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雨季
诶……诶……？？
看着阿尔玛也一点都不客气，两人就这么熟络的开始分头开工的时候，菲奥蕾的脑袋上飘满了问号。
在罗真进厨房之前，他回头对菲奥蕾说道：
“菲奥蕾你要进教堂里坐一会儿吗？今天太阳还挺大的哦。”
“……不、不必了。我也没有病弱到晒太阳都会不舒服的程度。”
菲奥蕾小姐稍微有些赌气，罗真就哈哈哈笑着的走近里屋了。
……结果，菲奥蕾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丢在了教堂门口，只能非常尴尬的看着阿尔玛的工作。
虽然穿着厚重的修女服，阿尔玛的行动却毫不拖泥带水的非常灵活，将米粥和面包一个个分发给坐在周围的人们。
在这周围的人以老人居多。在双手接过阿尔玛赠与的食物后，他们都以相似的感激表情低下了头：“感谢主——”
阿尔玛一一回应他们的祈祷，快速而温和的进行着工作。
菲奥蕾一时间看的有些出神了。
所以当阿尔玛回过头朝自己搭话的时候，她愣了一排才反应过来。
“他们都是这附近的住民。”
“……诶？”
“图利法斯的居民一共也只有两万多人，加上在尚且完好的新城区那里还有更大的教堂，所以人们基本都聚集在那里了。这个小教会是最接近受灾区的，所以这些平日就回来祈祷的人们觉得还是呆在自己曾经的家附近比较安心，每天都会来。”
阿尔玛流畅的说着，似乎也无所谓菲奥蕾能不能明白。
这些人们都是被魔术师之间的争斗所波及的普通人……阿尔玛所想说的就是这一点。
在看到菲奥蕾的脸色稍稍变得苍白之后，阿尔玛又笑了起来：“菲奥蕾小姐也是个有点奇怪的魔术师呢。我明明是故意坏心眼的对你说这些的，一般的魔术师的话现在肯定是一脸冷漠，甚至是非常厌恶的表情了。”
“……！不、不是的……我，只是……”
“没关系。虽然我对魔术师不太熟悉，但我对识人还是有点自信的。菲奥蕾小姐是位纯真善良的女性呢。”
……不知怎的，菲奥蕾听到这句普普通通的称赞，脸上却砰的一下发烧了。
说不定是有生以来最羞耻的一次也说不定。菲奥蕾甚至感到脑袋一阵晕眩，脸颊的热度让她非常不好受。
所谓‘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肯定就是这种心情吧……
然后这时，菲奥蕾注意到旁边有个陌生人。
回头看去，一位健硕的白胡子老人和善的看着自己。
他的衣袖沾着不少灰尘，看来是刚才还在搬运石块之类的。
他应该也是家园被毁的受害者之一吧。但他看上去非但没有沮丧消沉，甚至还点了点头，对菲奥蕾鼓励着：“这么可爱的脸一直哭丧着就太浪费了啊，多笑笑吧。你还这么年轻，想做任何事情都还能做到。只要保持希望，一切都会变好的。”
“保持希望……”
菲奥蕾默念着老人的话，紧紧抿住了嘴唇。
她低下头缩起肩膀，努力不发出声音，捂住了脸。
这是在独当一面以后，她第一次和家族以外的人接触这么多。
同时也是独当一面以后，第一次哭了出来。
明明只是非常普通的、甚至没什么意义的经历，菲奥蕾却感觉自己大概很难忘记今天的事情了。
第96章：小女子不才，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结果，等到罗真和菲奥蕾离开图利法斯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像是天边的群云都燃烧起来了一样的晚霞，背后不断远去的图利法斯市民们的道别声，罗真和菲奥蕾一直被他们欢送到看不见了为止。
罗真转悠着挥了半天手的胳膊，苦笑的说道：
“乡下淳朴的大叔大妈们在哪个国家都一样啊，热情的有些受不了了。”
“是呢。”
菲奥蕾也呵呵笑出了声。
那些年纪大的市民们对她都非常友善。
因为图利法斯本就是个人口不多的小城市，在受灾后本就少的年轻人也都选择先到别的城市住一段时间，留在这里不肯走的基本都是老人了。
虽然罗真和菲奥蕾是生面孔，但因为有阿尔玛修女这层关系，他们也立刻和两人熟络起来。
在罗真端出自己特制的南瓜粥后，直接就像阵营声望拉满了一样，那些热心的大爷大妈们都对着坐在轮椅上的菲奥蕾嘘寒问暖的。
也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心境变化，菲奥蕾也从一开始的拘谨，到后来能很好的回应老人们的话了。毕竟没有老人会讨厌菲奥蕾这么可爱的小孙女。
而且罗真能很清楚的明白，菲奥蕾并不只是在表面应付那些人。
她在努力真诚的回应他们，发自内心的展现自己亲和的笑容，像那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人们表达善意。
包括现在也是，菲奥蕾并没有像之前一样询问罗真带她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一边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自己的发梢，轻声说道：“罗真先生，为什么那些老爷爷们硬是要留在那里呢？明明房子已经倒塌了，单靠他们要整理废墟也遥遥无期，为什么不和年轻人一样到更好的环境去生活呢？”
“怎么说呢，这大概就是人类的依赖性吧？”
罗真笑着回答道。
