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铿惑……”早就在楼底下等着了的八重樱一路小跑来到铿惑面前，低着头小声问道，言语之间犹犹豫豫，好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这次做得还不错吧？”
铿惑满脸惊奇地看着扭扭捏捏的八重樱，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知道，八重樱虽然对其他人总是温柔有礼，但对铿惑……无论干什么，总是会先提防一手。今天她竟然用这种一看就心里有鬼有事相求的语气说话，铿惑情不自禁地腰杆都挺直了一些。
“嗯，挺不错，真乖。”铿惑笑眯眯地摸了摸八重樱的头，“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吗？”
“……”八重樱的额前爆出一条井字形的青筋，但迅速就被她压了回去，扭扭捏捏地搓着手，“那个……我今天的作业……被崩坏兽打飞了……找不到了……”
“……”
铿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八重樱的作业，是他给布置的。其内容主要是语文，数学和嘤语（并没有打错字），也包括一些社会人文与道德修养，物理，化学，历史，地理，音乐以及社会常识等方面。
当初这些东西是铿惑为了让八重樱在现代社会能够正常生活而给她特意布置的，从八重樱还是八重樱（幼）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当初铿惑不忙的时候还会抽出空专门给她讲课，至于现在嘛……
八重樱都已经开始在论坛上给人写游戏攻略了，铿惑哪还用得着教她这些？给八重樱布置作业让她自学不就行了。
“作业被崩坏兽怎么了？”铿惑慈眉善目地问道，按在八重樱头上的那只手却略微用力，并且不着痕迹地掐住了八重樱的耳朵根。
“被……被打坏了……”八重樱含糊其辞，目光飘忽，手指纠结在一起扭来扭去的，而她身旁的绯玉丸则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当时我着急，动作大了点……我是说因为我动作比较大，所以崩坏兽被我逼开，慌不择路地把我的作业打飞了……我现在也找不到它们在哪——但是我都写完了，真的。”
铿惑用和善的目光盯着八重樱，一言不发，但他的眼神却让八重樱觉得有些瘆得慌。她那两只粉红色的兽耳软绵绵地耷拉了下来，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和铿惑对视。
“真的写完了？”铿惑的声音温和而悦耳，听起来好像还有些欣慰，“那我考考你，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讲的是什么？”
“是一道抛物线的题，第一问证明抛物线C在点N处与AB平行，证明结果是平行；第二问是是否存在实数k使等式成立，计算结果是5……”八重樱的耳朵稍微抬起了一些，露出了她满怀希冀的双眼。
“嗯……”铿惑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我再问你，语文卷子阅读题的文章，主要内容是什么？”
“那个……内容讲的是作者路过一片麦田看到的景色，写得很晦涩，但中心思想是描写生命的轮回……”
铿惑揉搓着八重樱头的手更用力了：“哟西哟西哟西哟西——行吧，我相信你做完作业了，去休息吧。”
八重樱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长舒了一口气——那道数学题是她没看懂直接拿去问芽衣的，阅读则是她习惯性地先在做语文卷子之前读一遍阅读题的文章……
而且这两个是她最先做的两件事——她先看了一遍数学题，觉得不会就去问了芽衣，问完了还不会，所以决定先去做语文卷子……
至于她有没有真的动笔……反正崩坏兽都把作业打飞了，她说写了就是写了。
八重樱美滋滋地牵着希儿离开，铿惑看着她们的背影……
等等，希儿？
铿惑骤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来，如果是往常，希儿肯定会先上来找自己要抱抱，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可刚才希儿好像全程都躲在八重樱身后不吭声，甚至连铿惑都没注意到她在那。
人在潜意识中很少会把自己完全隐藏在另一个人身后，因为这样会让自己看不到正前方的情况，只有人在刻意隐藏自己的时候才会把自己像套娃一样藏在另一个人后面。
而希儿离开时的样子也很奇怪，她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跟着八重樱，好像不想和铿惑说话一样。铿惑歪着头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希儿是怎么回事，可希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略微向铿惑这边转了转头便立即把脸收了回去。
像极了心有愧疚，或者心里有鬼。
铿惑的眉头皱了起来，希儿不应该是这样的孩子才对。他本想出声叫住她，可却突然发现希儿的动作有些奇怪。她的左手被八重樱牵着，右手却在胸前收紧，像是在抱着什么一样。
随着她的跑动，那个被她抱紧的东西在她的肩头露出了一个小角——幽蓝色的蝴蝶翅膀。
