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这个需要等我了解了你的情况才可以做出决定，相信你也不会希望我这么草率就下决定。”画面中的凯文似乎坐在一棵树下，神色未变，但肢体动作却显示出了他的放松，“就像你之前说的，我需要了解你的行动目的，宗旨，纲领，以及你所选择的道路的可行性。而且你也需要对【世界蛇】进行一些了解，不是吗？我想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才对，你该不会以为你从我这里套了话，却可以不给出等价的信息吧？”
铿惑蓦地笑了起来，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看来没瞒过你，那我们就开成公布地谈一谈吧——之前那个问题作废，我重新问如何？”
“可以。”
铿惑的双眼微眯：“那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世界蛇】建立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战胜崩坏，我想你应该已经从渡鸦那里知道了才对，而且我保证这确实是【世界蛇】的目标，是完整的，没有隐瞒的真话。”凯文从容不迫地回答着，眼中的审视未减少半分，“下面该我了。”
“我的问题是：你究竟是丹朱和苍玄的继承者，还是华的继承者，亦或两者皆是？作为两条路线的先行者，她们的东西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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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塔反握着寒光凛冽的长镰，静静地伫立在门外。她的呼吸很轻柔，轻得让人听不到呼吸声。哪怕她就站在那里，也让人觉得仿佛是一尊蜡像。
丽塔的精神自始至终都在高度集中，时刻警惕着所有的风吹草动。可时间慢慢过去，丽塔却突然察觉到不不对劲。
安静，太安静了。哪怕她现在身处地下，但也不应该一点儿风吹草动都听不到才对。
女武神的训练中有关于冥想的课程，在冥想状态下女武神的新陈代谢会降低，感官变得更加敏锐。这是身为暗杀者的拿手好戏，丽塔更是精于此道。
可这半天里，她一点来自外面的声音都没有听到，让她不禁怀疑起外面的情况来。
丽塔摊开掌心，一只小小的【蒲公英】无人机悄无声息地飞起，沿着悠长的通道向外飞去。与此同时，丽塔左眼中所佩戴的隐形眼镜也与【蒲公英】所拍摄到的画面实时连接，窥探着房屋外的状况。
【蒲公英】缓慢地贴地飞行，将屋外的场景诚实地展现给丽塔。与此同时，它还展开了短距内的金属探测装置，用于探测金属制品。
探查了一圈儿，屋内并没有存在自动化武器的迹象，而探测器也显示没有人类行动阈值内的声波频率存在。
丽塔思虑片刻，让无人机飞向屋外。在它穿过窗户间小小缝隙的时候，终于将外面的景象拍摄了下来。
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破败的房屋在原地沉默，色彩鲜艳的皮球在地上随风滚动，不远处街角正在的锅底还有正在燃烧的木柴，放在房外的桌子上还有吃了一半的主食。
丽塔清晰地记得在他们进入房屋之前，街上有儿童在踢球，街角的妇人正在熬汤，他身边打着赤膊的男人正在吃饭。
而现在，他们统统消失了，匆忙得像被人从地球上抹除了一样，甚至连正在玩的玩具都没带走，连正在烧的木柴都没熄灭。
丽塔的脚步悄无声息，拾级而上。与此同时，她一直在关注着【蒲公英】传回的情报。
没有人，还是没有人。这个村庄里的人仿佛瞬间蒸发了一样消失无影，更别提渡鸦和灰蛇。
丽塔的眉头轻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也许他们是怕铿惑和他们的首领谈判失败后将战争开启于此，所以提前撤退——也有这样的可能。
终于，丽塔来到了房屋外，望着空荡荡的街道，确定了这里已经没有除了她和铿惑以外的活人。
将门关上，丽塔回到了房间里。在这个已经确定既没有监控设备，也没有屏蔽设备房间里，她取出了自己的通讯器，敲打出一条信息。
信息打完，她的手指悬停在发送键上，似乎在犹豫。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幽邃的通道，轻轻按下了发送。
一条数据流飞上天空，化作一段射波，向天空之外的天命卫星飞去。经过在卫星的中转后，调头飞向了遥远的地中海。
第七百八十一章 谈判失败
房间陷入了沉默。
铿惑完全不知道丹朱和苍玄是谁，更别提华了。可对于凯文的莫名提问，铿惑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似乎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的味道。
铿惑保持着沉默，他不知道对方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想要编出一个模糊于知道和不知道之间的回答来搪塞过去并套出更多的话。
铿惑不动声色：“为什么这么说？”
可凯文并没有继续等下去，他看出了铿惑的怀疑：“不必怀疑我，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关于你，我知道很多，而且我一直在注视着你。”
“按照神州的说法……你应该是一名【方士】，研究方外之术的人。但我更习惯称之为……【数学率武器应用研发部】。”