“那些老人们觉得比起环境更好的陌生环境，还是这个呆惯了的地方更舒心。所以他们宁愿忍受简单的食物，简陋的住房，用非常没效率的速度一手一脚把自己变成废墟的家重新整理出来。因为比起重新适应新环境，这样子反而更让他们有动力吧。”
“……罗真先生，您就不能说的更委婉一点吗？”
菲奥蕾有些不高兴的嘟起了嘴。
因为从罗真的说法来看，那些老人之所以不愿意走，就好像是因为懒得去别的地方一样。
但罗真耸了耸肩，一脸‘的确如此’的表情：
“归根结底就是这么回事吧。和拥有更多可能性的年轻人不一样，他们已经接受自己人生的结局了。所以他们固执的留在这里。而且以这个受灾的规模，要重建城市恐怕要以十年为单位吧。所以他们打算死在这里也说不定。”
“死……”
菲奥蕾默念着这个有些沉重的字眼。
就在十几分钟前，那些老人们还非常健康的和自己聊天。
但无论多么有精神，理智上也都明白他们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说不定，真的已经没有机会等到自己的家园重建完毕了。
那也就是说，自己这些魔术师成了让他们无法安详度过人生最后阶段的罪魁祸首……
“哈——呼……”
已经决心不再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悲观思考的菲奥蕾，努力让自己深呼吸一口气，将肺里的空气全部置换了一下。
菲奥蕾知道，自己到达了自己人生的分叉口。
自己不适合做魔术师……这件明明应该是非常敏感的事情，却被罗真这个男人这么简简单单的挑明了。
包括今天所经历的所有事情，对图利法斯的故地重游，都是他为了向自己表明这件事的行为。
菲奥蕾痛彻的明白了，自己始终缺乏魔术师必备的合理性思考。
对图利法斯的破坏并不是自己的错，无论怎样都不需要自己背负责任的才对。但菲奥蕾知道自己是当事人之一，因此就主动抱有了负罪感。
实际上，既然是个魔术师，别说这种不应该担负的责任了，就算真的为了需要毁灭一个城市和居民，那也没有任何需要后悔的才对。
但菲奥蕾做不到。
虽然努力过了，但果然还是不行。和那些老人聊天很愉快，他们毫无防备关心自己的善意让自己非常开心……甚至比魔术精进时的喜悦还要多的多。
说到底自己就是个半吊子呢……菲奥蕾重重叹了口气，看开了似的抬起头：“我明白了，罗真先生。我认命了。”
“哦？”
“那个老爷爷说了，我还有更多的可能性……我一直觉得如果不是魔术师，我就再也没有任何价值了。不过好像，我还是能稍微再追求一点的。”
菲奥蕾有些羞涩的笑着。
自己的双腿无法行动，这并不是医学上的问题，而是魔术回路的变异导致的。
所以只要从魔术回路上下手就行了。只要摘除了双腿上的魔术回路，菲奥蕾就能轻轻松松的获得普通人健康的双腿。
但这样就要和作为魔术师的人生分道扬镳。是成为优秀的魔术师，还是成为一个四肢健全的普通人，菲奥蕾只能二者选一。
面对这个问题，胆小的菲奥蕾一直没有做出选择——甚至想把这个愿望托付给圣杯。
说来很可笑……能够实现万能愿望的圣杯，菲奥蕾想许愿的事情，仅仅是在保留自己魔术回路的前提下，让自己能够行走而已。
在彻底想开，把这件事说出来了后，菲奥蕾脸颊绯红的眼神闪躲起来：“我知道这是非常幼稚的愿望，罗真先生你想笑的话就笑好了。不过我还是要感谢您，虽然有点多管闲事，但多亏了您我已经想开了。等圣杯战争结束，如果我还能活下来，我就把魔术刻印交给考列斯，然后我就摘除魔术回路——”
“菲奥蕾小姐，人生可永远不只有两条路而已哦。”
罗真轻笑着打断了菲奥蕾鼓起勇气的自白，看着她疑惑的视线。
虽然她总算是能不钻牛角尖了，但视野还是不够开阔。
“所谓人类啊，终究是社会性动物，只有一个人是绝对走不远的。现在这世道，不管再厉害的人都不可能独自一人活下去。”
“……您想说什么？”
“就是说你可以更脸皮厚一点找别人帮忙。就算是魔术师都组成了魔术协会来互相帮助对吧？”
罗真拍了拍菲奥蕾的肩膀，唰的竖起大拇指眨了眨眼：“我只是想让你有所觉悟而已，但从来没说过让你非要放弃魔术师这个职业啊。我的职业是人偶师，从零开始造个魔术师的身体都没问题，帮你改造一下腿上的魔术回路就更没——诶等等，菲奥蕾小姐，拜托等一下——诶你别哭啊……”
看着愣愣的瞪着大眼睛，就这么默默的啪嗒啪嗒流下眼泪的菲奥蕾，罗真臭屁的脸上一下子又尴尬了起来。
“您这个人、您这个人……真的、真的啊啊啊……！”
菲奥蕾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最终只是抱住脑袋，默默抽泣起来。
罗真从一开始就想好了退路。既能让她保留魔术回路，又能让她拥有健康的双腿。
菲奥蕾从小到大苦恼了一生的问题，实际上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小事。
罗真也稍微反思了一下，自己大概对这个内向的女孩子一下子用药太猛了。
结果一直到回到城塞，菲奥蕾都没再和罗真说一句话，尴尬的不行。
然后，在晚上，贞德啊立香啊阿尔托莉雅啊她们齐聚一堂的时候……
“罗真先生……小女子不才，今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菲奥蕾小脸微红、眼神闪躲，毕恭毕敬的双手贴在膝盖上，深深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