这个东西铿惑很熟悉，在希儿尚未返回现实世界的时候，铿惑经常去量子之海中探望她。当时铿惑就发现了这个被希儿宝贝得不行的日记本，据说上面写满了她自己一个人时的碎碎念和故事。
日记本……
日记本？！
铿惑猛然发现了更不对劲儿的地方。
希儿的日记本不是量子之海中那个梦境里的东西，不能带回现实的吗？！
第六百零一章 无情的道歉机器
铿惑站在原地，目光锁定在希儿身上，脑海中翻滚着各种各样的思绪。
他接下来的几天有很重要的事，他必须在那之前把学园里的所有不安定因素都摆平。
希儿的表现有些反常，但也可以理解为她被吓到了。铿惑不敢因此下断言希儿知道些什么，但她的反应却着实让铿惑有些在意。
希儿吧嗒吧嗒地跟着八重樱，却突然回过头看了铿惑一眼。她的目光里带着惶恐不安，但更多的却是歉疚与懊悔。她以为自己的动作很小，但这个回头的动作在铿惑眼中却十分明显，更何况她几乎是三步一回头，更没法让人不在意。
希儿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她的头扭向铿惑的方向，却低着不敢看他。八重樱感觉到身后的女孩儿正在拖着她的手，不禁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
两人的脚步慢慢停下，希儿的手也从八重樱的手中抽了出来，而且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黯淡。
“怎么了？”八重樱摸了摸希儿的头，以为她是在刚才的战斗中吓到了，“没事，崩坏兽已经被消灭干净了，不用怕。如果有什么情况的话，我还是会去救你的。”
事情发生的时候八重樱正在写作业，但灵感敏锐的她突然之间感觉到了近在咫尺的崩坏能反应，并且还伴随着一声耳熟的尖叫。她几乎是身体本能地拔剑挥舞，寒霜剑气透刃而出，直接穿过天花板将楼上的崩坏兽冻成了冰雕。
而楼上的房间，就是希儿的房间。八重樱听到的那声惊恐的尖叫正是希儿发出来的。
……
希儿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却没有回答。
八重樱愈发觉得希儿好像有心事，正当她想仔细询问一下的时候，铿惑却走到了她身边来。
“希儿应该是吓坏了，我带她去散散心。”铿惑笑着拍了拍希儿的肩膀，对着八重樱说道，“回去休息吧，辛苦你了。”
八重樱有些诧异地看着铿惑，尽管她还是有些在意希儿怎么了，但既然铿惑出了面，那这件事交给他去做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她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对了，八重樱，芽衣和琪亚娜去哪儿了？”铿惑望着八重樱离去的背影，突然间问道。
八重樱闻声回头：“她们啊，有些担心布洛妮娅，所以这边的骚乱结束后就立刻去医护中心了，你找她们有事吗？”
“没有，就是顺口问一下。”铿惑摆了摆手，低下头对着希儿说道，“吓坏了吗？我们去走走吧。”
希儿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只是默不作声地跟着铿惑，一路上低着头跟探地雷似的。
她的右手依然紧紧地把自己的日记本护在胸前，被铿惑牵着的左手渗出了些许的汗，看得出她十分紧张。
铿惑一路上反常的没有说话，直到带着希儿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才松开手，笑眯眯地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可乐：“怎么了？”
希儿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缩着脖子，护着日记本，活脱脱一个拿弹弓打了老师家窗户被抓了个正着的小学生的样子。
“坐。”铿惑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沙发，示意希儿先坐下，“有什么事咱们坐下再说。”
希儿磨磨蹭蹭地蹭到了沙发旁边，却没有坐下，眼睛死死地盯着脚趾前面的地面，恨不得把脑袋都埋进地里。
铿惑叹了口气，走到希儿身边，伸出手强行把她按坐在了沙发上：“吓坏了？”
希儿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大大的眼睛里满噙着泪花。她紧握着日记本的手不安地在封皮上搓来搓去，看得出她心里的紧张。
铿惑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他一开始还以为是【世界蛇】搞了什么大新闻，但看到希儿怀里的笔记本，他却隐约察觉到这件事很可能和希儿有关。他不是来严刑逼供的，只是想问一问希儿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希儿的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可能是脑补出了极其严重的后果，原本噙满泪水的眼睛此刻不堪重负，鼻子一皱，眼泪就这么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铿惑正一脸懵逼的档口，希儿终于开了口，可一开口就是铺天盖地的道歉，道到铿惑两脸懵逼都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啥。
