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间提刑官
现在这个情况，甚至就是想去加德满市找个旅店都不可能，她要是不回庄园，还真的以这种疲惫状态风餐露宿吗？
索性她干脆就继续装睡，相信银灰也不敢把她丢在外面，那就不是她主动回到那个她发誓再也不回去的地方了。
计划完美！
闪灵自然检查出了这一点，但是听说过这兄妹的一些八卦，她也不想去做那个令双方尴尬的罪人，反正初雪也确实需要休息，就顺势替她打了一个掩护。
床很舒服，枕头很舒服，温度很舒服，还是从小到大睡的房间，这一切本应都是帮助睡眠的因素，各种布置都比蔓珠院里简单朴素的条件好上太多，可是初雪却睡不着了。
她拉开窗帘，看着阳台上的桌椅茶具，她最爱的那个靠垫有些掉色，却还是过去柔软的手感。
曾有多少个午后，她就慵懒地窝在这里，品一口香茗，看一下午的书，如果这个家族没有经历过那些变故，她或许就会这样无忧无虑的长大，此时正带着少女怀春的美梦，期待一位如书中所写的白马王子到来。
可世界上没有如果，父母死于意外，哥哥要撑起这个家，她也要被迫当选圣女，明白了太多不在那个位置根本不会懂的事情。
甚至从心底，她已经开始理解银灰，明白守护一方的责任，明白他过去做出的利益交换、无奈决定，并非是不爱她，只是他也只是被命运推着走的一帆小船，还不能载着她平安地驶向任何方向。
在这个旧房间，她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自己扭伤脚哥哥背着她寻找住处的夜晚，想起和妹妹一起织物想给哥哥惊喜却乌龙错过了日子，想起角峰烧的那些美味饭菜，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在自己窗边的彻夜相伴……
即使家族把她推上了圣女之位，家族也不欠她，只是没有达到她野心里想要的那种程度，而相应的她也不曾给这个家什么回报呀？
身为圣女，却尽可能避免和自己出身家族的交集，她被称为最无私的圣女，却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只不过是年少时的赌气，用最冷酷最无情最无理取闹的姿态拒绝了家人的爱。
谁不曾是个中二少女呢？
她笑起来，有些歉然，也有些释然。
哥哥不怪她，还冒着巨大风险直上圣山救回了她……
她，该真正长大，有勇气直面两个人新的关系了吧？
云破日出，温暖的阳光洒下来。
想通了这一点的初雪，感觉身上暖洋洋的，倦意袭来，就靠在小沙发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相信醒来时，希瓦艾什家族里，会有更多欢笑。
第261章 整合运动二三事
喀兰的谢拉格古语读音，对应在林克莱德人的字典里，是创造生命的意思。
这个名字的最初出处，就来自于拉芙告知谢拉格人的先祖，相应的也可以知道，留在喀兰圣山下面的遗迹，过去林克莱德人把整座山都挖空修建的超大型研发中心，其真正的用途是什么。
那是对战地外生命战事吃紧时，林克莱德人本体人口在过去的战争中大幅度消耗，并且补充艰难，确实战士计划后成立的最主要的研发中心。
在这里，最初的龙族战士被培育出来，其后各个种族的亚人，也为了不同战场的环境而被调试成功，并且快速制造扩充，变成能改变战场局势的重要力量。
整合运动最新的发现可以证明，喀兰遗迹就是现代亚人的诞生之地，通过对遗迹外围垃圾的分层鉴定，分析化石的骨骼等生物信息演变，能看到一代代的实验体的外形特征，逐渐融合了林克莱德人和其他动物的特征，最后诞生了能够稳定繁衍，并且保证遗传信息稳定的“龙人战士”。
塔露拉在临时布置陈列室，听取整合运动几个古生物学专家进行的工作汇报，看着他们精心逆推地亚人诞生日记，最后目光落在一副看上去非常强壮的男性骨架上。
