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苇名一心 第27章

爷爷醒了！！！爷醒了！！醒了！了~~~

山彦不愧为回声成精，明明只是一间开阔的佛寺，却好似置身于深山之中，这回声悠长而巨响，甚至比她的本音还要大得多，这感觉，有如在一心头上套一顶青铜梵种，然后在外面用横木“当”地一下。

脑子都快晃出来了。

能接受雷鸣之音，并不一定能撑得住近距离“欣赏”响子的回声，就好像有人无辣不欢，一锅汤得放得通红一片才过瘾，可一旦吃芥末被那独特的辣气冲上脑门，整个人就晕了。

一心僵坐着，梗起脖子屏气凝神，为了强行控制双手不去捂耳而青筋暴起，有时候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行啦！只要圣大人在寺内都能听到的，嗯，佛爷爷你为什么又在打坐了，是早课吗？”

“不，老朽只是休息一下，肚中有些饥饿所以没力气。”

一心站起身的动作比刚苏醒时还要僵硬，就像被人在肚子上打了一拳还要装作不痛的模样。

第57节 第57章 赤备留下的逸闻

一心在大殿里静待了一会，幽谷响子也拉过一个蒲团来，乖巧地跪坐在一旁，虽然她对人类的友好度确实很高，但也没有必要如此亲近，一心想着她大概以为自己是“佛爷爷”吧。

殿外响起了脚步声，但出现在门前的并非圣白莲，竟然是丰聪耳神子。

“我ca……你谁？！”

久经中原文化洗礼的神子差点口吐箴言，不过一心并没有主动去解释，神子不为人知的本性虽然略有跳脱，但拥有十人闻之能的她，只需要观察眼神就能确认一个人是否本尊。

不出所料，神子只是最开始愣了一下，一心只用了一晚便白发转黑，精气神大幅度变化，不过鸦羽斗篷的装束没有变，人的特征与姿态也不会改变。

“你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本就是老朽的暗黑转生之躯，只不过在五百年前后分成了两人，现已合一，自然如此。”

神子确实记得一心和她说过他暗黑转世的经过，那意思就是说一心现在是当年作为剑圣的全盛状态了，神子眼前一亮，定是又在想什么坑命莲寺的小九九。

作为圣德太子，她当然知道能真正称为剑圣的人到底是个什么程度，日本剑圣以剑道为核心，精通各种武道，可以说在个体的物理层面上达到了人类之巅峰，另一个相对的灵能层面则是日本阴阳师或僧侣法师，可以说人类科技能发展到现在，全亏了在妖怪肆虐的时代有这两种层面的人类强者护佑。

其中最强者，即使脱离人道的仙人也不愿去招惹，倒也因为肉体凡胎终究无法逃脱轮回，长寿的仙人何必要去自找麻烦呢，不过躲他百年，一切冤仇自会消散。

但一心就不同了，龙胤暗黑转世，可以说是人类物理巅峰与不死蓬莱的集合体，只要神子运用道法保护他不被物理不可抗的术法暗算，那就是一个人形战略武器。

神子越想越兴奋，幽谷响子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悄悄地起身慢慢往门口挪动脚步。

“老朽大概能猜到神子你在想些什么，先别着急，老朽之事还未办完。”

“还没办完？你不是回来了吗？”

一心右侧嘴角上翘，微微摇头，颇有些自嘲。

“老朽被人所杀，不知为何未有直接复生，而是返来了。”

神子脸上满是惊讶，她知道一心没有开玩笑。

“拜托，剑圣诶，一心你是剑圣诶，你究竟知不知道剑圣在人世间代表什么？总不可能是什么大妖魔入侵了吧！”

她双手握拳叉腰，用前屈着上半身的姿势向盘坐养神的一心质问道，日本战国因为战争伤亡滋生了许多怨鬼劣魔，给无辜民众造成惨痛灾祸不假，但处于顶端的大妖怪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时期，顶级大妖早已脱离了吃人这种低级趣味，他们大多特意制造妖魔传说来使人们畏惧从而获得“畏”为食，但人已是时刻担心着自己明日是否会死在刀兵之下，哪来心思去畏惧妖魔作乱。

只有人们衣食丰足，整日闲到蛋痛的盛世，才会考虑出门到底先迈左脚还是右脚这种无聊忌讳，这就能给大妖们产生庞大的“畏”。

“剑圣也是人类，被捅入心脏难道就不能死吗？”

一心面色平静，根本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倒也确实没错，神子甚至下意识想捂住裆口，发现自己早就没了器官，只能返回手来捏了捏胸前以缓解隐约而来的疼痛。

“就算你说的有理，到底谁杀了你？”

