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雷电龙马无声地笑笑，只是笑容里多了几分对命运的无奈和释然。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害怕，我又开始恐惧死亡。”
“她妈妈已经先走了，我怕我死了，芽衣无依无靠，谁都会欺负她。”
“所以我教她剑道，让她好好学习，希望她能强大到哪怕我不在了，也能自己好好生活下去。”
“芽衣很乖的，从小就懂事，不让人担心。”雷电龙马自嘲地笑笑，眼角却有泪光闪烁，“在她妈妈葬礼的那天晚上，我坐在摇椅上发呆。她眼睛哭得跟核桃似的，却还是来拥抱我，笨拙地告诉我她还在。”
说到这，雷电龙马的笑容更加明显了：“我知道啊，我知道她还在。正因为她还在，所以我才更得活着。”
“她妈妈走了，她能依靠的人就只有我了。”
“但后来我也走了，不声不响地走了，留她一个人在极东。我当时也想把她带走，可是……”
雷电龙马欲言又止，似乎后面的事难以启齿。
铿惑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追问道：“当初那起所谓的经济舞弊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雷电龙马摆摆手，似乎不想在这件事上深谈：“陈年往事了，不必在意。在那之后我便隐姓埋名来到北美洲，却再也见不到芽衣了。”
铿惑知道不该继续问下去，也便住了口，雷电龙马也松了口气。
就在沉默即将再次占领车内空间的时候，铿惑忽然间热情了起来，拿着自己的电话就往雷电龙马手里塞：“我有芽衣电话！你打个看看！”
雷电龙马对铿惑脑子里有坑这件事素有耳闻，但没想到他发作得这么快且夸张。
一时间，雷电龙马拼命地躲着铿惑塞过来的手机，铿惑拼了命地往他手里塞，像极了过年推红包的亲戚。
雷电龙马措手不及，连忙推搡着抵挡：“不了不了，这个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别害羞嘛，刚才那段我录了音的。她一直想再听听你的声音，你要是不打电话，我回去就只能把那段录音放给她听了……”
铿惑半开玩笑半恐吓着打开电话，调出通讯人，把手指放在了【雷电芽衣】上。
雷电龙马仿佛遭了雷击一样僵住，可铿惑却不像是在逼雷电龙马，反而像是逼自己一样强行按下了通话键。
“嘟——嘟——”
车内的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
雷电龙马明明刚才还不愿意打电话，现在却慌忙地整理起衣服来。
他也不推搡了，保持着脸上复杂而又微妙的神色，像刚吃完饭却有人请饭局一样进退两难。
嘟嘟声持续了很久，通话对象似乎并没有听到手机铃声，这让雷电龙马在忐忑之余却又随时准备松上一口气。
忽然间，嘟嘟声停了下来，雷电龙马却像一声炸雷炸在耳边一样呆住了。
——“喂？舰长吗？”
雷电龙马的头迅速低了下去，不知是心虚还是在做心理斗争。
“对，是我，我到逆熵这边了——都挺好的啊？”铿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雷电龙马一眼，转回正面，“我之前走得匆忙，没问大家这几天怎么样。”
“大家都挺好的。”芽衣的声音里不知为何带上了些许疲惫，“琪亚娜这几天一直在配合神之键阁的实验，已经呆在里面好几天了。特斯拉博士她们又忙着观测实验结果，我也不好去问……”
“这样啊……”铿惑再次斜眼看了雷电龙马一眼。
雷电龙马非常迅速地竖起双手摆动起来，一言不发，似乎是不想接这个电话。
铿惑顿了顿，话题又拐到了布洛妮娅身上：“邦娅呢？”
“她在吃晚饭……布洛妮娅——舰长的电话——”
晚饭？铿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此时北美洲既然是黄昏，那天命总部应该也挺晚的了，怎么才吃晚饭？
伴随着拖鞋特有的快速啪嗒声，布洛妮娅那熟悉的声线出现在电话的另一端：“舰长，你去哪了。”
铿惑不知为何，总觉得布洛妮娅的话听起来有些委屈：“我有事去逆熵总部一趟。”
“哦。”
布洛妮娅这句话说完似乎就没声了，
铿惑顿了顿，为了不让气氛过度尴尬，挑了件事问：“新的浮游炮喜欢吗？”
“……嗯，喜欢——都过去这么久了，舰长现在才问。”
“你那还有谁啊？”铿惑再次注意了一下雷电龙马的神态，发现他竟然松了一口气，只是还有些坐立不安。
“八重樱在旁边听着——还有，不要把耳朵插进布洛妮娅的耳朵和手机中间，绯玉丸也下来，你坐在布洛妮娅的脖子上很重。”
“我没！我隔得很远的！”伴随着噔噔噔的声音，八重樱的声音似乎在隔了很远的地方骤然响起。
“八重樱跑走了才喊的。”布洛妮娅小声告密。
而背景音中绯玉丸的“大叔大叔能听见吗”的喊声则被铿惑选择性无视了。
【谁是大叔！我才不认识！】
铿惑沉吟片刻：“希儿呢？”
“希儿去配合爱因斯坦博士的混沌系统双摆实验了，得晚一点才能回来，布洛妮娅可以让希儿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没事没事，我也就一两天就回去了。”铿惑觉得差不多了，“今天就这样吧，主要是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看看你们。现在我放心多了，你们忙吧——对了，问一下八重樱最近有没有把功课落下。”
说完，铿惑便挂了电话，对雷电龙马摊了摊手。
