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
“回到正题吧……”韦德的手肘拄在了膝盖上,撑住自己的头,调节了一下呼吸,将那些该放在以后考虑的事情抛出脑内。
“我……或者说我的意识,并不是来自于这具肉身。”
“而是……律者核心。”
在想清楚了这一点之后,韦德连续好几天做事都没有动力。
他并不是由【世界蛇】创造出来的,因为在【世界蛇】创造出他抛弃的那副肉身之前,他其实就已经存在了。
因为他是……他的意识……是律者核心。
韦德骤然感觉到一阵世界观被搅了个天翻地覆的错乱感,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就是一个被认为创造出来的工具,也正因这个身份,他才决定向【世界蛇】复仇。
可现如今,他怎么能否认自己的意识其实来自于律者核心的这个事实?尽管他自己没有承认,但这个事实,其实早在新加坡的时候就已经揭示在他面前,可他却不愿意去想,宁可让死而复生的激动盖过了自己的理智。
死而复生……在新加坡的时候,他并不是死而复生。
他只是【转移】了。
将身体里那微量且分散的【律者核心】凝聚起来,通过仪器,将这些微小的残渣转移到同行的另一名第一律者复制体的身体中。
在那之后,属于自己的理之律者核心残渣同化了隐藏着那具肉身中已经逐渐失去活性的理之律者核心残渣,自己的意识再度复苏。
其实在那之前,韦德做出那个【死而复生】的计划之前,他就已经思考到了这一步。但是他当时并不是想依靠这个计划来验证其真实性,他只是想赌一把,赌一把自己可以重新活一次。
以自己的名义,重新活一次。
在那之前,他一直都以为,哪怕自己是被【制造】出来的,但他依旧是人类。他也一直刻意忽略了这一点,直到今日旧事重提。
现在,他好像不是人了。
“简直就像寄生虫。”韦德背靠着冰箱苦笑。
莉薇尔特,404小队,死去的卡尔·古斯塔夫……他的秘密太多了。
所以他不介意再多一个永远也不会说出口的秘密。
烤箱的嗡嗡声规律且低沉,如白噪音般让人感到心神舒适。可就在韦德慢慢放松下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却陡然一僵,全身的肌肉同时紧绷起来。他虚握的手心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球体,须臾间进入了战斗状态,警觉地向着那个方向望去。
那个方向传来了崩坏能爆发的余波,并且还在不断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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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芙蕾雅中央大教堂,中央教条区。
身穿蓝黑相间女武神装甲的符华怀抱着放声大哭的琪亚娜,沉默不语。
“妈妈……妈妈……我的妈妈呢?班长,你见到我妈妈了吗?”琪亚娜用力地抓紧符华的胳膊,十指紧紧地扣进臂架的凹槽中,用力到指尖发白,“班长……我刚才见到我妈妈了……”
“琪亚娜,你见到的只是幻觉。”
冰冷的面具下,传出的是更加冰冷的话。
事情的经过符华已经大致明白了。
琪亚娜体内的那个东西……终于还是动手了。
琪亚娜,准确地说并不是齐格飞·卡斯兰娜的女儿,她只是那个名为琪亚娜的女孩儿的克隆人。
代号,K-423。
而K-423的体内,埋藏着引发了第二次崩坏的律者的核心。律者的意识一直沉睡在那块律者核心里面,等待着她的宿主成熟。
然后摘取这枚果实。
这个秘密,除了奥托和直接参与了这个计划的几人,无人知晓,哪怕是德莉莎也只不过知道K-423是奥托重要的实验体。
齐格飞·卡斯兰娜,这个叛逃出【天命】的卡斯兰娜前任家主,将自己女儿的名字赐予了这个实验体。德莉莎想要保护这个孩子,不仅仅是为了让她不再作为工具活着,更是因为她是齐格飞亲口承认的女儿。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K-423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低估了她在奥托心目中的重要性。