旁边有计算机复原的生前样貌复原图，高大的身材，有力的双臂，生着鳞片的尾巴，还有头上那弯曲多岔的威严龙角……
塔露拉眼前仿佛看到了自己也回到那古代，被穿着白大褂的古人调整着基因，为她没有多生一只胳膊或者手指头连成一起而欢呼，宣称这是他们最伟大的成功……
刺啦~
塔露拉突然抽出腰间长剑，将这副复原图劈成了两半，剑气纵横甚至连后面的墙壁上都出现了深深的裂隙。
“属下知错……”一屋子最低都有博士水平的专家学者呼啦啦全都跪下，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发什么脾气，但是先认错保命为上。
“起来吧，这不关你们的事情。”塔露拉回过神来，收剑回鞘，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这次的发现列为最高机密，就算这里制造了我们的祖先，但我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自身和环境抗争之后的结果，与古代的什么高能物种，什么掌握着超强科技人类毫无关系，明白吗？”
一位本来就不情不愿被老师拉着跪下的年轻学生当即就忍不住道：“不过两千多年，简单对比解剖图就知道，我们的身体根本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哎呦！”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狠狠踩了自己这个有智商内情商的关门弟子一脚，在他抱着脚丫子单腿蹦跳时接过话茬儿：“咳咳，我们当然明白，这个小小的发现只是开发遗迹时随便做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我们要寻找的是古代调整基因的设备，和与其配套在短时间内能将生物兵器稳定量产的生产线。”
“希望各位继续努力，过去的时候都发生过了，没有那么重要，我们将拥有怎么的未来，才是我们付出无数牺牲，并且在这冰天雪地的雪地里持续战斗的原因。”塔露拉没有计较旁边年轻人的耿直，转身离开了这间其实是专为她布置的陈列室。
等她的身影一消失在转角，那个年轻学者就忍不住道：“老师，您这怎么能是微不足道的工作呢？这篇论文只要发出去，就能中断整个学术界持续了多少年的争论，说不定您能开创一个学派呢！”
老教授看着周围的同事和学生，趁着大家忙碌收拾，没有太多人听他说话，把他拉到了旁边的储藏室，关上门教育道：
“天真啊，你比我年轻时还要天真，没有金钱和政策的支持，没有宣传机器给你造势，到时候等着你的不是开创时代，而是身陷囹圄。”老教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现在想明白了塔露拉小姐为什么生气吗？”
年轻学者仍然茫然的摇头，是他们的推论有错还是还原效果图出现了什么问题吗？他根本想不通塔露拉小姐脾气爆发的由来。
老教授轻轻一叹：“是骄傲啊！小姐是当世最强者之一，不知道经历多少磨难，甚至是基因改造才有现在的实力，这样的人心底，必然是以自身、乃至出身的种族和文明为骄傲的。
而现在我们告诉她，您的种族就是别人制造的生物兵器，你的文明是在别人荒废的残渣里挑出来仅剩的营养，她能高兴吗？她过去所坚持的那些信念不就成了笑话？
一位塔露拉小姐如此，世界上其他的强者，甚至普通民众，会喜欢这样的结果吗？我们不是大自然的宠儿，不是生物进化的骄傲，只不过是别人的捏出来的玩具……”
年轻学者反驳道：“可这是事实嘛，尊重事实，反正林克莱德人已经消失不见，反而是我们存活了下来，就证明我们是更成功，或者说是更适应这个时代的种族呀。”
“像你一样冷静，并且有同样知识水平的人，可占到这片大陆的1%？”
“那自然是没有。”年轻学者有这股性子，也是因为从小培养的自信，相信自己是万里挑一的聪明人，有些被身边人给宠坏了。
