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204章

作者:黑巴洛克

“还有一点,”男佣忽然在艾菲尔的闺房门外站定,尤利尔立刻移开了目光,“从昨天开始,大小姐的情绪就不大稳定,你今晚须要多加注意自己的言行,要是触怒了大小姐,那么一场喜事恐怕就会沦为一场丧事。以前确实有过这样的案例,所以不要以为我是在虚张声势。”

尤利尔紧盯着房门。一股异样的感觉在他血液里激荡,与内心中轻微而急促的颤动引发共鸣,“有什么原因吗?”他用手掐住腕部的输血管,问道。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大小姐每次外出回来后都会这样。”

“外出?我听说艾菲尔小姐一向是足不出户。”

“昨日是阿尔莎大臣外出归来的日子,主母派她代表马韦洛家族去天堂港接船了。”

“这么说,马韦洛家也隶属黑桃一系?”

“当心你的舌头,”男佣板着脸说,“别问你不该问的事。”

尤利尔耸了耸肩,“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男佣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中厌恶难忍。他紧绷着嘴唇,转身叩响了房门。

“大小姐,人带来了。”

“让他进来。”

门开了,男佣躬身让道,尤利尔提了提快要滑到肩膀的丝滑衣领,遮住肌肉坚实的胸膛,大方坦然地走了进去。

门在身后应声而关。

壁炉里那团攀附在木柴上的黑色火焰,微微摇晃了一下,发出噼啪的声响。

尤利尔漫不经心地踱入室内,四下搜寻着刚才那个悦耳嗓音的主人。房间很大,单调简洁的陈设,使整个空间显得异常空旷与清冷。

幽蓝色的月光蔓过爬满青藤的阳台,自两扇敞开的落地窗间淌入屋内。他在一副挂墙的油画下驻足观赏,黄铜画框里装着一幅色彩鲜艳的人物肖像画:一名华装加身的年轻贵族女性,手里端着一把孔雀羽扇,姿态慵散地斜卧在一张沙发上,银蓝色的头发披散在右肩,露出另一侧如天鹅般白皙优美的脖颈。

不论色彩和线条的运用,人物形体神态的把握,还是整体的空间布局,无不是上上之选,若要吹毛求疵地批评这幅画有何美中不足之处,那便是这名女子用一副冷冰冰的铁面具,遮住了容貌,冷漠而神秘,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没人告诉过你,在这个房间里,抬头就等同于死罪吗?”

一阵夜风掠过,牵起明窗下薄如蝉翼的轻纱。尤利尔循声看向阳台,一个风姿绰约的背影映入眼中。

年轻的女人坐在一张矮脚圆桌旁,手里端着一个玻璃杯,深红色的酒液随着轻晃的手腕摇曳。

空气里飘散着酒的芳香,一层轻纱阻隔在二人之间,似远实近,这种朦胧而美好的距离感使人迷醉。

他非但没有收敛无礼的目光,还直端端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低下头,“我以为观摩画像应该不算冒犯艾菲尔小姐。”

“你以为?是谁给了你僭越马韦洛族规的权力?”女人毫不客气地驳斥道。但她没有转过身,依旧面朝着阳台外。

听出对方的语气并没有针锋相对那么强硬,尤利尔自知还有周转的余地,于是说:“我企盼着一个赎罪的机会,这双眼若是还未欣赏过艾菲尔小姐的美丽便被挖去,未免也太遗憾了。”

“这也就是说,就算我现在下令让人挖去你的双眼,你只是感到惋惜,而没有丝毫的怨憎?”

“是。”

“你撒谎。你知道对我说谎的代价是什么吗?”