“井伊直政。”

“井伊直政，那个德川三杰，C……那，那也不太可能吧。”

“事实上这事确实就发生了，对了，不如神子替老朽问一问小神灵，当年井伊直政的赤备是否有失踪过两千人的先遣军？”

一心忽然想起这件正好需要到现代来确认的事情，那五百年前天雷击灭两千赤备军的事实，究竟会不会留存到现世。

不过他这一问，也让神子立即猜测到了事件原委，按照之前一心所说进攻苇名的乃是赤备，那估计就是一心单挑赤备先遣军使其全军覆没，只不过最终不察被井伊偷袭至死，总算比堂堂剑圣打不过一个凡人武将要好得多。

“这种事情干嘛问小神灵，方法多得是，难道还要跑去战场上寻找当年留存到现在都还未成神的小神灵吗？”

“哦，还有什么办法？”

一心挠了挠头，有些不解，他还以为小神灵是无所不知的呢，只见神子伸手摸了摸侧腰，拿出一尊方正轻巧的法bao额……手机。

“谷歌你都没听过吗，真该找个时间让人好好教你使用现代科技了，要不就由我出资聘用那只白泽兽吧，反正她也喜欢打工。”

“……不，不用了，多谢神子你的好意。”

一心尴尬至极，不知怎么的总是习惯性与时代脱节，这难道是某种穿越时空的后遗症吗？

“我看看，正史没有提到过这种事情，哦，有了，是民间逸闻，据说赤备在一次出征中射杀了一只熊作为军粮，结果熊是建御雷神的使者，愤怒的建御雷神唤出无尽雷电将他们淹没，从此再无人见过这只赤备军。”

“建御雷神啊。”

大概是那场雷暴的目击者将其作为谈资传播了出去，而古人又喜欢将不能理解的事情加一些神怪成分，重要的是，它的确在历史上发生过，否则不会巧合到由赤备与雷电组成。

两人正谈到这时，圣白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大概和神子一样，她见到一心时嘴唇微张惊讶了数秒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这又重新退回门外，整理情绪后才保持着那副亲和笑容走进大殿。

“圣大人！”

这是刚才不知藏到哪去了的幽谷响子跑出来，在圣白莲面前蹦来蹦去，像是求主人夸赞的狗狗，白莲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嘉奖。

“法师怎来得这般晚，愚与一心阁下从战国至昭和，已论政半辰矣。”

得，丰聪耳神子又开始拽文了，一心用手捂住脑门很是头疼，在认识她之前从没觉得连说话都是这么费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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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第58章 归心之佛

“让太子殿下与一心施主久等了，真是抱歉，贫尼习惯天未明时前往山中感悟晨之初，多亏响子呼唤，这才得以赶来。”

其实命莲寺中，只有圣白莲能够听得到响子的回声，其他妖怪都实在受不了就拜托老虎妖怪寅丸星用法术屏蔽掉了，要是圣白莲再如此，则幽谷响子作为山彦的存在意义被否定了，作为主持定是不允许的，当然，现在听众还得多加上初来乍到的丰聪耳神子和苇名一心。

“一心施主，请问，您这是……菩萨的赐福吗？”

不用说，圣白莲刚才的失态自然是因为一心一夜年轻十岁，与神子的理由不同，她求长生有很大部分是想要保持年轻貌美的模样，虽然作为比丘尼只能说凡心未尽，不过对现代人的观念来说还是很容易理解，传说里有着多少女性为了永葆青春而不顾一切呢？就像16世纪的伊丽莎白·巴托里相信处女之血即是青春之源，为此杀害无数年轻少女沐浴其鲜血，人称血腥玛丽。

比起伊丽莎白，圣白莲靠的是修炼魔人锻体术，她的身体虽然看起来与人类女性无异，其实已经达到几乎肉体不灭的程度，并能通过魔道法印将自身力量增强到鬼天王的级别，还有被动法术效果，不像鬼天王的纯物理攻击。

要不是根本打不过圣白莲，那些封印她僧人们为何不直接杀了她呢，别以为古代日本僧人都慈悲为怀，苇名弥山院僧兵还被称为忍者猎人，不踩在忍者的尸骸上，如何当得此号？

“哈哈哈，自然是菩萨赐福，才有这转生之躯，还请问白莲法师，有没有能够携带的观音佛像，老朽也好带回去平日参拜。”

“有的，自然是有的！”

圣白莲一向温和的语调很明显地升了音，因为魔道法只能一直维持魔人炼成当前年龄的最佳状态，并不能变年轻，一心看来白莲已经足够年轻貌美，也就二十八岁的样子，但可能对于女人来说，十七岁才是最完美吧。