老教授却是真心疼爱这个弟子，想的是他继承自己衣钵甚至发扬光大，把他可能没有时间完成的研究继续下去，除了聪明同样要精通人情世故才可以。
因为明明这家伙表情得固执得不行，他仍然耐心教导：“既然你知道没有，就没有瞎说，他们的自信自强来自从小的教育，外界传递的消息，而不是自我思考的结果，你如果将很多固有观念强行打破，会使他们不知所措，甚至信念崩溃。
显然，我们的发现不利于整合运动的宣传，毕竟之前小姐一直在说的，感染者是生命进化的方向，源石能量会席卷世界，不能利用源石的普通人将被时代的洪流所淘汰……而我们去在说，利用源石能量去战斗，只不过是林克莱德人手下一头好猎犬的表现？这还有人会觉得成为感染者是一件骄傲的事情吗？”
“确实……应该不会有人骄傲了。”年轻学者毕竟脑子还是有的，这些事情平日里不屑去想，但真的动脑子却也是一点就透，马上就想到了另一层，“那您知道这些发现不讨喜，为什么还要请塔露拉小姐来看呢？”
“为了证明能力，也是和她换补偿。”老教授露出狐狸般的笑容，“这是一个震惊世界、名利双收的大发现，小姐心理也清楚，不让我们公布，自然会有经费上的补偿……而我们这个冷门学科，没有她的支持，我们怎么可能支撑到现在？”
年轻学者若有所思，对自己老是挑了一个大拇指，同时有些惭愧地道：“是我错怪了小姐，我们研究的东西，确实对这个时代来说，不那么实用，也只有她还会支持我们。”
“毕竟，她是贵族，也尊重知识，只是为了我们感染者，才不得不放弃了很多很多的东西，变得功利和现实。”老教授带着几分崇敬地道。
起初，在整合运动大部分成员眼中，塔露拉都是给他们希望的明灯，对于整个社会边缘的感染者来说，有一个人把他们组织起来，团结在一起，外界看来的恐怖袭击、没有理性的破坏，但是对于被世界仇视同时也仇视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是他们和全世界战斗，发出自己声音的最后办法。
但是随着整合运动的发展，曾经一无所有的感染者有了收入、朋友、家人、地位、权势、渴望甚至是梦想，这个整合运动就再也不是铁板一块，曾经为了活下去而团结起来的人，在活下来之后，向着生活的不同方向已经开始分歧拥有不同的梦境。
于是，越来越多的整合运动成员，心底都有对上层——最主要是塔露拉的怨气，觉得她没有给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其中只有老教授少数理智的人，他也想要自己能得到更多经费，甚至为了这个事情耍心机用手段，但从来不过界，也理解塔露拉已经是尽力想把一碗水端平，但翻山越岭颠簸向前的列车上，碗里已经满溢的欲望无论如何也可能滴水不漏。
将心比心，便是佛心，老教授会换位思考，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项目组里的管理者，知道人一旦多起来，会成为复杂的问题。
所以此刻，小伎俩成功他便开心，不会奢求更多，而是感激塔露拉作为一位首领，不会像其他国家和势力那样只支持可以转化为实际战斗力的科研。
学生物的你可以做药品，可以搞基础医学，但是研究古生物学要给人类追本溯源？这样的课题，就是有钱如哥伦比亚，你敢申报那边的审批者就敢把你打出去。
在还没有成为感染者前就碰壁无数的老教授，有某些时刻，甚至会欣慰自己感染者的身份，让他能进入塔露拉的视线，少量却是持续不断地提供支持，让他的研究不曾中断。
甚至带着他来开发遗迹，贡献他研究的成功，发现了极为重要的东西。
这份感动，他希望继承他衣钵的关门弟子也能明白，而不是只做一个怼天怼地的愣头青。
人应该耿直，应该坚守底线，应该追寻梦想，却也应该分清黑与白之间有那无可奈何的灰。
老讲授今天说了很多话，但其实他想要讲给弟子听的东西更多，只是他知道话说多了就没有意思，甚至还引起逆反心理，点到即止，剩下的东西只能留给年轻人在生活中自己体悟。