“如果有幸博得艾菲尔小姐一笑,那也算值得了。”

女人冷哼一声,用手掀起陷进裙子领口下的头发,拽出一摞银蓝色的秀发。

“牙尖嘴利,你看起来和那些卑微的奴隶不一样,倒像是家道中落的落魄贵族。”

尤利尔笑而不答。

“不过,身为卑贱的男性,而且还是一个外乡奴隶,你应当学会保持沉默,而不是卖弄自己的小聪明。你的运气很好。因为我今天心情不错。”

“这是我的荣幸。”

漫天的白絮,悄无声息地落在夜色下的庭院中,浸润在泥土里。

女人放下酒杯,拿起圆桌上的面具,戴在了脸上。她转过身,铁青色的金属面具在月光下散发幽冷的光。

“走近一些。”

尤利尔往前蹭了两步。

“再近一些。”语气变得不耐烦。

他又吝啬地往前挪了挪脚。

“我听说了你的事。他们说一个还没打上烙印的外乡奴隶,杀死了两个徽章持有者,还当着两千多名观众的面,赢得了铁笼死斗的优胜。”

“幸运女神今天眷顾着我。”

尤利尔谨慎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果然,艾菲尔对这个说法不屑一顾。

“幸运女神?投机取巧的把戏,对神来说恐怕只会是耻辱。”说罢,她似乎又觉不妥,于是补充道:“埃斯布罗德人只信仰永生之火。”

猎人很识趣地为自己的唐突献上了一躬。垂下的刘海,恰到好处地掩盖了那双显露出深邃沉思的眼睛。

春宵一刻值千金,艾菲尔倒无意追究这些琐事。“我刚才在对面房间的阳台上,看到了你的精彩表现。以你的身手,只要你有这个意愿,马韦洛家族可以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尤利尔从容不迫地欠了欠身。

似在阳台下的庭院里发现了什么,她忽然话锋一转,直入主题:“言归正传,你知道自己今晚是来做什么的吗?”

“据说是为了取悦艾菲尔小姐。”

“为什么是据说?”艾菲尔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说法。

“因为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有那样的耐性。”

“耐性?不论如何,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现在,脱掉你的衣服,到阳台上来。”艾菲尔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我知道夏莉就躲在下面的某处灌木丛里,窥视着这片阳台,既然她那么想看,那就让她看个够。”

推开那道碍事的轻纱,走入阳台,尤利尔看到一双白得晃眼的长腿,在空荡荡的蕾丝裙摆下不安分地乱动。

室外的气温低得足以令血液冻结,但他却感到血脉喷张。一种无关性 欲的冲动与亢奋,在胸腔下横冲直撞。

“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脱掉自己的衣服?还有你为什么敢这样直视我?”

看着快步逼近自己的猎人,艾菲尔惊怒交加,但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对方便将她柔若无骨的身躯轻易地拦腰抱起。

“你这奴隶好大的胆子,快放我下来,我要让人挖掉你的双眼!”

艾菲尔只着一条单薄的睡裙,她拼命压住被风掀起的下摆,用力地挣扎起来。但这根本无济于事,尤利尔抱着她大步走进了屋内。

被重重地扔到床上,艾菲尔疼得闷哼了一声,她慌忙地爬起身,想要逃开,但那双有力的铁手,从后面抓住了她的小腿,又让她跌回到柔软的床榻上。

“你会为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的,我发誓!”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但你一定会后悔。”尤利尔擒住她的双手,举过她的头顶,边说边把身体压了上去。那个娇小的身躯在下面奋力抵抗,一双修长白皙的腿胡乱地踢蹬,被褥如浪花一般上下翻滚,但他无动于衷,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合作伙伴,她总是喜欢玩拐弯抹角、虚实参半的文字游戏,把我逗得团团转。她自以为机关算尽,把我的宽容和忍让当作得寸进尺的资本。不过,身为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傲慢和贪婪,远远超过了她应持的谨慎。而我一直在观察和等待。”

“艾菲尔·马韦洛常年不以真面目示人,性情孤僻,鲜少与人交流,这毫无疑问是一个绝佳的入侵对象。只要能骗过布尼斯主母,你就能瞒天过海。”

