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妖物入侵了？”大八重樱头顶的耳朵啵地竖起，好像接收到了警报的天线一样，“妖物又来进攻村子了，通常来说妖物的入侵很可能不止一处，我去解决它们，你们在此处待着。”
说完，大八重樱便急匆匆地离开，向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迅速跑去。
绯玉丸愣了一下，迅速地反应过来：“啊啊啊妖怪来了！”
铿惑有些无语地看着十分娴熟地钻进路边罐子里的绯玉丸，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我说，你至于吗……”
“那可是妖怪啊！很可怕的！会咬人的！你不要跟我说话！把我暴露了怎么办！”那个罐子微微颤抖着，从罐子口传出绯玉丸的声音。
“放心，出来吧，我会保护你的。”铿惑蹲在罐子旁边哄着她，“我可是超强的，大八重樱都打不过我！”
绯玉丸虽然没见过铿惑驱魔，但是她听大八重樱说过铿惑曾独自消灭了一波入侵村子的妖物，一时之间有些动摇：“可是……可是我害怕……”
“没关系的，有我在啊，”铿惑拍了拍胸脯，“我不会让那些妖怪碰到你的，现在大八重樱不在，正是我们去把那些宝箱打开的时候啊！”
绯玉丸的小脑袋终于从罐子口探了出来，犹豫了一会：“可是我们为什么要瞒着大姐去开箱子？等她把妖怪都消灭了，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开不行吗？”
“哎？”铿惑愣了一下，显然对自己竟然没想到这件事感到困惑，“这个……”
不可以叫上大八重樱一起吗？
显然是可以尝试一下的！先不论大八重樱是否会同意这件事，自己连试探都没试探过大八重樱，这也太不对劲了。
按理说，这种浅显易懂的事自己不可能没想到才对，可是自己这次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把大八重樱排除在外？
难道是怕对方因为某些刺激突然变得跟德莉莎的圣痕空间中那样突然变身暴走？
不，自己根本连想都没想过这件事！
“事情好像变得微妙了起来啊……”铿惑喃喃自语道，“没错……我一直都没有想过一件事……”
“我一直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自己会出问题这件事……”
这就像呼吸是人的本能一样，有一天你突然忘记了呼吸，逐渐感受到憋闷，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你怀疑是不是身边的空气里含氧量降低了，可是这时旁边的人提醒了你，告诉你你需要喘气才能不憋得慌，此时你恍然大悟：原来我刚才一直没喘气啊！
这不就是一样的道理吗！
“大……大哥……你在想什么呢……”绯玉丸看到脸色严肃起来的铿惑，不禁有些害怕，迅速地缩回了罐子里，“我们先藏一下吧……等大姐把妖怪都消灭了再出去……”
“我不是说了吗，我会保护你的。”铿惑笑了笑，手上却没有别的动作，“放心好了，这样吧，我先去帮大八重樱驱魔，等妖怪都消灭了之后，我们回来找你，一起去开箱子好不好？”
绯玉丸的脑袋缩了缩，没有回答，好像罐子中这个狭小的空间能给她安全感一样。
铿惑站起身，看了看远处传来战斗声的方向，有些不放心地再次对绯玉丸嘱咐道：“你藏在这里，别出声，我去去就回。”
说完，铿惑拔腿就跑，向着大八重樱离开的方向跑去，幼八重樱骑在他的脖子上，兴奋地学着马蹄的声音。
铿惑并不是没有想过要把幼八重樱放在安全的地方再去战斗，可是之前大八重樱说过妖物入侵很可能不止在一个地方入侵——绯玉丸藏在罐子里是没问题的，因为她会飞，速度又快，遇到了危险自己可以逃跑，可是幼八重樱呢？她只有普通小孩子的速度，连跑都没有自己走路快，如果在那里藏着遇到了入侵的崩坏兽，她可以说是死定了……
与其把她放在看似安全的地方，倒不如带在自己身边的好。
而绯玉丸则不一样了，她虽然胆小，但逃跑的功夫可以说得上是一流，因此把她留在那也没关系。
“至于大八重樱……”铿惑沉思着，“村子中出现了只有绯玉丸能看到的宝箱，对于守护村子的巫女来说这也许是异变也说不准，她还是很有可能帮助我们的……如果她知道那些箱子的作用，说那些箱子不能打开，我也能从中推理出什么来……”
“总之……”铿惑一个纵身，飞跃上了屋檐，观察着街道上的战斗，“圣殿骑士，战车崩坏兽，骑士崩坏兽，还有突进型，种类倒是满齐的……这个村子在这种程度的入侵下竟然还能没有灭亡……”
“大叔……”一个哭唧唧的声音从铿惑身后传来，还没等铿惑反应，一双小手就牢牢地抓住了铿惑后背的衣服，“别丢下我一个人啊呜呜我还是好害怕……”
铿惑愣了一下，挠了挠头：“你不是害怕吗？”
“可是……可是我一个人呆在那里更害怕啊……”绯玉丸趴在铿惑的肩膀上，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大叔你别走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呆在那里……万一来了妖怪我就死定了啊……”
“可是……”铿惑一脸无语地指了指街道上的剑气纵横，“这里妖怪不是更多吗？”