其实在前一阵子女武神年度考核的时候,符华就发现了琪亚娜体内律者意识觉醒的初步迹象。为了稳定琪亚娜的精神阈值,符华用【第八神之键·羽渡尘】三千羽毛中的一枚进入琪亚娜的精神世界,帮助琪亚娜抵抗律者编织的梦境与幻觉。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律者的力量何其强大,只要律者完全苏醒,这一枚羽毛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而现在,律者好像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泄露出来的力量就足以让这个名为琪亚娜,同时也是K-423的女孩儿彻底坠入幻觉。
符华不知道在那幻觉里发生了什么,因为律者的意识稍微翻了个身, 【羽毛】的力量便消弭无形。可是从琪亚娜的话语中能隐约推测出来,律者的意识给她编织了一个新的梦境。
在那个梦境里,K-423见到了她本应未曾谋面的母亲,也正因为这种初次相逢却是久别重逢的喜悦,琪亚娜的理智也逐渐被剥脱,而律者的意识也正逐渐占据了主导权。
琪亚娜左顾右盼起来,她想要挣脱符华的臂膀,去寻找自己刚见面不久的妈妈。可是周围的景色却让她感到陌生,大块大块的立方体充斥着这片空间,让她根本找不到自己想找的人。
那片被严寒覆盖的西伯利亚雪原呢?
妈妈呢?
刚刚还和自己并肩作战,对抗第二次崩坏的女武神呢?
还有……自己的那个臭老爹……一声不响就离开了的臭老爹……自己明明刚刚才从通讯里听到他的声音,他去哪儿了?
大家伙儿……都去哪儿了?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陌生的地方?
“班长!”琪亚娜猛地回过头,小脸在不自觉间已经被泪水覆盖,扭曲成了诡异的形状,仿若得而复失的恶鬼,正怀抱着并不存在的火苗绝望地嘶吼,“你有看到我妈妈吗?还有大姨妈……还有我爸爸!我们长得很像的,都是白头发……我爸爸拿着一把大剑……我们赢了对吧?大家都安全了对吧?你看到他们了吗?他们去哪儿了?”
“琪亚娜!”符华厉声打断了琪亚娜的质问。
面具寒冷如冰,心亦坚硬如铁。
漫长的岁月中,符华早已习惯了真正的生离死别,更何况琪亚娜只是经历了一场幻境,尽管那幻境真实如昨。
琪亚娜住了口,像是硬生生把话咽回了肚子里,用充满期待和诡异的痴狂的双眼紧紧地盯着符华的面具。
如一头受伤的猛兽,只要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这头猛兽就会立刻被释放出来。
“你只是经历了一场由律者编织的梦境,你所看到的一切,你的母亲,你的父亲,全都是假的。”
“这里是圣芙蕾雅学园,他们不在这里。”
“你骗我!”琪亚娜猛然发出野兽般沙哑的嘶吼声。
琪亚娜的双眼已经布满血丝,长时间浸泡在幻境中已经让律者对她的意识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理智此刻已经不存于身,她根本无法理解符华在说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没有了,自己失而复得的人也消失了。此刻留在她面前的,只有在梦境中未曾出现过的班长。
那是她的班长啊,是她的救命稻草,是陪着她复习的良师,是和她一起训练的益友。
那不仅仅是她的班长啊,那是教她包饺子的家人,是在战场上将后背交付的同伴,是……是一起生活,一起奋斗,一起瞭望着美好未来的同行者。
是她的信赖,是她的同袍,,是她……这几年美好人生的一部分。
班长不该说这种话的,她不会说这种话的,她会告诉自己真相,而真相就是爸爸妈妈都在这里。他们刚刚还在,他们只是不知道跑到哪儿了,只要现在赶紧追,一定能追上他们。
“我妈妈在这里的!刚才还在这里的!你见到她了吧!你一定见到她了!她在哪儿?告诉我!快告诉我啊!”
