显得相当可疑,用一条脏兮兮的黑袍子裹住全身,帽檐压低,只露出一个塌扁泛脓的烂鼻子。明明马车从未靠近过水源,他的身下却总是一滩黏糊糊的湿迹,从领口下传出的呼吸声,则很容易使人联想到腐烂的沼泽。

不过这辆车是由尤利娅小姐亲自安排的,并告诉她这名不善言辞的车夫,是一位极好的导航员。尤利娅小姐的确没有夸大事实,这位优秀的导航员在路况复杂的林地中轻车熟路,此处距阿伦·贝尔实际上已不足百里。

这时,一只乌鸦忽然惊叫着蹿出灌木丛,企图横越小径,芙琳还没来得及反应,眼疾手快的车夫就将那聒噪的小家伙一把抓住。

惊惶失措的乌鸦在他掌心里尖叫挣扎一阵,便像没拧发条的钟似的迅速失去了活力,五指轻轻一握,它的血肉骨骼立刻融化成一滩浓稠的黑墨,连一片羽毛也不剩下。

芙琳看得瞠目结舌。在她震惊的表情下,车夫缓缓回头,鬓角下干巴巴的皮肤酷似鱼鳃般动了动,伴着水泡爆裂的轻微声响,油腻的领子下渗出一个充满海藻腥味的气息,“它们,来了……嘿,嘿嘿……回,回车厢去……噜噜……尊敬的,小姐……”

此人虽相当可疑,但猎人少女机警地察觉到,一种更可怕的危险正在靠近,“你是尤利娅小姐指派的人,所以我会照做,”她说,“在我回去之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车夫呼哧呼哧地喘笑两下,又道:“拉上,帘子……呼哧呼哧……遮住脸,尤其……噜噜噜……尤其,是那位,小姐……”

索菲娅?为何要单独且着重地强调她?

芙琳一时想不明白,看样子对方也无意再解释。她不禁皱了下眉,不再多问,返身钻回车厢,然后相继拉上两道厚厚的帘子,确保除了内用提灯外,没有一丝外界的光线能透进厢室。

当最后一条狭隙也被严丝合缝地补上,血脂提灯的橘光揉进厚软的绒布帘子,车厢顿时变作了一只濛濛微亮的灯罩。就在这人工光源的微芒照耀下,那些在自然光中不可视的存在,逐渐褪下隐形的外衣,毕露峥嵘。

只见不计其数的造型狰狞诡异的深海恶魔,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出地表裂隙,像追逐血腥而来的兀鹫群那样,前赴后继地紧随着马车,不停尝试以那长满吸盘或倒钩的恶心触手攀住车厢,用生长在触手上的可怕复眼挤压车窗,企图看清猎物的样子。

孤零零的马车仿若一条单薄微渺的小舢板,被那即将席卷整座秘血森林的黑色恶潮拱在浪尖上,直奔阿伦·贝尔而去。

……

同一时间,塞壬港。

九岁的安德烈今夜第三次来到港口,站在高台上极目南眺,海面静悄悄的,仿佛从未如此的温和。天上的云很稀薄,这是个难得的好晴天,可他心里仍有些不安,又扭头望去灯塔的方向,劣质血晶发出的光亮根本不足矣洞穿海上的茫茫黑夜。

白鹦鹉螺号比预计返航的日期已晚了整整一周,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忧那刚作了大副、许诺要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的爸爸。

夜色愈深,小安德烈的心情愈是忐忑。

“你看到他们了吗,上尉?”

上尉是他的好伙伴,一条老迈的、瘦巴巴的黄狗。

忠厚老实的上尉今夜一反常态,没有搭理它的主人,沿着岸边紧张地走来走去,并不停地低头猛嗅,像是闻到了什么不祥的气息。突然,它跑到码头上,冲着停泊在港内的船只大吼大叫。

“你怎么了,上尉,是谁在那?!”小安德烈急忙追过去,脚下不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狠狠跌倒在地。他骂骂咧咧地正要去找那罪魁祸首——他猜测是一块压桥石之类的东西——但紧接着,整座飘悬在水面的浮桥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停泊在港内的船只在纷至沓来的浪波中高起高落,一些执勤的水手们刚跑上甲板,就被甩出船舷,坠入海中。

小安德烈惊叫着,匍匐在猛烈颠簸的桥面上,双臂紧紧抱住扑进他怀里的上尉。

那从黑暗领域中涌来的叠叠浪涛下,泛着密集的鳞光,栖息在湾内的大量海洋生物,竟发了疯似的集体自杀性地冲上岸来,像是深渊中某种可怕的掠食者闯入了浅海。

这个在海边长大的九岁男孩,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一个拼了命才游上岸的落水者扯着嗓子大喊:“是塞壬!是那妖鸟在歌唱!海上的船要遭难了!”

在距波涛汹涌的塞壬港一百六十海里的海域上,于六日前离开拉佛斯的白鹦鹉螺号,正有条不紊地行驶在平静而广阔的海面上。四十一岁的柯伦没有回甲板下那又脏又挤的船员室睡觉,比起尿骚和脚臭,他更愿意与夹杂着细小盐粒的海风作伴。

他靠着船舷,厚茧的粗糙手指摩挲着一枚做工精美的胸针。他打算拿这小玩意儿来讨好妻子,也算是为自己失约赔罪——毕竟有些事他是不能对家人明说的,这年头合法生意是挣不了几个钱的,之所以返航途中要绕道拉佛斯,也是为了利用当地黑市销赃。如今每个船员都分到了一笔数量可观的酬劳,够他们花天酒地好一阵子的了。

不过柯伦不会那么做,他会把海上挣到的每一个子儿都攒起来,直到够数送安德烈去神学院进修。倘若小安德烈勤奋好学,再辅以一点可遇不可求的运气,他日后或许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教士——不论如何,在一个又穷又没文化的水手看来,成为一名教士,总要比成为一名贵族更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