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凯文并没有回答杨，而是回到秩序场中静静思索，似乎在等着铿惑那边结束。
看到凯文的反应，就连琪亚娜也略微紧张了起来。凯文现身代表着他那份结果已经出来，可铿惑还没有动静。
三人间保持着诡异的沉默，过了不知多久，杨终于忍不住，向【世界演算机】中的铿惑发送了一条信息。
令人没想到的是，铿惑没过一会儿就从那个虚假世界中脱离了出来。他身旁没有支起秩序场，而是将带着笑意的视线放在了凯文身上。
“结果出来了？”铿惑笑着问道，“如何？”
凯文停顿片刻，并没有理会铿惑话语中的揶揄：“与之前一样，走向一个未确定的结果。”
铿惑大摇大摆地飘飞下来：“因为剩余的人类不一定足以分担最后一名律者所有的崩坏能，可能成功封印，可能全员都被崩坏能撑爆或转化为死士，对不对？”
“你的结果呢？”凯文无视了铿惑的提问，直接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我觉得吧……你们应该看看。”铿惑挠了挠头，似乎是觉得他那边的结果有些难以形容，“老杨这边催我快点出来，我就出来了，不然这场仗还能继续打下去。”
“继续打下去？”杨皱起了眉头，他本能地觉得铿惑的【仗】和他所理解的有些不同。
“多说无益，你们都来看看吧。”铿惑招了招手，率先向他那未破裂的虚拟世界中飞去。
琪亚娜第一个跟了上去，有些紧张地拉住铿惑的手。她虽然没有说话，但对铿惑的关切却如实地传达给了他。
虚拟世界仿佛一个漂浮在宇宙空间中的液体球，四人毫无阻碍地融入进了那个虚拟世界，以观测者的视角观察世界内的变化。
……
“这是什么？”
“这是干什么用的？”
“能解释一下你的思路吗？”
“这块区域是什么？”
“主世界的崩坏能总量这么高，人口为什么还这么多？”
在虚拟世界中，凯文缄口不言，双眼中时不时闪过思索的神色。反倒是杨，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一直在问个不停。
“一个一个问，我一个一个回答。”铿惑摆了摆手，制止了杨的夺命连环十八问，看向凯文，“有什么感想没有？”
“你说的【入侵崩坏】，指的是这样？”沉默片刻后，凯文才缓缓开口，“这？”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谨慎，也掺杂着深深的思索。呈现在他面前的东西让他感到陌生，他甚至需要从最基础的社会生产模式开始理解。
“入侵嘛，当然是打下一块地，插上我的旗，盖上我的房，种上我的稻，扯别的都是虚的。”铿惑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入侵不就是为了占领？占领完，继续打下一块地，不断地侵占，蚕食，转化。在这个过程中形成良性循环，我方工业体系持续膨胀，敌方生产力水平持续下降。积小胜为大胜，攒优势为胜势，雪球越滚越大，仗不就是这么打的吗？”
呈现在四人面前的，是一个以地球为根据地，如蛛网般绵延整个太阳系形成资源运输通道的复杂结构。
而地球之上，数道直通【虚数之树】的传送门被严加看管，资源或进或出。
人类文明的足迹在地球的临近行星中遍布，尽管不能说实现了星际移民，但太空电梯和稳定的行星航道解决了资源上的问题。
富余的资源因而可以投入战争之中。
“月球上的崩坏能浓度为什么这么高？”杨注意到了区域崩坏能浓度显示，月球上有着不少崩坏兽，同时也有人类的基地，“战线拓展到了月球？但你拉长战线的目的是什么？”
铿惑挠了挠头，觉得不该从这里开始解释：“这不是战线啊，这只是一个……呃……刷怪塔。”
杨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铿惑思忖片刻，缓缓开口：“呃……这么说你可能不太容易理解，那我换一种形容方式。”
“假设【崩坏】入侵主世界的崩坏能总量是根据文明等级来提升的，那么在某个时期，主世界的崩坏能总量是不变的。”
“换句话说，如果此刻主世界的崩坏能总量上限根据人类文明程度被限定在100封顶，那我在人类文明的活动区域内圈上一块地，往里面放上100的崩坏能——其他地方就不会出现【崩坏】。”
杨沉默片刻，目光落到了凯文身上，似乎是在询问他这是否合理。
凯文点了点头：“根据实验，这是可行的。”
