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温暖的风和阳光会从缝隙里溜进来,给疲惫而麻木的灵魂带来一丝慰藉。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可能这个孩子真的有什么神奇的魔力。
符华轻笑两声,这个世界上能够腐蚀她心志的东西,恐怕并不存在。
符华将窗户关好,免得风吹灭了蜡烛,接着才把那个手提箱打开,将里面的典籍一本一本摆在桌子上。
尽管对于这些典籍并不抱什么信心,但她还是打算看一下。
也许……真的有办法呢?
想到这里,符华的心思突然动了一下,她想起自己返程途中的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不禁有些急躁。
欧罗巴大陆的人怎么能理解方士的传承呢?在他们看来,方士的典籍应该和那些讲述神州哲学的书一样,根本分辨不出来才对,她也不知道自己拿了一箱假货回来是为了什么。
但是当她一本本地将那些陈旧的线装书摆在桌子上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屋里有些亮。
她沉思片刻,低下头,果然看到腰间似乎有东西在发亮,她立刻摸向腰间挂着的那枚玉佩,想拿出来看一看。
那是方士们给她的通行玉佩,有了它,就可以畅通无阻地在方士们设下的绝大多数公用禁制中来去自如。
可是还没等她把玉佩拿出来,季忍冬就拿着本子进了卧房。
符华下意识地将玉佩盖住,瞥了一眼季忍冬,却发现他在偷偷地看符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好好复习。”符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哦……”季忍冬的声音拖得长长的,磨磨蹭蹭地脱下鞋子,坐到床上,小声嘀咕着,“没背错啊……哪出错了呢……”
符华感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下:“你先睡觉吧,明天再背。”
“可是……”季忍冬有些委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符华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不表演一下那个,季忍冬是睡不着的。
她坐在椅子上,半侧过身,右手搭上了眼镜框的边缘,头向侧面微微一斜,一头银灰色的秀发随之一甩,将眼镜扯了下来,两指夹住,朝着季忍冬的方向一甩。
“啊我受伤了!”季忍冬被飞来的眼镜打中额头,大喊一声,身体往后一倒,躺在了床上滚来滚去,作出一副负伤了的样子,“好疼好疼啊我死了!”
“噗……好好睡觉,床都被你滚乱了。”符华板着脸把季忍冬摆正,给他把被子掖好。
“不嘛,阿妈那个动作好帅,我长大了也要戴眼镜……”
“咕唧咕唧咕唧咕唧……”符华险些笑出来,她挠着季忍冬的痒痒肉,“还戴不戴了?”
“不戴了不戴了……”季忍冬像条泥鳅一样在床上扭来扭去,一面哈哈大笑着一面躲避着符华的痒痒肉攻势,“我睡觉我睡觉哈哈哈别挠了……”
符华笑着停下手,插着腰,监视着季忍冬。
毕竟是小孩子,白天练了许久的基本剑术何拳法,现在累得不行,再加上时辰已是戌时,正是他该睡觉的时候,所以季忍冬入睡很快,不一会便呼吸平稳了起来。
符华心中松了一口气,坐回桌边,把那枚玉佩取出来仔仔细细地端详,却没发现它有什么特殊。
“不过也是,就算有什么特殊我也看不出来吧……”符华苦笑一声,,哪怕方士们尊称她为先祖,她依然是不通方士之术的。
而对于方士们的技法,她又不怎么关心,毕竟她所使用的力量来自于别处,与方士并不同源,修习方士之术不过徒增负担,反而会影响自己的战斗方式。
符华将那些书一本一本拿起来,观察着玉佩的反应,终于在拿起一本并不怎么陈旧,甚至可以说有些新的书时,玉佩的光芒突然变强。
符华感到有些意外,这本书平平整整,很薄,没有翻动过的痕迹,不像是古书,但却有一些年份了。如果说这本书里会隐藏着什么秘密,她是断然不信的,因为它就和街边卖的那种骗人的书看起来差不多。
玉佩的反应是做不了假的,符华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本书,试图找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可是结果却大失所望。
这本书讲的不过是一些打坐冥想的方法,以及江湖骗子才会吹嘘的所谓炼丹术。
符华是知道真正的炼丹术究竟是什么的,方士们炼出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成仙的丹药,反而是绝世的兵器和赐予他们诸般古怪能力的玉佩。像这种把重金属和草药混在一起烧的东西,跟方士们的炼丹术八竿子打不着一撇。
符华心事重重地把书放下,拿着那块玉佩发呆,但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尝试着将那枚玉佩贴近纸张,想看看会有什么反应。
果不其然,当玉佩贴近书籍时,纸上的字如同溶于水的盐粒一样消失了。再将玉佩拿开,脱离了玉佩一定强度的照射过后,那些字却又恢复如初。
符华像是受到了什么鼓舞一样,从头开始一页一页翻阅着这本书,与此同时,她心里也在嘀咕着一个问题。
这种东西为什么她没能找到,反而被【天命】的人找到了?若说与方士有关的人家,她早就挨家挨户拜访过了——也许是那些人对她隐瞒了什么,但是方士们对她会有什么隐瞒吗?