所以一心隐瞒了最重要的部分不谈，反正也不会对圣白莲造成坏影响，大概也就让她对观音菩萨更加虔诚而已吧。

白莲招呼幽谷响子前来，对着她轻声吩咐了一句，响子便哒哒哒十分卖力地跑了出去，仅仅半分钟就赶了回来，脸不红气不喘，胸前抱着一个大概成年人两手能抓满的木制观音立像。

这尊木像观音并未上漆，但木头质地极好，就算一心这种外行看来也绝非凡品，而且观音造像气韵生动，线条温润流畅，面部法相庄严慈祥，可见雕工也起码是大师水准。

“这是用至少四千年以上古沉木雕刻而成的，本来也是打算卖掉当做寺庙修缮用资，不过既然有了一心施主的善施，也就送予您了。”

“这，这太贵重了吧？”

古沉木是指浸泡在水中千年乃至万年的木材，极为珍贵，堪称树中之精、木中之魂，有着辟邪、纳福、镇宅的功效，民间谚称纵有黄金满箱，不如乌木一方，说的就是古沉木。

“不妨事的，古沉木在人世或许珍贵，但我家村纱水蜜乃是沉船上的念缚灵，出入深海寻得古沉木并不多难，这种木材最适宜雕琢佛像了。”

看着命莲寺朴素至简的样子，根本没法想象得到她随手一掏就是价值不菲的宝贝，这种材质和雕工，在虔诚佛教徒眼里少不得上亿日元，要不是白莲除了像小女孩一般爱美之外，真正做到了生性高洁这个评价，就她手下这几个妖怪的敛财手段不得跑去当日本财阀？

一心偷摸瞧了瞧在眼观鼻，鼻观心的丰聪耳神子，相比之下她还真像个土财主，还好是个有圣人心智的土财主，尚能拉回一点格调。

“那既是如此，老朽就却之不恭了。”

他伸出双手接过幽谷响子抱着的观音木像，果然和预料中一样，他看到了想要找的东西。

（获得“归佛”，手掌大小的名贵木佛，可多次使用。

沉船的念缚灵村纱水蜜修行时使用船锚所雕，曾是恶灵的她造成了无数海难，为了报答圣法师化解千年怨恨的恩情成为命莲寺众，这尊佛像寄托了村纱水蜜对圣的信任。

这是为了归返的佛像，可手持祭拜回到所有者心中之所。）

“……”

一心整张脸皮都僵住了，白莲刚才根本没说雕刻师傅是谁，结果还是面板信息告知了真相，船锚便是海船停泊时为了不让船只随波逐流而丢下海中沉底来固定船只的物件，所以锚这种东西一向沉重而巨大，怎么也得有一人高，用这玩意雕巴掌大的佛像，村纱水蜜你其实不是念缚灵而是章鱼成精吧？

“一心施主这是怎么了，这尊菩萨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不，怎么可能有问题，真是多谢白莲法师。”

正如介绍所说，村纱水蜜是古时因海难事故而诞生于大海之上的念缚恶灵，每当有船只经过，她都会凑上前去在水手身边耳语“把舀子借我吧”，一旦给了她，船身就会不停进水直至沉没。

所以有人想出不理会她或者给她一把露底舀子的办法，偏偏村纱水蜜还会自己去船舱里找完好舀子，甚至找到后留着下次使用，几乎没有船逃过一劫，直到她找上了当年圣白莲从海路出行前往大阪布道的船只。

如今她已经成为纯净的念缚灵，同时是圣辇船的掌舵船长，虽然偶尔无聊时也还拿着舀子给海船灌水，但只是恶作剧罢了，水手们忙碌半天便能将水清空，至于什么是圣辇船，圣辇船是圣白莲的飞空法宝，命莲寺即圣辇船降落后展开变成的。

没错，命莲寺可以变形出击，怎么一心越想越觉得神子没有希望了呀。

“神子阁下，老朽觉得今次已经叨扰白莲法师多时了，不如下次再前来拜访吧。”

一心怎么着也是人类，尽管对命莲寺的妖怪们没有恶意，基本防备还是必要的，此时他便示意神子先出了命莲寺再商谈下一步计划。

第59节 第59章 好奇的仙人

“现在你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了吧？”

两人出了命莲寺，圣白莲还在被破坏的山门处远远目送，直到离开她的视线，此时丰聪耳神子双手环抱在胸前，她也猜到了一心索要佛像是为什么，但依然需要一心亲口承认。

“那颗守护铃，是老朽的义侄女永真之物，其中所饱含的回忆甚至能引发观音菩萨怜悯，以至于将老朽送回五百年前与其相见，老朽这么说，神子你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