他腾出一只手来,以手指轻轻一弹,顶开了对方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精致而愤怒的面容。

“但是,没有哪个女人愿意隐藏自己的美丽,除非那美丽是有缺陷的,”尤利尔没有理会如雨点般落在肩膀与胸膛的拳头,冷笑着,缓缓掐住了她的两颊,“而你太过傲慢了,芙尔泽特,你容不得一点瑕疵。你既然想要完全取代艾菲尔·马韦洛,就应当连她丑陋的部分也一并继承。就算是你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不该这么粗心。”

银蓝色的潮水渐渐从那头柔顺的长发上褪去,显露出原本的灿金色,五官面貌亦如风中流沙般改变了轮廓,那些细微的缺陷,逐一被那张逐渐成形的完美容颜所取代。

芙尔泽特愤然挡开他的手,“你现在一定得意了。”她罕有如此激动的时候,一双浅灰色的眼眸怒瞪着猎人,“但你还需要我在这里当你的眼线,在你无法脱身的时候,帮你调查埃斯布罗德的众多疑点,所以你不该表现得如此放肆,人类。更何况,我还顺手搭救了你那小徒弟,你更应该对我表示感激。”

说着,她便使劲推了下对方的肩膀,但压在自己身体上的男人却纹丝未动。

“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混沌之女。”

芙尔泽特蓦然愣住。

“当你沉浸在这次对一个旧神而言微不足道的小小胜利中,并且自以为又掌握了一个与我进行谈判的筹码时,你是否忽视了一个问题?我甚至不用去细究整个事情的始末。要想偷天换日,仅仅杀死原主人是不够的,你现在变成了艾菲尔·马韦洛,就意味着你摄取她的灵魂和记忆,如此才能确保不会因为言行不一而露出马脚。”

火光在那双宛若恶魔的猩红眼瞳中跳跃。

“从你提议随我一同踏上旅途开始,我就对你给出的理由感到十分怀疑。你赌上了被死敌发觉的风险来做这件事。我深刻了解所谓的神的自私,我不认为任何一位旧神会重视一名尚未降生的幼神,超过自己的生命。更何况,堂堂混沌之女,何必屈尊亲自来做这样一件事,你大可以派一名忠诚的使徒来代劳。但你没有,或者说,你不能。”

芙尔泽特感到一只冰冷的大手探进了裙下,顺着她的大腿往上,轻轻触及了那片柔软的腹部。她有些惊慌,想要逃走,但那双暗红色的眼牢牢抓住了她。

她是神,但这具身躯却是吸血鬼的眷族,在力量与意志的双重压力下,她一时间无力抗拒。

“芙尔泽特,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太过于想要展现自己的价值了。你如今使用的只不过是一具人类血肉炮制的载体,尽管远远不及身处混沌之中的完全形态,但你施展出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一具载体的范畴,达到了灵魂的领域,换言之……”

尤利尔用手掌紧紧压住了那片仿佛蕴藏着另一个生命的脉搏激烈跳动着的腹部,眼中陡然现出一股杀意。

“我现在所看到的,是混沌之女的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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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破裂、重塑

尽管还很微弱,但尤利尔的确感觉得到,在芙尔泽特这具人类载体内,还孕育着另一个生命。

“你现在太虚弱了,芙尔泽特,你知道我有能力杀死你,并且从一开始就可以。”

他轻轻揉弄着那片平坦而柔软的腹部,一股令混沌之女完全陌生的激烈感觉,随着上下游走的指尖被引燃,灼烧着她脆弱而敏感的神经,烧红了她的耳根与脖颈,口中呼出的滚烫粗气仿佛锻炉里翻滚的热浪。