绯玉丸呆了一下，正巧一头突进型崩坏兽被大八重樱一脚踢飞，狠狠地撞在他们脚下的房子门上，把房子撞得一晃：“哇哇哇！”
绯玉丸陡然间化作一道黑影，嗖地一声从铿惑的衣服下摆钻了进去，趴在铿惑后背处的外套和衬衣中间，牢牢地抓紧了铿惑的衬衣：“我就呆在这里！大叔你快去帮大姐啊！你说过的你会保护好我的对吧！”
铿惑的脑门上青筋暴露：“你钻那干嘛啊！你不是会飞吗！你飞天上不就谁都打不着你了吗！你钻我后背干嘛啊！”
铿惑站了起来，他的后背鼓起一大块，远远一看……
就跟忍者神龟似的。
“不行不行我害怕！”绯玉丸的声音带着颤抖，“我就在这里不出去了！大叔你加油！我会给你精神上的支援的！”
铿惑叹了一口气，满脸黑线地跳下屋檐：“小樱，抓紧爸爸，别掉下去了，害怕的话就把眼睛闭上。”
“嗯嗯！”头顶上的幼八重樱满口答应着，“爸爸快打它打它！”
“小孩子家家的别总是这么暴力！除了拳头我们还有别的可以解决问题的方式！”铿惑语重心长地教育着。
“比如说？”
“不用拳头我们可以……”铿惑扫了一下周围，试图寻找一个趁手的家伙，眼尖地发现了门边倒着的一把铁铲，“用铲子。”
“哦哦！”幼八重樱也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那我们快铲它铲它！”
“好嘞！”
铿惑手中的铁铲在铿惑的舞动下如方天画戟般虎虎生风，划出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弧线向着那头突进型崩坏兽砍去。
然后铲子杆断了。
“我XXXXXX！”铿惑泪流满面地扭头就跑，“这什么辣鸡铲子一碰就断啊！”
直到此时，大八重樱才发现铿惑不知何时已经加入了战斗，见铿惑此时被两头突进型崩坏兽追赶，心下一急，直接抽出腰间的另一把刀，向着铿惑投去：“用这个！”
铿惑只感到浑身汗毛根根竖起，下意识地一转身，看见一道刀光向着自己直飞而来，直插在自己脑袋边的房门上。
“你到底是要杀谁啊！”铿惑大喊一声，那两头突进型崩坏兽被那道刀光所慑，没有立刻围上去，而是在铿惑的周围盘旋着，寻找着攻击的时机。
但铿惑知道这已经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崩坏兽的防御力和死士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上的，如果自己可以徒手击杀死士，但很可能连同等级的崩坏兽的甲壳都破不开，从刚才断掉的铁铲上也能看出来这一点。
铿惑不动声色地握住插在房门上的刀柄，神色凝重。
他用力地抽了一下，没有抽出来。
“卧槽你扔刀时候的力道能不能小一点……”铿惑欲哭无泪。
第一百七十九章 问道
铿惑仿佛听见一声近在咫尺的幽幽叹息：“你还是没能明白……方士究竟是依靠什么而战的……”
“你到底谁啊！”铿惑仿佛发泄般大吼着，不但把大八重樱惊到了一下，还把崩坏兽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但他浑然不觉，此时的他只想弄明白这个声音到底是何方神圣。
解决眼前的战斗固然是重要的，但是铿惑更加厌恶那种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那是一种全世界都知道真相，只把你一个人当成傻子围观的感觉。
那个声音顿了一下，好像在思考该说什么，停了半天之后，才回答：“这不重要。”
铿惑一边闪转腾挪，一边大声地喊着：“那什么才是重要的？你把我拖到这个圣痕空间里来？还是你时不时就冒出来吓我一下？很有意思吗？”
“拖到这个圣痕空间里来？很可惜，并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在这里稍微提醒你一下。”
“方士啊……他们从出现在神州大陆上的时候就不是强大的，他们弱小而无助，他们拥有的只有满腔的想要保护自己所爱的一切的热血……他们没有猛虎的尖牙利爪，没有黑熊刀枪难入的厚实皮毛，更没有崩坏兽那不眠不休的钢铁神经……他们究竟是如何战斗的，人类究竟是如何站在这颗星球所有生物的顶端的……你有仔细想过吗？”那个声音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震击着铿惑的心智。
“因为……智慧啊！”铿惑大声咆哮着，“人擅智而不擅力，我们没有尖牙，所以把野兽的尖牙拔下来插在自己的长矛上；我们没有坚韧的厚皮，所以才把野兽的皮毛披在自己身上！我们……”
“一派胡言！那你想一想！人类究竟是依靠什么战胜那些猛兽获取它们的尖牙利爪的！”
“当然是从老死的野兽身上捡的了！”铿惑完全没有弄明白对方想说什么，此时的他似乎忘记了周围环伺的崩坏兽，只一心一意地回答着对方的提问。
“你……”那个声音似乎被噎住了，久久不能言语，半晌之后才继续说道，“牙尖嘴利！净会逞小聪明！方士所为，乃万法归于自身，修身后得以平天下！擅假于物，然御器者之本为骁勇之魂！此所谓牺牲热血！此所谓前仆后继！方士煅己魂而御灵气，重点不在于御灵气，而在于煅己魂，明大道！你连这种道理都不明白！怎么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方士！”
“那你是说我怂了？！”铿惑下意识地反驳。
