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樱花树
“主要是我妹妹的身体不适合在大城市里生活，而且大城市里花销太大，我们有点承受不起。”
齐炎的主要收入来源是兼职和几个报社的插画稿酬，住在学校宿舍的话，吃着食堂的饭菜，
免去高价的房租，养活自己还算绰绰有余，但是加上妹妹的话，就完全入不敷出
“哦，这样啊，确实呢……有些人去大城市务工，一年也没能剩下几个钱的样子呢，总之，城市与乡下，各有千秋，我倒是更喜欢优哉游哉的乡下生活，虽然赚不了大钱，但是生活也不会有太多苦闷，最重要的是能和家人在一起。”
“嗯，能和家人在一起就足够了。”
对这一点，齐炎表示赞同。
“是吧，是吧，这里也有不少留守儿童，感觉真可怜呢……”
少女的表情掩藏在可爱的颜文字口罩内，齐炎看不透她的真实想法，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呢？
看她纤细的腰肢和微微隆起的胸部，初具雏形的臀部，柔顺不打结的发质，相貌应该不会差，虽然有很多背影杀手，但是以齐炎专家的艺术眼光来看，这个女孩子绝对不是其中之一，有什么必须要戴口罩的理由吗？比如辣条吃多了，导致上火了，脸上长痘痘了？或者有什么小伤疤之类的？
“怎么了？”少女察觉到齐炎的异常，疑惑地问道。
“不……不，没什么。”
差点又犯了老毛病，大概是人体绘画练久了，齐炎一看到合适的模特，就情不自禁地多瞄了两眼，手掌做出挥舞画笔的动作。
少女安静地听着音乐，轻轻地踏着步伐，似乎在跟着音乐的旋律和节拍。
齐炎对于沉默无言的氛围最为适应，倒也没有觉得不妥，只是慢慢地跟在少女的身后，观摩着四处的风景。
“喏，就是这里。”
没想到豪华的商业街后隔着两三条街后便是一片较为低矮的楼层，发黄的瓷砖，老式的木窗户，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
第7章 关于父亲的记忆
少女在一家“林氏百货商店”的牌匾下停下脚步，店内有一位留着些许胡渣，系着灰色围裙的大叔正在一辆皮卡车上搬货和卸货。
“你先在这里等一小会儿，我帮你去说说。”
“嗯。”齐炎点了点头说道。
“呦，这不是小林吗？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店里闲逛了。”
大叔的大嗓门即便是站在门外两米开外的齐炎都听得一清二楚。
小林？是姓的林，还是名的琳呢？
“林叔，我今天可是帮你拉了一个大客户来哦……”少女在大叔旁耳语些什么，大叔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朝齐炎走来。
“原来是齐平家的小伙子，真是长大了啊！当年才刚到我的腰呢？看你这一脸迷糊的样子大概是不记得我了吧！我小时候抱你还被你撒了一身尿呢……啊哈哈哈……”林叔拍着微微挺起的啤酒肚哈哈大笑说道。
“非常抱歉，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您认识我的父亲吗？”
“你父亲当年真是帮了我们镇的大忙啊！当年本地卫生院还没改革，医药费贵的离谱，没有报销，卫生条件差得不行，感冒之类的小病还经常复发，半夜孩子发烧只能先在家里抹酒精退烧，隔天早上去医院还要排长队，这也就算了，有钱人居然还能直接插队，真是奶奶个熊。”林叔一脸愤慨地说道，还不经意地爆了粗口，看来他当年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你父亲来了之后，看到这样的景象，直接冲到院长办公室，把院长臭骂了一顿，院长不整治，你父亲也不想领这一份昧着良心的工资，直接在外面开了一家诊所，用的药也只拿进货价卖给我们，打针挂点滴也只是象征性地收一些辛苦费而已，不过后来啊……卫生院的院长终于被检举告发下台，新院长空降，卫生院里里外外变了个模样，不再乌烟瘴气，那段时间正好遇上国家政策改革，有医保报销，而你父亲的店里有一些低价的特效药只有医院才供给，他的私人诊所拿不到，慢慢地，诊所就只有一些老顾客了，后来你父亲就离开这个小镇了，唉……”
听着这位林叔的愤慨之词，齐炎也渐渐被勾起了一些回忆，他的父亲齐平是一位医生，在他的印象中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严谨认真的人，经常忙于工作，留宿诊所也是经常事。