……
与此同时，遥远的地中海上空，极东支部女武神的临时住所中，八重樱瞪着眼睛，站在布洛妮娅的身边指了指自己。
“怎么挂了？他没叫我？”
“叫了，问你最近有没有主动做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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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从芽衣的声音出现开始，雷电龙马就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见电话挂掉，他仿佛松了一口气，却又怅然若失。
车缓缓停下，车门前便是绿意盎然的疗养院。
铿惑忽然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肃穆得如同要踏上战场。
他脚步沉重，心情却更沉重，脚底的尘土仿佛在粘着他不让他迈步。
无论他想不想拖延，这一刻都到来了。
雷电龙马的反应让他更加忐忑，他不知道自己来见符华是否遂了她的心愿。
雷电龙马不敢面对自己的女儿，齐格飞当初也是下了很大一番决心才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勇气去见了琪亚娜。
那符华呢？符华会愿意见到他吗？羽渡尘给他的记录里符华显然是怕自己来找她的，自己真的该来见她吗？
见了又能如何？
一路上的插科打诨并没有让铿惑放松，反而让他更加紧张憋闷。
他一次次地回想起自己在天命总部对符华说过的话，每一遍都像斧头劈在他的头上。
“雷电先生。”铿惑忽然站定，嘴角平复，肃穆得仿佛是在演讲，“你还是想见她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始，是吗？”
雷电龙马眼神复杂，没有否定，但也没有承认。
铿惑的目光往旁边偏移稍许，把自己的手机交给雷电龙马，莫名其妙地对雷电龙马微微鞠躬，没有再多说什么，走进了疗养院。
第八百四十九章 探病
铿惑心事重重地走入疗养院，身旁并没有人跟随。
他把手机给雷电龙马有两层意思，一层是希望雷电龙马能跟芽衣好好说说话，另一层则是暗示雷电龙马不要跟着自己。
而丽塔也很识趣，没有像之前那样亦步亦趋，而是留在了门口等候。
问过疗养院的前台，铿惑在大厅中踌躇片刻，决定先去看看姬子。
这绝不是因为他临场怂了，绝对不是。
……
几个月不见，姬子倒是清瘦了不少，只是胸前并没有缩水，反而因为瘦了而更加显眼。
经过三个多月的休养，姬子现在勉强能从床上坐起来，但还不能下地走动。
虽然在天命之战的时候铿惑出手治疗了姬子身体上的明伤，但犹如裂痕般密密麻麻的暗伤却只能靠时间修复。
现在她的体质也不比以往，注射了HSN-B46之后，她的人工圣痕被洗净，被崩坏能强化的身体也因为崩坏能的退场而衰弱下去。
因此，姬子现在只能在床上养病，每天吃营养师搭配好的营养餐，还必须都吃完——酒就更别想了，这简直要了她的命。
铿惑大大咧咧地坐到姬子的病床前，双手撑在腿上：“好久不见，最近休养得怎么样？”
姬子的性格似乎随着身体的衰弱而恬静了不少，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弱气。
“你还活着啊。”姬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懒散，中气也不足，但既然能和铿惑开玩笑，也侧面证明了她心理状态还不错。
铿惑挠了挠头：“怎么每个人见了我都是这个开场白……”
“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姬子叹了口气，“我之前听别人说你没死，我还以为是他们合起伙来骗我。”
“当然不少，我在天命总部杀了个七进七出，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撵得奥托连裤子都顾不上穿就要跑。”铿惑一拍大腿，牛一吹开就收不住了，“那时我一声大喝，声震千里，天上的浮空战舰噗噜噗噜直往下掉，砸进海里跟下饺子似的……”
“行了行了，你个吹牛不打草稿的成天就知道吹。”姬子笑骂着打断了铿惑的自吹自擂，“听说你这几天干了个大事儿？”
铿惑转过头，伸手在床柜上的塑料袋里摸索了一会儿：“嗯，我把全天命的女武神都策反了，大家一起高举起义大旗一脚踹开奥托的房门，把他晾在旗杆上三天才晒死——这人阴气重，得晒足一百八十天，晒出美味晒出鲜……”
然后铿惑便开始了神州人探望病人的传统艺能：削苹果。
遥想当年，姬子探望受伤在床的铿惑时，不但也亲手给他削了个苹果，还亲口替他吃了。
这个仇铿惑怎么也得报回来。
姬子沉吟片刻，忽而释然地笑了笑：“那我现在该叫你大主教了？”
铿惑削苹果的手一顿，视线一沉，没有言语。
“嘛……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姬子察觉到铿惑似乎不想谈这个问题，便给了他个台阶下，“以后就是你要操心的事了。”
铿惑的眼神复杂，无声地点了点头。
“保护好那群孩子们，哪怕无法避免牺牲，也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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