符华和方士的关系并不浅,即使留下了这本书的是那些消失的方士,也应该嘱咐那些人家将这些书交给自己才对,为什么自己去拜访的时候那些人却守口如瓶?
按捺下心中的疑惑,符华开始仔细地阅读起来。
月亮渐渐升高,山林恢复了一片死寂,只有夜行动物在灌木丛中穿梭时留下的沙沙声。
这片山林是如此的静默,以至于让人怀疑这里究竟还是不是人间。
当月亮终于累了,慢慢垂下,将要与太阳换班的时候,符华怔怔地把书合上,双眼有些茫然地四处环视着,最后定在了熟睡的季忍冬身上。
这本书,是方士们留给她的第二封信。
是寄往六年后的现在的……一封信。
符华感觉有些疲惫,她慢吞吞地把自己当初将存放着季忍冬的那个鼎上符箓誊写下来的卷轴展开,那张卷轴很长,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各种各样的图案,让人眼花缭乱,但符华并不关心这些,那些不过是构成以这个鼎为基盘的阵法的部件,真正确定了这个鼎的功能的东西,是贴在上面的纸质符箓。
当初那些纸质符箓被符华揭下,好好地保存了起来,总觉得某一天会用上。但六年过去了,这些符箓已经呈现出了不同程度的破损,无法再次使用,如果要再度启动那个鼎上的阵法,必须由自己重新做四张才行。
这封信……其实是一份说明书,上面详细地记载了她那枚通行玉佩真正的使用方式,阵法的启动方式以及效果。
对比一看,当初那个催生阵法没有启动的原因……竟然是符箓的位置贴错了?
符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她感觉自己这六年的时间都白费了,但是更主要的是,她竟然被方士们算计了?
她被方士骗了?不对,说是利用也不对,只能说她成为了方士们整个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符华瞪大了双眼,巨大的惊喜和恐慌突然占据了她的心,她突然想起来很多事。
那些事看似杂乱无章,好像是一个个巧合串联起来的偶然,但是她的直觉却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关联。
一种好像很早就被【确定】下来的关联。
自己前往欧罗巴大陆,回来时方士们已经消失;方士的传承者没有按照方士的遗书那样被灵气催生成长,反而是一个婴儿;自己带着婴儿在神州大陆流浪,寻找解决他身体问题的办法而不得,直到六年后……
六年后,自己身上的某种禁制消失,来自欧罗巴大陆的【天命】找到了自己,并且将这几年里搜集到的方士典籍交给自己,而方士们的第二封信,则隐藏在这些典籍里……
方士中有很多易学大师,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最为顶级的算命人。
算命人……算命人……
算谁的命?他们……究竟算出了什么?
符华一直都以为他们算出的是酆都之门打开,神州恐命不久矣,但饶是如此,方士们应该采取的方法难道不该是联合所有的力量抵抗妖魔的入侵吗?
符华原本以为方士们舍身铸阵的原因是酆都之门的规模太大,如果不立刻封印,哪怕是集举世之力也无法抗衡源源不断从酆都之门中冲出的妖魔,但是现在看来,这似乎并不对。百年而已,【戮魔之刃】能够教导出多少后生?反正一定不会超过八千,毕竟方士们是经过了几千年才有了当初八千之众的规模。
【戮魔之刃】,这个名字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个传承者的名字,这个名字生来就是工具,就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制造的……器具——就像那些方士们的自称一样,他们称自身为刃,与俗世断绝关系,只一心除魔卫道。
为什么他们会义无反顾地孤注一掷?还会犯把符箓贴错了位置这种低级错误?