符华沉默着,任凭发疯的女孩儿用力地摇晃着她。脸上冰冷的装甲头盔是最好的掩饰,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被操纵着陷入了疯狂的女孩儿。
奥托的声音从符华的耳麦中响起,作为【普罗米修斯】计划的同谋者,他时刻监控着计划的进行:“她的安定值正在下降,律者能量正处于爆发的临界状态,律者人格随时可能苏醒——不能让她的情绪继续这样波动下去了。符华,立刻带她来总部。”
符华大声地驳斥着:“可是她现在冷静不下来!她已经失去理智了!我没法带她走!”
奥托并没有犹豫,温和的话语中只期盼着冰冷的结果:“……那你知道该怎么做。打晕她,打散她逸散的崩坏能。不能让她继续这样下去,她身上泄漏的崩坏能正在对数据空间进行污染。为了保护大数据库,我会在五秒之后将你们强制踢出数据空间。”
律者核心正在苏醒,崩坏能正从琪亚娜的身上无意识地泄露。这片数据空间已经因为崩坏能的侵入而不稳定起来,大片大片的杂斑出现在空间里,犹如刮花了的影碟播放出的画面一样剧烈地波动着。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琪亚娜惊慌不已,她下意识地防御着,但她的近身搏斗发起攻击的那个人手把手教的,无论她如何防御,都无法抵挡那无孔不入的铁拳。
“班……班长?呕——”
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拳甲,一记毫不花哨的上勾拳命中了她的小腹,让她的横膈肌一阵痉挛,一股恶心的反胃感油然而生,让她无法呼吸,肺泡中的空气都被肌肉的痉挛强行挤了出去。
“班长……为什么?我……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别打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没有偷懒的……我每天都好好训练的……”
赤金的能量裹挟在蓝黑相间的拳甲上,将琪亚娜身上逸散出的崩坏能狠狠击散。这些赤金色的能量深入琪亚娜的身体内部,与那些崩坏能纠缠着,搏斗着,将那些因久困牢笼而兴奋不已的恶魔关押回那个牢笼。
可那牢笼是少女的身体。
“我知错了……我不该在训练的时候偷偷吃东西的……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不要再打了……对不起……对不起……”
琪亚娜拼了命地防御着,可身上的疼痛却让她更加惊恐。她才刚刚从失去理智的疯狂中被惊醒,面对的却是更加剧烈的痛楚。
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从未把你当作敌人。即使你对她拳脚相加,她也只以为是你气她训练不认真。
可是她明明很认真地去训练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前所未有的诚恳。
“班长?”琪亚娜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颤抖,痛楚让她的声音扭曲变形,“不要再打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只是躲闪着,害怕着,莫名其妙地道着歉,以为自己惹你生了气。
她从未怀疑过你,即使此刻面具撕下,她也未曾想过你是敌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少女的哭腔在地下回荡着,与肉体被殴打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她只是被动地防御着,抱着头挨打,却从未向施暴者反击,就像她真的做错了什么一样。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让人看不见佩戴者表情的面具,和一声冰冷的,算不上回答的回答。
“琪亚娜,梦,该醒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 处刑人
若你认为现实是一场噩梦,那么该如何才能从噩梦中醒来?
醒不来的,因为现实是现实,你已经是醒着的。想要逃避它,你只能入睡。
“班长……呜……为什么……”琪亚娜抱头鼠窜,什么防御步法,防御上架此刻统统被忘了个一干二净,她只记得护住自己的要害,在地上打着滚。
可她还是没有还手。
少女的哭声与哀嚎充斥着这片空荡荡的大厅,撕心裂肺的痛楚透过她的哭声传遍了周围的空间,而施暴者嘴唇紧闭,缄口不言。
也许是心软了,也许是琪亚娜身体里的崩坏能已经逐渐消散,符华的拳也渐渐慢了下来。
察觉到攻势的减弱,琪亚娜哽咽的声音中慢慢带上了期盼与渴望:“班长……呜……你消气了吗……”
符华的铁拳猛然一凝,没有被面具遮住的嘴唇紧紧地抿住,牙齿咬合得硌硌生响。
“班长……可……可以告诉我……我妈妈他们去哪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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