她明知自己此时应该挣扎,应该不顾一切地反抗,哪怕最后难逃一劫,总好过坐以待毙。

但那里却有一座拘禁灵魂的囚笼。她惶然无措地睁大双眼,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无可挽回地陷了进去,掉进了那双深邃的赤瞳里。她看到自己的灵魂溺死在猩红的汪洋里。而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她恍然发觉自己竟不想要逃脱。

眼见芙尔泽特渐渐沉沦,失去焦距的双目,尤利尔并未急于宣告自己的胜利,他甚至还有闲心细数自己过往的疏漏:“之前我从未意识到,只需要稍稍动下手指,就能扼杀掉一位旧神,并且极有可能还是一尸两命。你胆子太大了,完全颠覆了我对旧神原有的认知,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承认你的确成功地骗过了我。”

“现在你知道了,你可以无所顾忌地做你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了。”芙尔泽特气息虚弱地说道。她的底牌被猎人提前掀开了,在知根知底的情况下,谈判已经失去了意义。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榨干我身上全部有价值的信息,然后毁尸灭迹。”

“不,”猎人摇摇头,“如果我那样做了,不难预见迪恩尔一定会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祂不会。”芙尔泽特无力而自嘲地笑了笑,“你自己也说了,人类的利他主义行为,对我们而言是不可理喻的。事实上迪恩尔现在已经独占了神殿,我摒弃了位于混沌之中的身躯与神格,带着神子来到了这里。我几乎失去了一切,如果你认为我会畏惧永恒的死亡,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她说得没错。这也是让尤利尔感到费解的地方。芙尔泽特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她最后得到了什么?只有搞清楚了这一点,才有办法解释她的行为和动机。

旧神无一不是无可救药的极致利己主义者,祂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混沌之海中获得更多的领地与权力,而更多的灵魂,就意味着更高的神格与更强大的力量,人类所赞颂的慷慨、仁慈与崇高的奉献精神,不过只是旧神们为了延续混沌中永恒且残酷的竞争主题,所精心设下的骗局。

混沌与深海的区别在于,前者是遵守秩序的骗子,而后者则是无视规则的强盗,对尤利尔这样一定程度上做到了俯瞰全景的知情人来说,两者其实并无本质差别,他也不会以稚童非黑即白的评判标准来草率决定自己的立场——唯有趋利避害四个字,才是不被曲解,也无需粉饰的真谛。

尤利尔思虑片刻,说道:“这说不通。如果按照你一开始的说法,你如今所冒的一切风险,都是为了得到黯淡之火,而黯淡之火是左右神子命运的关键钥匙。但这一切都是以你本体尚留待神殿之中为前提。现在这个逻辑关系破裂了,你把身家性命全都押进了这场赌局里。我想堂堂混沌之女,应该不致于在短短几个月内,就被人类愚蠢的利他主义所涂毒,那么关于神子安危的优先级,势必就要置于你本身的安全之后。”

芙尔泽特轻轻地惊呼了一声,她感觉到那只手正顺着腹部往下游走,令人上瘾的瘙痒瞬间席卷全身。她立马打了个寒颤,两条腿不自觉地紧紧并拢,蜷曲起来。

她痛恨这种弱小的无助感,可是除了用膝盖奋力顶住猎人的腹部,她想不到任何办法,来阻止两人间越来越近的距离。

如今她终于深刻地认识到,吸血鬼究竟是一种多么危险的生物。

阴沉的嗓音响起,一团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红得滴血的右耳:“不要妄图闭上你的眼,否则我会忍不住在你身上试试巴姆做过的事。”

监管时钟的守护者,巴姆。祂和人类信徒三次结姻,诞下三子,虽然这个隐秘的过程不为人知,但最终的结果却是显而易见的。伟大的结合,为三名信徒打破了肉身与物质世界法则的桎梏,开启了通往上层界的大门,如汪洋般浩瀚的混沌能量,通过深邃的通道直达灵魂深处,打下了神格的烙印,赋予了这三个灵魂在混沌中前所未有的崇高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