“丹朱和苍玄的计划严格来说还是失败了，因为她们并没有找到从数学上否定【崩坏】的途径，但是后来出现的方士却让我觉得有些不寻常。”
“我一直都以为丹朱和苍玄的研究失败，导致她们的科研成果没有传承下来。但是【方士】这个群体却又使用着类似于数学率武器的【方术】，这让我又怀疑她们其实成功了……但可惜，丹朱和苍玄已死，我无法向她们求证。”
“方士放弃了最原初的数学率武器应用方法，转而使用了一套被称作【符文】的系统。这套系统从威力上来看应该是当初丹朱和苍玄所研发的【天宫系统】的弱化版，但是……没有终端机，你们是如何使用这套系统的？”
凯文的一席话把铿惑说得一脸懵逼。如果不是凯文说出了【天宫系统】这四个字，他还以为凯文在不知胡说些什么东西诓他。
而且凯文确实说出了【天宫系统】的内核——数学率武器，而这个情报还在铿惑复活之后才从沉淀的记忆中找到的，也是铿惑目前最大的秘密之一。
方士所使用的符文，其实并不是神话传说中的什么天道符号，而是纯粹的编程语言。他们通过经过特殊调频后的灵魂频率与【天宫系统】完成身份认证，从而使用编程语言编撰的程式直接使用【天宫系统】的各项功能。
方士自幼接受的打坐，冥想，吐纳，其实都是用于肉体和灵魂改造的手段。让肉身更加强壮，让灵魂经过人工调频后能够接收到【天宫系统】的信号。
而【天宫系统】，用现代科学的词汇来形容就是通过数学模拟物理规则，同时插足实数与虚数领域，并通过实数与虚数的转化从而影响实数物理规则的大型系统。
换句话说，所谓【天宫】就是一台服务器，而方士其实是程序员。程序员通过身份认证接入服务器，借助服务器进行大型演算或通过程序操作机械来完成某项指令。
铿惑定了定神，他原以为这个秘密只有自己知道，却没想到对方的身份很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古老。若是谈话围绕着这一点进行，主动权会越来越靠近凯文那边。
铿惑突然笑了起来：“你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
听着铿惑不知是调侃还是认真的话语，凯文的眼中蓦然闪过了一丝回忆的神色：“因为那都是我那个时代所发生的事。我，苏，丹朱，苍玄，华，还有许多其他人……我们作为文明的先行者试图延续人类的文明，但我们的计划一个接一个地失败了，先行者的数量也慢慢减少。现在剩下的，只有三人了吧……”
“那再说说华的事吧……”凯文话锋一转，从丹朱和苍玄转到了华的身上，“直到我离开世界之前，仍然与华保持着联系。在那个时候，丹朱和苍玄已经确认死亡了。”
“【羽渡尘】在你身上，不是吗？”
铿惑眼睑微敛，心中一动，一枚虚幻的红色羽毛缓缓浮现在他的掌心：“你是说这个？”
“确实。”屏幕中的凯文点了点头，“华还活着，在天命总部的那一战里你没有杀她。但是犹豫【羽渡尘】的特殊性质，在华活着的前提下，只有她愿意主动交出【羽渡尘】所属权的时候它才会转移归属。换句话说，华自愿把【羽渡尘】赠予了你，而你取代华，继承了先行者的名字。”
铿惑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在翻江倒海。他不能多问，多问就暴露了情报上的劣势，哪怕打肿脸充胖子他也要装作知道这个词的样子。
先行者？天命之战，没有杀……再加上【华】这个字……铿惑没法不联想到符华。那个背叛了所有人，拦在自己面前，最后却放过了自己的人。
对于符华，铿惑的感情十分复杂。将其视为可以信任的人后被背叛，最后却隐约觉得对方并不是背叛，而且还把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托付给了自己。
这也是在与圣芙蕾雅学园重新联系上后铿惑未曾主动提起过符华的原因，他不愿见她，也不愿去想她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被铿惑搁置，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自己是在逃避这个问题。也许他在等着某一天时间会冲淡一切，让他能够理性地思考符华的背后，可这一天却提前到来了。
“你已经得出答案了，为什么还问我？”铿惑反问道。
“是吗……”凯文喃喃自语，脸上的神色未有变化，“没什么，我们来谈谈正题吧。你所要建立的【无冕者议会】，究竟是什么？”
见话题终于步入正轨，铿惑也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无冕者议会】的性质是目前人类军事力量最强的几个组织和政府组成的【人理保障联合军事组织】。以保障人类文明续存，抵抗世界外来入侵以及建立泛人类命运共同体为宗旨。建立以保护现有人类族群与延续人类文明为最终目的的组织，对抗乃至消灭崩坏。以系统内的合理资源调配为基本方法，在三年以内完成人类社会工业力量以及资源调配的统合，又快又稳地转变社会运转模式，完成抵抗崩坏与发展建设并重的新型社会形式，力求最大限度地保护【现有人类族群与文明】。在此基础上，任何会威胁到这个目的达成的事物，【无冕者议会】都会尽全力将其抹除。”
凯文认真地听完了铿惑的陈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听起来很美好，但你怎么保证这个路线是对的？听你的意思，你似乎是想尽量减少人类的伤亡。但是作为过来人，我提醒你一句：与崩坏的战争是种族战争，只有灭绝和被灭绝，任何留有余力和余地的想法都是不可取的。每一份力量都要被强制使用，甚至这样还不一定能达到你所说的目的。”
