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笔楼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深邃的眼神中隐隐约约藏着失望的神色:
“而并非你们所做的,不断的去寻找别人的麻烦,像是墙缝里扰人的老鼠一般。”
说完,岩近半兵卫回过头,继续漫步朝前走去:
“这样的事情,以后切莫再做了。”
并且,岩近半兵卫有将道场纳入囊中的想法,是在庆藏继承道场之前。
他想的是,既然这座道场空废了,那不如自己去与道场主人沟通一下,收入囊中,重新利用。
而如今,既然庆藏已经将道场继承了,那么再去打扰人家,也并不合适。
他想着,缓缓朝前方走去。
留下再次被训斥了一顿的笃哉,愣愣的看着父亲的背影。
“…父亲?”
心中秉持着的骄傲,在被父亲的斥责下,隐隐有些难以理解的感觉。
被最为尊敬的人训斥碾压尊严,所产生的后果无非只有两种可能性。
一,自己一直坚持着的尊严与信仰崩塌,转而重新建立另一个当面的想法。
二的话…
“…老鼠…么?”笃哉嘴里重复着父亲所说的话,他眼神黯淡,缓缓摇了摇头。
印象里,剑道馆的师兄师弟的模样全部涌上心头。
大家…明明贯穿的一直都是父亲大人的意志,到头来居然变成了错的吗?
老鼠…
“不,不是这样的。”
他抬起头,注视着父亲的背影,眼神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当年父亲身上的那股骄傲与自豪,他已经看不见了。
看见的,只有暮年的心态,以及委曲求全的做法。
武士道精神……?
父亲大人……您已经老了。
这样想着,笃哉的缓缓跟上了自己父亲的步伐。
顷刻间,在这个十六岁少年的心中,对父亲的尊敬与郑重,隐隐约约出现了裂痕。
并逐渐不断蔓延。
终有一天,这道裂痕会变成父子二人之间的诀别。
亦或是,天人永别。
……
第二种可能性:对那人的尊敬瞬间荡然无存。
……
素流道场门口。
踏踏踏!
庆藏的呼吸十分平稳,即使他是一路奔跑过来的。
他缓缓停住脚步,调整了一下怀里花朵的位置,朝道场门口的方向迈步走去。
这时。
哒。
一只穿着女士木屐的脚从道场内伸出,踩在了外面的街道上。
庆藏的表情微微一愣,他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连忙朝前跑了两步。
与此同时,庆藏的妻子,也就是恋雪的母亲,从道场内缓缓走了出来。
她朝道场左边的方向望了望,那是庆藏通常回来时的方向。
但这次,由于路上遇到岩近半兵卫父子二人的缘故,为了抄近路,庆藏是翻墙直径从道场右边回来的。
见庆藏仍然没有回来的迹象后,她缓缓垂下了头,用手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痕。
转身就要朝门口右手边的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有着一条河流。
河流周围没有人烟,非常开阔,宁静。
她感到十分绝望的时候,都会去那里坐一会,看看河中自己的倒影。
可这次,却正好,与刚刚回来的庆藏撞了个满怀。
“哇!”她被吓了一跳,整个人撞进了捧着花的庆藏怀里。
庆藏的体型还是比较高大的,是一见面就给人有种“这个家伙十分可靠”的感觉的类型。
“惠仁,怎么了吗?”看见自己妻子眼角的泪痕,庆藏有些担忧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妻子。
惠仁是庆藏的妻子,与庆藏一同经营着素流道场,长时间待在家中照顾两人的女儿——恋雪。
惠仁微微侧过头,不想被丈夫看见发红的眼角,她轻轻耸动着鼻尖,嗅到了熟悉的花香味。
心中的悲伤瞬间化为了一种短暂的无奈。
她轻轻拍了拍庆藏的手臂,并后退了两步,用埋怨的语气掩盖着自己心中的悲伤:
“真是的…你就只会带花回来嘛?”
“虽然是很好闻了…但也不能一直都这样吧。”
慧仁轻轻凑近着花朵。
面对妻子的疑问,庆藏也只能无奈的挠着自己的后脑勺干笑着。
他实在不懂得该如何让妻子开心,便经常带一些花回来。
女孩子都喜欢花,他记得是自己的父亲曾经说过的话。
但这次,庆藏隐隐看出了妻子眼神中流露的情绪,他微微垂下眉头,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变得勉强。
啪嗒。
他将自己的手掌轻轻放在妻子的肩膀上,微微低下头,用额头抵住妻子的额头。
两人顿时四目相对。
瞬间。
“什…什么?!”慧仁一愣,随后脸微微一红,有些羞耻的压低声音喊着:
“你做什么?!我们都结婚多少年,这还是外面,很羞耻的啊!”
慧仁粉红色的瞳孔瞥着周围,脸上因为羞耻而变得通红,不知不觉中,心中的悲伤已经被驱散了一些。
“放开我!快快!”
这时,庆藏注视着自己妻子粉色,白色花朵模样的瞳孔,微笑着说着:
“慧仁,心里难受的话,一定要和我说。”
“…好吗?”
说着,慧仁的表情微微愣住,隐藏的情绪再也绷不住,晶莹的泪珠止不住的连成线,从眼角流出。
庆藏伸出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为妻子擦拭着泪水,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恋雪,一定能好起来的。”
慧仁缓缓轻声的抽泣起来,她被庆藏拥进怀里,最后在抽泣的间隙里,轻声的,带着哭腔:
“…嗯!”
番外卷:
第十一章——启程,前往素流道场
……
几天后。
今天的天气十分不错,清澈的阳光洒落下来,天空中飘散着些许云缕。
江户城附近乡町。
狛治家门口。
哐当!
装满清水的碗掉落在地上,水撒了一地。
“老爹,已经能够站起来了吗?!”狛治表情震惊,他微微张着嘴,看着自己面前挺直腰杆,正有些艰难伸着懒腰的仓也。
要知道,狛治之前不断攒钱买药再喂给父亲,已经持续了数年,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身体状况愈来愈差而已。
而现在。
仓也扶着自己的腰,他用手臂撑在一旁的墙壁上,咳嗽着对狛治笑了两下:
“嗯,虽然有些困难,但已经能够走路了。”
“看。”
此刻,他的面色已经不再如几天前那般枯槁,精神也振作了许多,颓废的样子也慢慢消失。
这都是这几天来,连续服用正确的药物,也是因为仓也第一次这样在安排下规律吃药,见效特别快。
说着,仓也收回支撑在墙壁上的手,像是示范似的对着狛治上下挥舞了一下胳膊。
噼!啪!啪!
骨骼乍响的声音不断传来,让仓也生锈的关节有了一丝痛快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