“对不起……希儿……希儿想帮忙的……可是没想到会这样……都是希儿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希儿不想给大家……给大家造成麻烦的……可是……都是希儿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铿惑一个战术后仰就靠在了沙发靠背上，面前的希儿哭得稀里哗啦的，他想插嘴都插不进去。
希儿是被吓哭的？被自己吓哭了？可是自己不一直都慈眉善目的吗？
铿惑挠了挠头，他总不能一嗓子把希儿吼趴下再让她冷静下来讲讲事情经过，只能先尽量把希儿的情绪安抚下来。
要不然等希儿回去一说，自己欺负小姑娘的名头可就跑不了了……
“哎~希儿乖~不哭不哭吭~没事没事~”
铿惑拍着希儿的后背，柔声安慰着她。他最开始的慎重是因为担心这是【世界蛇】的新一轮袭击，但如果这件事和希儿有直接关系，那反而不用太担心。
能级32的崩坏事件，连给女武神训练生实战训练用都不够。
“不哭不哭，这不是没造成什么损失吗？来，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希儿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但还是抽抽嗒嗒。她的懊悔和害怕是做不了假的，但比起这个，铿惑更关心她到底整出了什么幺蛾子来，圣芙蕾雅学园怎么会突然发生崩坏事件？
“希儿……希儿是想帮忙的……”
“嗯嗯，我知道，希儿是个乖孩子。”
“自从回到现实……现实以后，另一个希儿就……就没再出来过……”
铿惑点了点头，心里慢慢有了一个猜测：“哦……”
“布洛妮娅姐姐的重装小兔……是希儿在进入量子之海的时候，从【箱子】里取出来的，所以希儿想……就想……”
铿惑的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神色，但心里却愈发慎重起来。
“既然那一次能取出像重装小兔这样的东西……那这一次……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找到什么能把布洛妮娅姐姐唤醒的东西……”
希儿低着头，还是不敢看铿惑的眼睛。她的双手死死地按着日记本，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日记本的封皮上。
“希儿本来是想找另一个希儿商量的……可是她不回答希儿……希儿也有些害怕……怕她是不是不想理我了……”
说着说着，希儿的声音越来越小：“希儿也不确定这个办法能不能行，所以……所以没有提前找大哥哥问……”
“希儿就是……想先试试看能不能打开那个【箱子】……但是……希儿没想到会出现崩坏兽……”
真相大白了……不，真相只是露出了一角。
“希儿，【箱子】是什么？”铿惑的目光落在了希儿的日记本上，但他觉得还是一步一步询问比较好。
“【箱子】……”希儿好像有些犯了难，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样子，“就是……希儿……【箱子】在希儿的圣痕里面……希儿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当初希儿就是在另一个希儿的帮助下，稀里糊涂地把重装小兔弄出来的……所以希儿想，这一次努努力的话可不可以也……”
铿惑的手刀啪的一声就敲到希儿脑瓜子上了。
“啊呜——”希儿下意识地把脖子一缩，肩膀耸起来，连珠炮一样地道起了歉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铿惑叹了口气，顺手揉了揉希儿的头：“下次不要一个人做这么危险的事。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憋着，你告诉我一声，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希儿的脖子都快缩进身体里了：“对……对不起……”
在把希儿从懊悔中敲醒之后，铿惑话锋一转，把话题转向了更深入的地方：“对了，我顺便问一下，这次你感觉到整个过程是怎么发生的了吗？你取出东西来了吗？”
这个问题他以前就问过，只不过问的是希儿当初进行X-10实验将重装小兔具现到现实世界时的感受。当时希儿也迷迷糊糊的，说是太久远自己忘了。
那么这一次呢？
“好像……”希儿歪着脑袋，皱着眉头苦思冥想，说的话也稀里糊涂的，“希儿也不太清楚，就是像做梦一样，希儿想去找另一个自己，但是找不到，只有白茫茫一片和那个【箱子】……【箱子】就是【箱子】，里面装着东西，但希儿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打开箱子的时候，感觉时间似乎被拉长了，那一下子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希儿想从里面拿出点东西来，可是大脑昏昏沉沉的，等回过神来已经醒了……”
“你当时……是在做梦？”铿惑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希儿点头如捣蒜，看到铿惑的表情后还以为他不信，“真的，我们以前……就是这样交流的……”
“……哦，你描述一下你是怎么进入这种状态的？”
“唔……就是……坐在那里，闭上眼睛，感受自己的呼吸，心跳，把所有的思考都放掉……然后就会意识到自己的感官出现了一些变化。”
“……继续说。”铿惑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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