他那宽广的后背一直是小时候的齐炎所向往和追求的地方，但是齐炎一次都没被背过，相反地，父亲背过许多病人。
齐炎的爷爷是一位颇有名气的国画大师，齐炎有三个伯父，但是都没有在与绘画有关的事业上发展，他的父亲是辈分最小的一个，爷爷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但是父亲最后决定弃画从医。
比起鲁迅先生那弃医从文治愈全中国人思想的伟大志向，父亲则是更加实际务实的人，只想靠自己的双手去医治一些被疾病折磨的人，更是对爷爷说过画画无用论之类的说法，然而，他的儿子，现在却靠着他曾经所唾弃的东西来维持生计，还真是讽刺。
“不过，他们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档事，真是好人命短，呸呸呸，你瞧我这张臭嘴巴。”林叔连打自己好几个嘴巴子骂道，“往事休提，我们应该放眼未来才对，把货单给我看看，你都要买一些什么东西？”
“好的。”齐炎慌忙之间拿出纸条。
林叔接过纸条，摸索着下巴说道：“嗯，都是生活必需品，大部分的东西，我店里都有，不过大米得去米店的老张拿才行，经常有人会把家里吃不完的大米放在他那里寄售，锅铲之类的厨具要去老李的厨具店，还有……预算方面有多少？”
齐炎手上的预算并不多，生活费其实就是他这一年的学费和住宿费，满打满算还剩六千左右，用来购置这么多生活必需品的话，心理价位是八百左右，不用买太好的，能凑合着过日子就行了。
“差不多七八百块吧！”齐炎说出一个模糊的价位。
“已经太足够了，可以买一些中上的好货，你先在店里把需要的东西挑齐，不知道商品在哪里的，问小林就行了，我先去帮你把其他店里的商品凑齐，争取早点结束。”
林叔开始在周围的店里来回奔波，看到这一幕，好心的少女轻笑道：“林叔他就是这样，一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一做起事来，不干完是绝不会停下的，我们也开始挑东西吧！”
少女对这家店确实非常熟悉，什么东西放在哪里，她都一清二楚，她介绍商品的手段也很高明，不会像超市的导购员那样像苍蝇一样让人心烦意乱。
在少女的帮助下，齐炎很快就挑齐了货物，他抹了抹头上的汗水，能这么快，这么顺利就结束全部都是得益于身旁这位口罩系的神秘少女
“那边是露天菜市场吗？”双手掐腰、稍做休息齐炎望着远处的金属天棚问道，他小时候似乎跟着妈
妈来过这种地方买菜。
“嗯，本地人都在那里卖蔬菜、干货、各种活禽和新鲜的猪肉、牛肉，不过现在也算不上新鲜了吧。”少女看着倾斜的绯红夕阳说道。
“要不要过去看看？反正林叔整理货物也需要一段时间，而且光有调味料，没有食材，也做不出美味的饭菜哦！”少女建议说道。
“那就再次麻烦你了。”
虽然春香阿姨临走前说了会摘新鲜的青菜送给他们，但是度过了今晚，还有明天，后天……
未来的路终究是要他们兄妹自己去走的，这一条没有尽头、漫长、艰辛的生活之路。
第8章 果果
“现在估摸着只有剩菜和剩肉了，想买新鲜的食材必须要早起才行，不过这个时候也有一些好处，就像大城市里的超市大减价一样，可以砍价哦！千万不要刀下留情，因为现在大家急着收摊回家和家里一起共度晚餐，所以卖了就是赚了。免-费-首-发→”
这一点齐炎倒是清楚得很，为了改善伙食，他经常去超市的特价区蹲点，当然没有漫画中的特价区那么夸张，争抢恐后第抢着特价商品，甚至大打出手，一般都是一些滞销和快要过期的商品，根本无人问津。
“对了，对了，你们有什么不能吃和不爱吃的食物吗？”她转过头来问道。
“我和妹妹基本不挑食。”
与其说是不挑食，倒不如说是没有挑食的权力，小时候家境并不殷实，搬到城里后也一样，基本都是妈妈煮什么，就吃什么，小时候挑食不吃饭被妈妈抽打的事情，齐炎至今还记忆犹新。
“那么就好办了，现在就买一些胡萝卜、黄瓜、马铃薯这一类能够保存比较久也不会发黄、降低口味的蔬菜，白菜、菠菜和空心菜之类的，还是明天早上过来买吧！现在的都不怎么新鲜了，而且还被泼了不少水保鲜，增重了一大截，不要看这一些老爷爷和老婆婆和蔼可亲，其实心里狡猾的很，偷吃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你这种面生、第一次来买菜的人，不痛宰你一顿都不好意思说在这条街上卖过菜。”
