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因幡老黑兔
当苇名弦一郎先行归来，只留下鬼庭雅次的部下们在打扫战场时，走在前头出来迎接他的是苇名道场师范水生氏成。
虽然弦一郎没能如他和佐濑甚助的愿，让这两位老苇名众亲上战场，但他们还是固执地将家中存放的大铠披挂在身，持刀伫立在天守阁大门的两侧，像两尊巍然不动的门神像。
身为大名城马回众之首，同时也是这两位大剑豪先生所教出来的学生，站在正中间的松本内藏佑感觉压力很大。
而此时作为教导弦一郎苇名流的老师，水生氏成说的当然是他那双放着红光的眼瞳，虽然比起之前战斗时要暗淡不少，但依然无法像未来身具变若水的苇名后人那样收放自如。
“老师，你应该明白，为了这一场胜利，我可以做出任何选择。”
“……我当然明白，当初盛行这变若水的时候，你我也因此谈论过，但终究……唉，希望一心大人能有归还之法。”
水生氏成的确是理解苇名弦一郎的，甚至反受自己徒弟的影响，当天守阁被攻破时，连他这位老师范也喝下了变若之淀，只为最后奋力一搏。
但今时不同往日，弦一郎已经不仅仅是总大将了，他被寄予更多的还是将来继承苇名一心的大名之位，以文治武功统治整个苇名国的民众。
变若之淀终究是不完美的，它只是理论上能够增强人体，运气极好的话甚至能增加四五十年的寿命，但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失控呢，当一个国家的大名突然变成红眼赤鬼，可想而知会造成怎样的政治危机。
说不定野心者会趁机阴谋策划将苇名国陷入残酷的内乱之中，而苇名氏从此或也不复存在。
“即便没有也无妨，苇名国不会再因我而败落了。”
第583节 第578章 时代变了
“弦一郎大人，恭贺凯旋。”
弦一郎当然是想第一时间去找自己的祖父，虽说他已经获得了成长，但无论如何，这苇名国的主心骨还是那苇名一心。
但在半路上，却被永真给拦住了。
“啊，永真，祖父大人呢？”
弦一郎本想直接越过永真，如果是往常，她一定是会主动让开的，却现在横是被永真挡住了前路，弦一郎轻微皱了皱眉，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这个世道依然是男尊女卑，永真也称呼其为大人，但那也要看谁的后台比较硬，弦一郎深知如果跟这位名义上的堂姑犯冲，一心必不会偏袒自己，反而是自找苦吃。
“一心大人如今自有来去，永真却是不知何在，不过应当还没有离开这天守阁。”
“嗯，那我便自去向祖父大人汇报战果了。”
弦一郎刚想抬脚，永真便再次挪步挡住了他，如此接二连三莫名其妙的行为，使得弦一郎陡然窜起一股无名火，连眼里的红光都亮了几分。
“你……”
“弦一郎大人，您失去冷静了。”
经永真一说，弦一郎顿时心惊，原以为自己能驾驭得了变若水，结果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影响到了他吗？
变若水说白了，就是人利用樱龙之血所制造出来改造凡人的东西，因其改造手段太过粗暴直白，人的理智总归会受到影响，这其实并不是意外，而是源自血脉上的压制。
强者视弱者为蝼蚁，自然喜怒哀乐随意发泄，变若水就是强行提升了人在这方面的本能，才会造成失智。
虽说龙胤在血液纯度上比变若水更胜，但那毕竟是樱龙亲自制造的，它当初的想法就是要利用人对永生的贪欲，当然不会把龙胤之子搞得太过强大，否则人家自己占山为王去当妖魔那还得了？
“看来的确有必要进行干预，从今天起，请您先按时服药进行调养吧，待到我研制出真正完美的变若水，再给您服下。”
“不，等等，永真你刚刚说甚么，你要研制新的变若水？我以为祖父大人的意思是寻归还之策。”
永真摇了摇头，示意弦一郎跟她前去药房，满头雾水的弦一郎也只得跟在后头。
“归还是指龙胤，那种东西不是人应该拥有的，只要尚且存在，知晓它的人便会一日不停地寻求它，失去进取，失去人性。”
“但变若水终究不过是人所制造的药物而已，其实与强身健体的方子并无本质上的差异，无法驾驭副作用也只是技术不够，如何去攻克它，也是一位医师应当感兴趣的课题。”