“那是自然，而集合全人类所有力量进行系统内资源调配，正是为了保证每一分力都出在应该出的地方。”铿惑并未表示反对，甚至还很赞同，“凯文，现在人类内部有矛盾，本应用于对抗崩坏的有生力量被消耗在了内斗之中。谁都不能保证在内战中死去的那一个人就是战胜崩坏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始至终，凯文都保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冷静：“确实，这与你之前和灰蛇说的话基本一致，我没有拒绝你的理由。但是你凭什么认为集合全人类的力量就能战胜崩坏？”
“我可没说一定能战胜崩坏。”铿惑摇了摇头，“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不集合全人类的力量，绝对不可能战胜崩坏。”
“铿惑，你似乎并不明白【崩坏】究竟是什么。”
铿惑的目光不闪不避：“你怕了？”
凯文沉默了，这一次沉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
“我怕了吗？”凯文轻声呢喃着，却不像是在问铿惑，而像是在自言自语。
铿惑叹了一口气：“你刚才还说过，这是不灭绝就被灭绝的战争，任何留有余力与余地的想法都是不可取的。对于【世界蛇】在天穹市进行的人体实验，我想灰蛇已经把我的想法告诉你了。你又是怎么认为的？”
凯文并未回答铿惑的问题，而是用另一个问题搪塞了过去：“铿惑，你认为你所要保护的【人类】，是什么？”
铿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一种生物以及一个文明，二者缺一不可。若是失去了文明，那【人类】便不再是我们认知中的人类，而是一种生物。哪怕这种生物的基因延续了下去，可过上几万年，他们的基因也会因为生存环境和基因突变而不断变化，终有一天会变得和原本的生物完全不同。这个时候，你还能说他们是【人类】吗？”
铿惑的话似乎勾起了凯文的心事，他的沉默一次比一次长，似乎在考虑别的事情。
该做的铺垫铿惑在天穹市的时候就已经铺垫好了，他原本没觉得这次谈话会这么艰难，这次见凯文本应是直接拍板才对。可这话谈了半天，远古秘辛扯出来一大堆，却没说到正题上。
铿惑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有些话不必藏着掖着，我先说——虚数界产生了一场大风暴，【崩坏】正在逐渐苏醒，就像前文明所面对的那样。”
凯文的眉毛一动，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些许人的气息：“你知道。”
“我知道。”
“有趣。”继第一次脸上浮现出活气之后，凯文第一次笑了起来，“那你知道你是什么吗？”
“不知道。”
“不知道还这么有把握？”
“我没把握。”
凯文深深地看了铿惑一眼，缓缓坐直了身体：“很可惜，这次没能和你面谈。若是当面见到，也许我能看得更清楚些。就到这里吧，你不是想让【世界蛇】加入【无冕者议会】吗？那么你又能付出什么？”
铿惑摊了摊手，他觉得凯文有些不对劲，凯文的真正目的好像并不是来谈结盟的：“我还以为我们的条件已经谈完了。”
“不，上次只是你单方面地在提出条件，或者说……威胁。”凯文盘膝而坐，上半身略微前倾，与此刻相比，刚才的他就像还没睡醒一样，“要【世界蛇】加入，我的条件是……”
“……开放天宫系统，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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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阵开门声，铿惑从悠长的石廊中缓缓步出。他表情阴沉，神情紧绷，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
丽塔的目光与铿惑交错，却被铿惑眼神中的寒意冻入了骨。铿惑来之前可是信心满满，此刻他的表情却阴鸷若毒蛇。
两人目光相交，丽塔轻轻地点了点头。
“铿惑大人，结果如何？”
铿惑并未回答，而是一直保持着低头沉思的状态。半晌，才旁若无人地走出了房屋。
房屋外，热闹的村落已空无一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次谈判的结果。
“跑得倒快。”
周围的景色一变，两人便离开了村落，来到了一旁的山顶。
铿惑阴沉着脸，回身望着那片空无一人的小村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玄奥繁杂的花纹从他脚下蔓延开，如肆意生长的藤蔓般向着周围生长扩张，眨眼间便铺满了山坳。慢慢的，周遭树木摇摆时带起的沙沙声大了起来，其间夹杂着树枝折断的脆裂声响。呈漩涡状的狂风自山坳边缘生成，围绕着空无一人的村落疯狂地奔跑。
草木搭建的房屋在吱呀声中不堪重负地倒塌，周遭的树木也随之疯狂地摇摆。一道龙卷风在山坳中凭空升起，无论是山下的溪水，还是山上的大树，都在这如黑洞般的吸力面前拔地而起。
泥土填充了龙卷风的主体，呈现出一片昏黑。黑色的龙卷风呼啸着，卷起令人耳朵发疼的气压带。
无论是树木还是山石，都无法与大自然的怒火抗衡。龙卷风摧毁了这里的一切，连半片木板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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