拿整个人类文明做过实验的狠人都发话了，杨也就不能反驳铿惑的思路不切实际。
“换句话说，月球成为了我们的【刷怪塔】，同时也是【伪和平装置】。只要月球上的崩坏能浓度一直达到文明等级所对应的崩坏等级的上限，人类文明圈内就不会出现额外的【崩坏】。”
琪亚娜在一旁点着头，不时地发出哦哦的声音，一副完全听懂了的样子。
“你是怎么做到的？”杨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刨根问底，“你是怎么把崩坏能束缚在月球上的？”
铿惑摩挲着下巴，他做得事太多了，每件事都想跟杨炫耀一下。比如如何解决社会阶级矛盾，如何应对社会运作模式转变过程中的阵痛——可杨既然忽略了这些问题，他也不好意思主动跳出来晒。
“这个嘛……我借用了你们的创意——【月光王座】。”
铿惑双手张开，将四人的视角拉近月球，固定在某个巨大机械装置的上空。
“这是……”杨皱起了眉头，在观测者视角中他无法感知到崩坏能，只能通过虚拟世界演算机给出的数据进行猜测，“浓郁的崩坏能，这就是你说的【刷怪塔】？”
以巨大机械装置为中心，这块上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被层层环绕，一道又一道的钢铁防线把中央的土地围起来，仿佛罗马角斗场。
这片【角斗场】之中，狂风，烈焰，雷霆，空间裂缝比比皆是，再加上浓郁的崩坏能，成为了生命的禁地。
包围住这片土地的城墙总共有六层，而城墙之上排布着密密麻麻的自律电磁炮台和泰坦机甲，仿若长城般守护着这六道城墙。
“正好今天是【收获日】，你们可以看看这里是怎么运行的。”
伴随着铿惑的话语，虚拟世界中原本被调整至正常的时间流速陡然加快数倍，将【刷怪塔】的运行机制呈现在他们面前。
首先是最中央上空的大型机械猛地向外爆发出大量的崩坏能，数道大型虚数之门打开，大量的崩坏兽从虚数之门中奔出，向外围的城墙奔去。
第一道城墙陡然打开，将崩坏兽放了进去。
待崩坏兽群来到第一和第二道城墙之间的空地时，第二道城墙上的自律电磁炮台开火了。
大量体型纤细的自律机器人掺杂在体格魁梧的泰坦机甲战团中，抵挡着崩坏兽的入侵，配合着电磁炮对崩坏兽进行收割。
不多时，崩坏兽群逼近第二道城墙，而第二道城墙便在掩护机甲战团撤退后直接停下了火力，将自律炮台收回墙体之中。
第三道，第四道城墙如法炮制，仿佛一层层防波堤般蚕食掉了这波大型崩坏爆发所带来的崩坏兽。
之后，大量的机械入场，仿佛收菜一样把崩坏兽的尸骸收走，运输到月球上的材料处理基地。
杨大概明白了这个所谓【刷怪塔】的用处，但也产生了疑惑：“不对，如此大的文明圈，崩坏的相应等级也会提高许多，绝对不会是这种规模的崩坏，这六道城墙挡不住超弩级的崩坏兽。”
铿惑早就知道杨会提出这个问题，也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但我们有【崩坏】的内鬼啊——最中间上空的那个大型机械就是【刷怪塔】的核心，你猜里面有什么？”
这一次杨没有回答，反而是一直没有说话的凯文开了口：“……律者核心，很多颗受控制的律者核心。”
铿惑的笑容愈发嚣张：“没错，准确地说，是许多神之键——当然也有一些友善的律者。当崩坏能的量级无法与目前人类文明等同的情况下，律者就会联通虚数界，放出大量的崩坏能储存在身体里，或主动在规定区域内引发一些崩坏事件。”
“毕竟律者核心可以近乎无限地从虚数界提取能量，只要律者愿意，而且有足够的时间和安全的地点——这些我都提供给律者了。”
凯文没有问那些不友善的律者如何了——很明显，不友善的律者成为了神之键。
杨的眉头并没有松开：“那些律者为什么会自愿被囚禁在这里？任何一个律者撒了谎，都会造成灭顶之灾。”
铿惑愣了一下，旋即便振振有词了起来：“我不是说了嘛，在里面上班的都是友善的律者——而且我给他们安排轮休的啊，每个律者每次只用上去值一个月的班就能放几个月的假，而且里面要啥有啥，还有专门的娱乐设施和服务人员，我跟你们说有好几个律者都抢着上班……”
“……？”杨突然间觉得自己的三观正在崩塌。
“上班？有趣的解释。”凯文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但相较之前却柔和了些，“你利用律者圈定了崩坏爆发的强度和范围，并由此控制住了崩坏灾害，转化为资源……而律者们竟然会愿意与你合作，是因为你腐化了他们的心智。”
