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巴洛克
屋外是一片暴风雪肆虐的荒原,这里没有什么驶向埃斯布罗德的船,也没有让船停泊的港口,有的只是寒冷和死亡。
芙琳小心翼翼地审视其他人,斟酌着让他们接受退回亚米兰达长廊这一提议的可能性。
这个时候,白狼却扭头朝着楼梯口的方向,低吼了起来。
那是从一楼传来的声音,冰冷的雪风蹿进了二楼的走廊里,令人浑身一颤。
几人面面相觑。
短暂的沉寂过后,匆促的脚步声在二楼走廊上接连作响。
当以盖加尔洛为首的一行人赶回一楼时,风雪已被阻隔在外,木闩牢牢地封住了门板。
一只身形臃肿的花猫,站在门前飞快地抖掉毛上的雪,在它之后,是浑身霜白的猎人及游侠索尔,一前一后地步入了大厅。
在众人惊喜交加的目光注视下,不善言辞的索尔,自觉地让到了一旁。
“我们追着你们的足迹,一直跟到亚米兰达长廊……”
尤利尔满脸疲惫地走上前来,结霜的白眉略显痛苦地抽搐了两下。
“只有我们两个。抱歉,我们尽力了。
第三十五章 暴风之夜
尤利尔花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简述了自己是如何遭遇狼群的袭击,又如何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放弃了奄奄一息的老巫师,最后又是如何与游侠索尔重逢,并艰险跋涉抵达这里。他没有刻意将眉头和五官拧绞作一团,以显示出自己是多么的懊悔与痛苦,用力过猛往往只会适得其反。实际上,他根本没有要为自己辩护的意思,只是用仿佛旁观者的角度和语气,平铺直叙地讲述经过,在谈及老巫师的遭遇时,也仅是略作停顿,以表达自己劫后余生之外附带的那点可有可无的遗憾。
这很符合他给其他狩猎小队成员留下的印象。
自私、理性而冷漠。
在判断依据仅依赖于他的一面之词的前提下,只要不露出太拙劣的马脚,便没有人能反驳尤利尔的言辞。他最后给出了能够自洽的解释,条理清晰,结果明确。
最重要的是,众人早已心知肚明,老巫师能穿过暴风雪抵达这里的概率几乎为零,所以尤利尔只需给出符合所有人心理预期的答案就足够了。至于事实如何,在这人人自顾不暇的关头,没人真正关心。
除了杜尔迦坚持认为从他口中吐出的任何一个字都不可信,他基本算是洗清了身上的嫌疑。
轮到沉默是金的索尔,一切就简化得多了。
盖加尔洛问,你是如何逃过狼群的包围。
索尔说,杀光它们。
质询环节到此圆满结束,因为众人早在游侠身上闻到了连暴风雪也无法掩盖住的浓烈血腥。
芙琳的肩膀微微发颤。她曾在凯利尔闻到过相似的气味,她知道没有信仰的狩猎者若一旦习惯并沉迷于这种味道,就离堕落不远了。但奇怪的是,索尔的随身行李中未见任何保险措施,哪怕是最廉价的臭血浆。
难道这位游侠还是一名虔诚的旧神信徒?
游侠和自由狩猎者本是同行,两者唯一的不同在于行事原则,前者对自身拥有一定程度的道德底线要求,并且只从事有益于他人的事业。不过,尽管两者在行业内的风评呈现出两极化的趋势,但归根结底,游侠和自由狩猎者都是最典型的无信者。
芙琳最后还是决定保持沉默,因为她相信自己都能注意到的事,老师绝不会疏漏。
“我们要在这里待到明天早晨为止。”
盖加尔洛对这栋怪异的木屋,及那名忽然出现又失踪的瘦高男人,作了一个简短的交代后,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一艘船?在这样的暴风地带?”尤利尔怀疑地打量起路薇,“那么港口在哪?我们该如何抵达那里?航船归谁掌控?目的地又在什么地方?”
“格伦茨先生没有告诉阁下吗?”路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对学者来说,最大的悲哀绝非死亡,而是宝贵的知识无法得以延续。他就没有在弥留之际,对你透露 点什么?”
猎人一时沉默。
确实,相较于这几个问题,他从那位考古学者身上得到的情报,只多不少。
路薇站起身道:“不管你相信与否,我只知道,将船票交给那个男人,他就会带我们前往埃斯布罗德。虽然我们之间有过合同,但我不会强迫你们随同我去涉险。在明晨动身之前,你们随时可以改变主意,调头返程。这完全取决你们自己。”
说完,她便朝楼上走去,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海狄娅斯指引我来到这里,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在这里停下。”杜尔迦语气决绝地表态道,“上面的房间不够,我和祖尔萨哥哥今晚就留在客厅里守夜。”
“那句话用你们城市人的话是怎么说的?我不太懂,但我知道塔卡里的勇士言出必行。”
“你想说的是契约精神?”