永真此番言论虽说有点诡辩的意味，但也不是讲不通，只是这玩意不能交给没有底线的人去研究，只要研究过程规范化、科学化和人性化，说变若水是人类医学的伟大成就也无不可。
之前苇名与仙峰寺所为，那就是战国时代的保护伞公司，但如果交给永真这位医师去研究，不就是那些摆摊卖艺嘴里宣扬的大力丸吗？
而且变若水最初也是由道玄首创，只是他发现暂时没有好办法祛除副作用，也就搁置下来了，如今永真继续他未完成的研究，也是她在寻找超越义父的道路。
苇名众里，可不能只有她没在变得更加强大呀。
当然，永真不可能盲目而行，是一心告诉她，道顺在死前已经制出了几近完美的变若水，只不过配方被大水冲了个干净。
但这句话给了永真自信，她能研制出自己师兄道顺束手无策的龙咳药，变若水一定不在话下。
永真此时来到药房，当着弦一郎的面慢条斯理地熬制出一小壶静心凝神的汤药，整个过程中也不再理睬他，晾在一旁像根柱子。
不过弦一郎哪怕再不耐烦也不敢表现出来了，他只以为是自己内心修行不够，于是试图强行自我冷静，希望压过体内的变若水。
“请您服下吧。”
弦一郎接过盛在碗里的汤药，也不管是不是冒着热气，烫着喉咙就直接灌了下去，反正这点些微的伤势，只需一秒就无甚感觉了。
“好了，既然您已经同意接受变若水的调理，是时候将此物交予弦一郎大人了，这也是老爷子的吩咐。”
弦一郎并没有在意永真对一心称呼的变化，毕竟老“重男轻女”传统了，一点也不奇怪，只是迟疑地接过永真手中写着“吾孙儿亲启”的信筏，明显是苇名一心亲笔。
不是说祖父大人还在天守阁吗？有什么事情直接当面吩咐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人送信？
只是当他张开折叠好的信筏，看清楚里面仅有的一句话时，登时便双眼暴突。
‘今启，将大名之位传与吾苇名氏长孙弦一郎，望汝励精图治，复兴民生。’
？？？？
虽然弦一郎这样的人也并没有对大名之位有多大的渴望和期待，但怎么说那也是一国威严所在，所以……这样传位的方式也太儿戏了吧，再怎么从简也得召见群臣，当众宣布才是。
他可真是没有半点心理准备。
永真望着双眼放红也遮不住那一脸呆傻的弦一郎，实在没忍住轻笑出了声，但碍于她自己给自己立的规矩，趁弦一郎没反应过来时又立刻收了回去，假装一脸正经。
“老爷子认为弦一郎大人经此一役，无论是武勋还是威望都足以担当此任，此乃非常之时，勿需再劳师动众举行传位之仪，只不过需要永真我先确认过您的身体无碍，所以才交由我递与弦一郎大人。”
你还别说，弦一郎仔细回想一番，这还真是苇名一心干得出来的事情。
“可如此传位，他人也尚且不知此事啊。”
“不妨事，老爷子说，苇名众老臣皆已认定您就是大名了，有他们的承认足矣，待苇名国泰民安之时再行举办也不迟。”
“这……”
是了，苇名一心不也还在吗？只是名义上他已经不是苇名国的最高领导人，他这是在关键时刻给弦一郎制造名望，好让这苇名国所依赖之人顺利交接。
有什么事自己还是可以去请教祖父大人的，一想到此，紧张不已的弦一郎好悬松了口气。
“请永真待我向祖父大人示复，就说苇名弦一郎，领命。”
第584节 第579章 九郎之行
“这，这里就是源之宫吗？”
任由八云紫去与上白泽慧音商谈完如何建立一个真正的理想乡结界之后，一心带着他的盟友们，和与源之宫相关的所有人都来到了这座山峰上的宫殿。这其中，甚至也包括了变若御子、龙胤御子，还有狼。
九郎是受邀而来，同时他自己也是为以后的龙之归乡仪式做一下心理准备，樱龙既然已经被降服，也就不必再有那些挖蛇胆取龙泪的事情了，直接让樱龙自己动手。
狼则是他的挂件。
其实这里本没有变若御子什么事，她的身体已由变若水完全构成，可以说如果被樱龙抽离了其中的龙血，她立刻便会血肉崩析而死，当然不可能去参加劳什子龙之归乡。
她只是被圣白莲带来的观光客，源之宫在巫女巴完成结界建立仪式后的将来，是要转交给丰聪耳神子改造成神灵庙的，此时白莲这种把对方据点当团建旅游景点的行为，也是有点天然的小腹黑呢。