“什么腐化不腐化的，零零七工作制可是律者的福报，”铿惑继续振振有词，“在一个娱乐设施齐全，服务周到，要啥有啥的地方摸一个月的鱼就能领工资，摸完就放几个月的假，谁不乐意干？我们这是各取所需。如果人类灭亡，他们也就什么特权都享受不到了。”
“——再说了，每次只有一个律者值班，而且同时会有前文明最强战士看管，月球基地更是可以随时把其它顶端战力送过来，怕什么？就算月球基地真炸了，也能给地球争取到足够的反应时间。”
“我跟你说，真有两个总是想着加班的律者。你别看这地方好像不大，实际上里面的人全部为值班的那一个律者服务。酒吧，影院，运动场，台球室，游泳池，游戏厅要啥有啥，有人陪吃，有人陪喝，有人陪玩儿，甚至还留了一块区域专门为值班律者的心血来潮改装修。”
“这么好的工作上哪找！我都想干！”
铿惑振振有词x3——完全没看到身旁杨那几乎黑掉的脸。
“这里之所以会定期定点发生崩坏事件，是因为我让【律者】主动引发了【崩坏爆发】。”
“然后我借用了你们的创意——【月光王座】和【神之键阁】融合在一起，形成了对崩坏能的管理中枢。”
“这样，月球基地就会每隔一段时间爆发一次崩坏，我们就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对崩坏兽进行一波收割，获得大量的崩坏兽材料，反哺我们的军事系统。”
“同时，因为人类文明圈范围内崩坏能保持满额状态，【崩坏】侦测到主世界中【崩坏】与人类文明的等级持平，就不会在月球以外的地方发生，这就是【伪和平装置】。”
“而【月光王座】会汲取【刷怪塔】范围内的崩坏能为月球基地供能。”
“薅崩坏的羊毛打崩坏，这是我的基础循环机制之一。”
杨觉得自己难以理解铿惑的思路，但好像又抓住了些什么。
多么丑恶的铿惑嘴脸！万恶的资本家！剥削者. JPG。
虽然铿惑说得很轻松，但凯文和杨并不认为这很容易做到。
“你是怎么做到的？”杨忍不住问道。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循循善诱，诲人不倦。”铿惑一吹上就停不下来了，“还有最重要的，拳头大。”
“我这边天胡开局，一开始就坐拥前文明最强战士，现文明最强战士，律者两个，S级女武神四个——那个单独在野地里刷出来的律者面对这阵容得多绝望？”
杨说不出话了。
“——这个先不提，反正我既然做到了，就有能做到的道理。看到【收获日】收获的这些材料没？看到这个材料处理基地了吗？”
“这是借助【羽渡尘】影响人类文明的潜意识之海的能力建立起来的【天宫系统】的分支，对崩坏兽身上采取的材料进行祛崩坏能化，再经过加工制成不同的产品供人类使用。”
“所以它才叫【刷怪塔】？”杨若有所悟。
“同时，新的人类联合军集合了世界蛇，逆熵和天命的技术，对部队的装备进行了新的升级，这些崩坏兽身上的材料就是主要原料。”
铿惑看了一眼凯文：“可别说我偷你们的技术啊，这都是建立在我们联合的基础上的。”
“女武神装甲借助逆熵的技术更新升级，并且材料使用了【世界蛇】的活体殖装技术。只要崩坏兽素材跟得上，女武神装甲的装甲片和武器就可以依靠崩坏材料的吞噬进行修复。”
“而这一切，都将供给虚数之门的另一侧，我们的主战场。”
铿惑的手一挥，便跳过了月球基地，将视角转回地球，来到了戒备森严的虚数传送门面前。
“得益于我们的第二神之键和正八经的空之律者，我们才能通过传送门的形式联通太阳系较近的行星——以及虚数界。”
“你还想继续看下去吗？”铿惑的目光落到了凯文身上。
光是在主世界的安排，铿惑就已经交出了一份前所未有的答卷。那在虚数界呢？按照铿惑的说法，虚数界的安排才是他的重头戏，主世界的一切都是为虚数界服务。
凯文比其他两人都更早理解铿惑的想法，但此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铿惑，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凯文才缓缓开口。
“你疯了。”
“你在试图……圈养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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