“是……是这样吗？”齐炎被少女的话吓得说不出话来，社会险恶，看来他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一踏入露天菜市场，齐炎就仿佛感觉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原本静寂如水的菜市场，立马人生噪杂，每个老人家都伸着手，揽客喊道：“小哥，小妹，你们要什么菜？我这里有……”
顿时间让齐炎有了一种超市门口前的摇摇车喊“小美女，小帅哥快来玩。”的错觉。
“首先，买菜的时候，不能被热情的老爷爷、老婆婆、大叔和大妈招揽过去，要直接去找需要的食物。”
少女的买菜教学开始了。
“不过你以前都生活在城里，应该没砍过价吧！就让我来给你示范一次。”少女卷起长长的袖子，一脸认真地说道。
她轻咳两声走到一个摊位前，问道：“咳咳，老婆婆，这种胡萝卜怎么卖？”
“一斤一块五，不过我要收摊就一斤一块二卖你吧！”
“反正都要收摊了，一斤八毛钱卖给我吧！”
“不行，太少了，至少要一斤一块。”
“那就一斤九毛吧！我会多买一点其他菜的，反正老婆婆你也要收摊了。”
“好吧，好吧。”
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中，最终以少女的胜利而告终，其他蔬果同样以一斤不足一块的超低价格砍下。
“老婆婆，称要放平哦！”少女提醒道。
“不好意思，老了，就有一些老眼昏花了。”
菜市场里基本都是用老式的杆秤，电子秤寥寥无几，不熟悉杆秤的人很容易会被偷吃斤两。
一顿路观摩下来，齐炎对于如何买肉买菜已经有了基本的认知，尤其是买猪肉时要特别注意，要少说一些斤两，买三斤时，要说两斤，否则卖家会多称一斤，要说清楚要哪个部位的肉，里脊肉、梅花肉、猪颈肉等等肉类都要说清楚，否则会卖给你多余的部位，比如肥油赘肉，并且是以精肉的价格。
牛肉这一种比较高级的肉类，全都是注水牛肉，因为本地人鲜有养牛户，为数不多的几头牛也是为了耕田而存在，牛肉全部都是在市里进货，然后托运到镇上贩卖。
“看来今天是大丰收呢！”林叔看着提着大袋小袋的齐炎笑道。
“哼哼，有我在，这是当然的事情。”少女双手掐腰，昂着头得意地说道。
“我们这边也结一下账吧！”林叔拿起颇有时代感的大计算器，“嘀嘀嘀”地按了起来，计算着商品的价格，齐炎的购物清单则是变成了发票，每件商品的后面写上了价格。
“总共是668块，我给你打个75折，直接以进货价卖给你好了，总共是500块，你看看，我应该没算错吧？”林叔将计算器摆在齐炎的面前问道。
“这个价格是不是太低了？不是根本没有利润了吗？”
简直是突破齐炎底线的超低优惠价。
“没事，没事，当初我们对你父亲也是这样说的，乡下比大城市里多的就只有人情味了，你就当做父母的余荫，心怀感激地接受吧！”
“对了，听说你家里还没有柜子吧！那可太不方便了，我的店里有淘汰下来的小货架，要是不介意的话就拿去用吧！”
没有拒绝的理由，也许这个小镇才是父母留给他们兄妹最大的遗产，不是存折
里那不足五位数的数字，更不是那一间回不去的屋子，而是这里。
不过他怎么知道家里没有柜子的难题呢？齐炎没有不识趣地去提问，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心怀感激地接受了。
“小炎来帮我来搭把手，把东西搬上车，先把手上的肉菜放到驾驶座里吧！我待会载你一程。”林叔喊道。
“好的。”
“没想到你身子骨看起来这么瘦弱，力气还挺大的。”林叔看着独自一人搬起一个大箱子的齐炎，赞叹道。
“因为我在学校里经常有做各种各样的兼职。”
“不过这样子还远远不够，身体得再健壮一点，不然会找不到女朋友的，哈哈哈……”林叔拍着齐炎的肩膀，大道。
齐炎则是完全跟不上林叔的笑点，身体健壮和找女朋友有什么直接联系吗？
齐炎坐在副驾驶座时，才猛然想起他还没对这个口罩系少女真正道谢过。
今天的大丰收，如果没有遇到这一位少女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他会成为一头肥羊被超市的明码标价痛宰一顿，然后累死累活地提着商品回家。
齐炎连忙探出车窗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唔……林……”少女迟疑了两秒才答道：“我叫秦琳。”
“秦琳小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