是他们集体犯傻了?不可能,一个群体中可能少数人犯傻,可能多数人犯傻,但绝不可能所有人一起犯傻。
还是说……方士中的某一人,或者说某几人,因为算出了某些未来,心照不宣地做出了什么选择,蒙蔽了其它人?
要么,是未来要发生的事情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让他们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要么……是这么做的收益太高,高到了足以让人铤而走险的程度。
他们选择……让自己捡到季忍冬,让自己养育他,再让自己把季忍冬送回去?
……
“他们故意将纸质符箓的位置贴错,让阵法不能生效,直到现在我遇到奥托,得到了他交给我的典籍,才解读出来……”
“六年……这六年里【天命】没能找到我,难道也是方士们动的手脚吗……什么时候动的?目的是什么?”
符华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那块玉佩,这块玉佩是自己在方士祖庙和第一封遗书一起找到的,当时她以为那只是一个通行证,但现在想来,时间却刚好吻合。
符华记得方士是有这种术法的,可以让自己的存在感变得很低,让别人转眼就忘记自己的存在,可是方士制作的东西不是除了制作者以外的人都不可以使用吗?为什么自己可以?
“呵……但无论如何,这些东西都已经发生了,而他们的目的也再明显不过了吧……”符华突然笑了出来,“我身边带着【戮魔之刃】,找不到我,也就找不到【戮魔之刃】,所以方士们打的是这个算盘吗……我知道易学上关天命,下通幽冥,尤其擅于对命中转折点的捕捉和定位,所以……六年……是一个转折点,对吧……此时的我将戮魔之刃送回来,就是安全的……”
然后……按照这个鼎上预设好的程序……催生生长,夺取残破龙脉的灵气,接着将他的身体封存,直到攫取干龙脉的灵气,在久远的未来苏醒。
这些方士们,或者说做出这个决定的那几个方士们根本就不是想让【戮魔之刃】在现在出现在人间,而是想要将他……
送往未来!
“天机不可泄露”这句话符华经常听方士们说,她原本以为那是方士们在故弄玄虚,但方士们却也给她一板一眼地解释过,说【酆都】是依靠与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的某种玄而又玄的【因果】联系起来的,整个世界越多人知道【酆都】的存在,两个世界的联系就越强,酆都之患就越难以根除……
这也就是有关酆都的天机不可泄漏的原因。符华也开玩笑一样地说过,如果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酆都】的存在,是不是【酆都】就永远无法入侵神州了?
可是方士们又解释说,【酆都】本身就与神州有联系,不仅仅是跟人们记住它有关,所以哪怕所有人都不知道酆都,酆都的妖魔还是会入侵这个世界,然后人们又会因此认识【酆都】,【酆都】与世界的【因果】再度加强。
说到底,【酆都】就是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而方士们不让自己知道他们真正的计划,难道也与这个有关?可是为什么不早早告诉自己这个计划,反而一定要拐这么多弯,跨过六年,冒这么大的风险?
符华感觉自己的大脑混沌一片,她手足无措地看着手上的这一摊东西,心中却慢慢有了打算。
“虽然不知道你们绕这么多弯路是为了什么,但是……原来你们是想让我做这个吗……”
(六)
“大主教,那个人离开这座城市了。”
“去哪?”
“不知道,但是属下已经派人登上她搭乘的火车跟踪了……”
奥托手中搅拌着红茶的汤匙略微停顿了一下:“让他回来。”
“大主教……”
“让他回来。”奥托转过头,此时的他面若寒霜,碧绿的瞳孔中满是让人不寒而栗的锐利,“我说过,不许跟踪她,你忘了?”
“……是。”
“她会回来的,她需要我这个盟友。” 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奥托眼中的神色稍微柔和了一些,“她也说过,给她一些时间去处理一些问题,作为盟约的缔结者,这是我必须表现出的诚意。”
————————
“哇!你看你看,那边那个山是秃的!”
“哇!你看你看,我喝西北风了!”
季忍冬第不知多少次惊喜地转过头对着符华说着话,他半个脑袋露在窗户外面,张大了嘴,让风把他的嘴兜满,发出乌拉乌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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