“好像，有些荒凉啊，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九郎怎么说也只还只是个喜欢深居书屋的小孩子，连少年郎这个称呼都还差点意思，此时在旧门处看到底下这充满着凄清美感的宫殿群，少不得说有一点脊背生寒的感想。
“人，还是有的……那群所谓的贵族即便是现在也还沉溺在不死与享乐的无尽漩涡之中，而自诩武士一族的淤加美又不情愿去做些杂役事，只有几个被抓上来当奴役的普通人在操劳罢了。”
一心沉声回答着九郎，同时习惯性地将手放上他的小脑袋，唯独这个自出生起就比任何人背负都沉重的男孩子，他严厉不起来。
远在苇名城的弦一郎表示很淦。
“如果你想用你整天泡在书里学得的东西谋份差事，老朽可以将你推荐给这位神子阁下，将来这片被虚置已久的宫殿，或许就要你来管理了。”
如果真是这样，想必丰聪耳神子也不可能不愿意，毕竟像九郎这样喜爱学习，性格乖巧却又坚韧无比的孩子谁不会喜欢呢，所以一心完全可以擅自替她做主。
但他还是悄眼看了看九郎的脸色，好似见九郎本人的兴趣并不是太大，也可能是不太想居住在距离樱龙如此之近的地方，那是他过往苦难的源头。
“亦或者，你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博学者，去见识这小小日本岛之外的世界，那老朽也能带你去找你的那位丽璐姐姐，那里有广袤的世界，和取之不尽的财富。”
很明显，在一心给出的选择里后者更让九郎心动，只不过一回想起曾经给他当过小老师的丽璐·阿歌特，就算是九郎这样宽怀的孩子也不禁颤了两下。
他似乎已经逐渐开始理解到，丽璐那种时不时突然开始神情痴呆涎水直流的情况，并不是某种生理上的疾病。
陷入犹豫的九郎下意识将目光转向一直待在他身后的狼，作为九郎的忠实忍者，狼没有丝毫迟疑地单膝下跪，表达他自己其实无卵用的想法。
“吾主的决定就是吾的使命，无论何时何处。”
一心不自觉的抽了抽胡子，凭他对九郎性子的了解，九郎最后估计还是会选去游历四方，本来在阿歌特商会的保护下就已经很是安全，但如果在那个仅有神秘却无灵气的世界加上一个狼……
无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也行吧，反正一心也答应过丽璐，在将那个世界的日本发展成苇名商贸地后，会给予阿歌特商会更多的武力支持，现在看来倒是省事了。
只要丽璐不傻，她只需要讨好九郎，就能够在他的接受范围内驱使狼去为阿歌特商会办事，即便没有龙胤，狼也是苇名顶尖的忍者之一，比枭都要强。
“无需现在就苦恼，当前最紧要的事情还是去见证巴成为巫女的时刻，你之后想要做什么，待你完成龙之归乡后再决定也不迟，我们行动吧，巴一定很想见到你。”
“……是，一心大人，我也很期待与巴大人的相见。”
九郎本身其实跟丈没有关系，樱龙之血还没有强到能够影响阴曹轮回的程度，但巴自从在青娥娘娘那里得知九郎的事情后，她就已经固执地将九郎认作是丈的转世了。
如今物是人非，巴也没有奢望要成为九郎的武士，她只想要在正式就职前见一见龙胤御子和他的忍者，大概是想确认狼是否是个够格继承她志愿的人。
“对了，等下如果你见到她，不要叫她巴大人，这会让她很不自在的。”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不是已经有狼的存在，巴可能会直接拒绝一心的指派而前去守护九郎了，“大人”这个词她必不能接受。
“啊？那，那我该如何称呼为好？”
一心仰着头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便再次低下头望着九郎，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不如，就叫巴姐姐吧。”
“……”
九郎被一心如此狭促的建议整得有些手足无措，面带羞红，虽然巴当年的实际年龄还是比苇名一心要小上一代，但按照古时传统的阶级辈分来算，她完全可以算作是初代苇名众的同辈。
所以九郎就是叫巴奶奶也没有啥问题，突然改成姐姐，这难道不显得逾越吗？
“这，不大合适吧，一心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