年轻学者最后主动问了一个问题：“老师，您苦心研究，这些知识却无法传播，能不难受吗？”
老教授微笑着回答：“我是一个纯粹的研究者，发现问题，得到答案，满足我自己的好奇心，足矣。
当然，如果这些东西传承下去，不会断绝，甚至有人用它帮助到别人，那就更完美了。”
年轻学者听着老师的话，莫名觉得有些热血，这是一个研究者最令人感动的情操。
我爱功名利禄，但我更爱真理。
他诚挚地回应：“我会好好学习，将我们的研究发扬光大，等我们建立了感染者的国家、感染者的秩序，这所谓的旁门，也一定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老教授微微一笑，只意味深长地道：“只希望到了那繁华的时代，你不会忘记今日的心情。”
……
……
对于这对使徒的详谈，塔露拉并不知情，在这次遗迹开发的过程中，需要她亲自处理的问题非常多，即使蔓珠院提供了情报支持，但相隔千年，她们自己都不敢打开的种种机关，由整合运动这个外人来一层层破开，就更加艰难了。
抽空看到了最新的研究成果，会突然控制不了情绪，其实也是因为刚刚得知的消息：
浮士德战死，去执行埋伏任务的自由之焰号陆行舰中了埋伏，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又是罗德岛。
她的指甲几乎把情报上这三个字抠了下来，曾经不以为然的小小医药公司，竟然屡次在她们行动的关键时刻制造出**烦。
可偏偏她的摊子铺得太多，哪里都可能被针对，敌人的根据地却是满大陆乱转的陆行舰，就是想报复都抓不到机会。
想到旧日的战友一个个离她而去，塔露拉心里真的很难受，却又不能立刻做出什么，就更加难受了。
“小姐，这次阵亡的名单已经整理了出来，他们的名字下午就能录入英灵堂，请您过目。”
门被轻轻扣响，弑君者出现在门口，肃穆地递过还带着温度的打印资料。
塔露拉认真读完，目光扫过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浮现出很多只是匆匆见过一次的面容。
“所有人的评价都提升一个星级，把他们的英雄事迹写得再夸张些。”塔露拉给出了最后的批复，“让他们知道，为组织而死，组织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这是他们的荣耀。”弑君者挺起胸膛，眼里的热烈，让人知道她也不会畏惧死亡。
因为对于她们的梦想来说，那有价值，且不会被后人遗忘。
第262章 拉芙被夺舍了？
英灵堂，是整合运动内部的一个网站，对所有的组织成员开放，上面记载着每一个为组织献身，能考据到姓名的成员。
其中每一个成员，根据贡献的高低有一到六个星级。
起初很多人都觉得这是一个面子工程，塔露拉花大力气请专人维护，聘请编辑美工写手去整理那些死掉的人的生平，是耗费财力的无用事情。
他们有限的资源，应该用在更实际的事情上，而不是开设什么网站，只记载死鬼的故事？
但组织最艰难的时期，塔露拉也坚决维护着英灵堂，甚至连在英灵堂建立前牺牲的成员，都通过同伴的回忆，把他们的事迹记载下来。
塔露拉说，在古老的东方炎国，经历过很多朝代，其中有一个王朝的前期建立了凌烟阁，表彰有功之臣，厚赏还朝的士兵，风光大葬战死的将士。
那些年，他们的军队作战勇猛，战无不胜。
而后面王朝腐朽堕落了，统治者也逐渐无能，因为这种厚赏战死者的场面夸张，程序繁复，逐步简化，他们的军队死战士气也越来越低。
最终，那个王朝灭亡了。
当然灭亡的原因有很多，但凌烟阁和它相对应的殉葬制度废弃，却是一条不应该被忽视的原因。
靠着这个典故，塔露拉暂时说服了那些反对她的人，保持着英灵堂的运转，并且有专门的团队编辑添加新的条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