“没错,就是这个。”
塔卡里人站起来,给了猎人一个拥抱。
“很高兴再见到你,多戈多斯。”
“我也是。”
“你看起来很累,我的朋友。在明天上路之前,好好睡上一觉吧。”
两人道别后,索尔也跟着他登上了二楼,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体贴的芙琳张罗着要为老师整理下房间,匆匆跑上了楼,男爵则唯恐与白狼共处于同一屋檐下,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待在大厅里的杜尔迦,已然枕着白狼柔软温暖的肚子,沉沉入眠了。
空荡荡的大厅里,不必忌讳外人的芙尔泽特,回眸向猎人抛来一个狡黠的笑容,阴阳怪调地学道:“抱歉,我们尽力了~”
尤利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知道吗,你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她留下一个妖娆妩媚的背影,挽着长发,踢踏踢踏地上了楼去了。
猎人没有着急上楼,他在一楼各处仔细检查了一番,楼梯下方、熄灭的壁炉里、发霉的地毯下,只要眼睛能看到的地方,他都没有放过。但令人失望的是,他什么也没能发现,这只是一间普通无奇的木屋而已。
事实上,这间屹立在暴风地带的木屋,其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疑点。
自从进入秘血森林开始,他就发觉自己处在一个疑团重重,亦或说是故弄玄虚的氛围里,久而久之,他开始感到厌倦,更怠于调动思维。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如果不行,那自己就再加一把火。
一阵困乏袭来,猎人把咒蚀者从背上取下,拎在手中,缓步登上了二楼。
在二楼走廊的入口,他借着挂在支架上的提灯,看到了一幅挂在墙壁上的残缺的油画。
油画的一角像是被什么人给撕掉了,露出一个丑陋的豁口。它被装裱在一个锈迹斑斑的红铜画框里,框架有点歪斜。
走廊里潮湿的空气,让这幅年代久远的画卷变得模糊难辨,各种颜料相互渗透,画面犹如一团浆糊。他微微眯眼,勉强且依稀地辨认出,在被扭曲的画面中的主体,乃是一座巍峨耸立的灯塔。
航船,灯塔,他似乎发现了某种微妙的关联,但一时难以言明。
这时,走廊左侧的一扇房门开了,芙琳从里面走出来。
“老师,房间收拾好了。”她望着身后的房间,有些不舍的样子。
“谢谢。”尤利尔说,“回去吧,芙琳,你也早点休息。”
他走到房门口,一股扑鼻而来的霉臭与海腥味,令他皱起了眉头。
看来今晚注定会是一个难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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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雪海行舟
那天晚上,尤利尔怀抱裹缠着厚厚布条的咒蚀者入睡,不知为何,近来他总是要嗅到一点血腥,或者是更加让人深恶痛绝的深海的气息,方能安然入睡。
咒蚀者散发出的邪恶气息,有时竟像熏香一样令人迷醉,助人安神。
他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窗外的暴风雪在怒吼,他却做了一个如羽毛般轻飘飘的梦。
他梦到自己化作一只双翼雪白的海鸥,在浓密的云层间穿梭。云团像棉花一样挤过来,压在翅膀上,让他不堪重负,只得收敛双翼,乘着风向下坠落。
他从云层的底端冲出,一片风平浪静的蔚蓝景象映入眼帘。
海浪的褶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张开双翼,向更开阔的远方飞去。
海平面上,浮现出一座如大陆般雄伟辽阔的岛屿。
一座被粉刷得雪白的灯塔,伫立在礁岸上,为迷失在海上的航船指引回家的方向。
……
尤利尔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等回过神来,他已经盯着那面缝隙间有阳光渗入的天花板看了很久。晶莹剔透的水珠,从天花板的缝隙,滴答滴答地落下,在被泡得松软发黑的木地板上溅开。耳边尽是浸水的木头嘎吱作响的声音,起初他以为是身下的木床在摇晃,但很快就发现,整块地板,连同整幢木屋都在摇晃。
咸腥的风从天花板上渗进来,让他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苏醒过来。
他掀开身上那条发霉发臭的被褥,坐起身来,侧耳倾听。
过了一分钟,他终于确信,暴风的声音消失了。
咚咚咚!
一阵粗重急促的脚步,从天花板上走过。
有人?
紧接着,他听到有人在上面大喊:“新来的菜鸟,你到底要我讲几遍才会明白,缆绳不是这样绑的!”
这下确定了,确实有人在他们头顶上活动。
尤利尔心下一阵疑惑,警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咒蚀者。
昨天他缜密地排查过这栋木屋的所有可疑之处,他知道自己绝不会错漏掉什么通往上层的机关暗道。他非常肯定,这栋木屋只有三十英尺高,他目估过每层楼的高度,天花板上绝对容不下一个多余的阁楼。
难不成那些人是在倾斜的屋顶上跑动?
这绝不是他此刻内心中产生的最荒唐的想法。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决定要去一探究竟。
睡觉的时候没有脱掉靴子,猎人一个翻身便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他靠在门边倾听了一会儿,走廊外没有动静,于是轻缓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还是那条走廊,区别在于地板和墙壁变得更加潮湿了,仿佛完全浸泡在水里似的,更糟糕的是,一股浓烈的腥臭和尿骚味儿充斥在走廊里。
其他几间房门仍紧闭着,尤利尔甚至听见一阵响亮的鼾声,从塔卡里人那间屋子里传出来。
此刻的走廊下不止他一人。他看到杜尔迦和白狼占据着楼梯口,摆出警戒的架势。
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狼少女回首张弓,尖锐的箭头直指向猎人的胸膛。
尤利尔举起双手,停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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