“没错！我就是在说你怂！”
“老子哪他妈怂过！”
“……你以为你勇敢而已！你连自己的道都没有找到！你一直以来都在东奔西走，追逐着那些本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可曾停下来静心想过！你追逐那些东西的目的，或者说，你活着的目的，你的道，到底是什么！我问你！你自金丹成，可敢说胜得过过去的自己？”
铿惑的呼吸一窒，他在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各种对比，明明不愿意承认，却不知为何，不得不开口说道：“我……不敢。”
“因为你怂啊！你觉得你离开了那些神兵利器便不再是那些敌人的对手！自你出世以来，仗神兵之利驰天下，怀百家技艺所长而游刃有余，你遇到的所有敌人，刀砍不动便换斧劈！斧劈不动便换剑刺！你总是依靠转换自己的攻击方式而找到对方的弱点，再依仗那些并不属于你的东西而取得胜利！这样的胜利！属于你吗！”
“凭什么不属于！方士之道本就顺水行舟，盖以弱卵巧击顽石，乘大势以剿强敌！以螳臂当车本就是莽夫所为！借外物溃敌，何错之有！”
“不，你根本就不明白！铿惑！我再问你！你今生今世所发最强一击，所面对的最绝望的绝境是什么！而你！又是怎样活下来的！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君子擅假于物，然不依于外物！”
“君子固以上慧胜之，然君子之本并非巧智，亦非强蛮——君子之本，为仁为义，为道为德，以本心所指为胚，方可御物御己！你不是想破开这个梦境吗！那就在战斗中拿出你的觉悟来！面对它！认识它！你要去自己思考我为什么说你怂的原因！你不觉得上次与被控制的德莉莎交战时所发挥出的战斗力与你之前完全不一样吗！那你仔细想一想！你和德莉莎战斗的时候，和那次你陷入绝境之时，你的心态到底有何不同！”
那个声音说完这些话后便消失了，无论铿惑怎么呼喊，它也没有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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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华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自己的心情，半晌，她才抬起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脑门上，缓缓低下了头：“差点没说过他……那些方士到底都教了他些什么啊……【问心】问出来的竟然是这样的诡辩……方士们讲究的万法归于自身……核心是以骁勇之心驾驭外物才是啊……这么基础的东西……为什么他竟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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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八重樱有些吃惊地看着铿惑头顶着幼八重樱在崩坏兽群中一边闪转腾挪一边自言自语：“难道……铿先生的疯病又犯了？这下可糟了……”
“阻止他……必须要快点……不然很可能伤到他的女儿……”大八重樱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速战速决吧……”
“寄宿着先灵的樱啊……”大八重樱的双目微阖，隐约间有精芒闪过，她持刀的右手轻轻一甩，如同甩去刀刃上的血迹一样。
在她的视线中，周遭的一切都变慢了，那些崩坏兽仿佛雕像般凝固在半空中，它们扑跃的姿态，它们在空中划出爆响的甲壳此刻都如同陷进了胶水里一样以肉眼几乎不可察觉到的速度缓慢且艰难地移动着。
芳华闪过。
刹那间，十几道快不可见的斩击在八重樱身边陡然闪过，隐约间恍若樱瓣纷飞，大八重樱的身影在这一刻倏忽消失。
再次出现时，她的身影已经化作流光，穿梭在那十几头崩坏兽之间，一息之间，十几头崩坏兽几乎同时被她一斩而过，在它们的身上留下了狭长的伤口。
“……散落吧！”
收刀。
那些崩坏兽的体内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剑气在汹涌，在怒吼，那些剑气如同疯狂的野兽，尖啸着撕开崩坏兽的甲壳，从它们身体一切可以钻出来的地方猛然爆发开，一时之间，剑气纵横，刀光凛冽，那些如怨灵般狂啸而出的剑气从铿惑的耳边飞过，把他本来就不长的头发都吹出了倒伏的形状。
然而铿惑对此浑然不觉。
他只是失心疯了一样，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前方，幼八重樱有些担心地抱紧了爸爸的脑袋，但是却没有什么办法。
他低声呢喃着：“方士……到底什么才是方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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