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因幡老黑兔
“……”
第555节 第550章 你可曾笑过？
“仅仅是如此了吗？这就是你藏匿的手段？”
苇名弦一郎曾经是一名年轻力壮的小伙，即便是没有变若水也能生拉城弩一般大小的长弓，但现在在井伊直政眼里，却已经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双手背拢绑缚在身后，手心更是被一杆细长的精钢长矛直接洞穿，在血污中浸泡过的长发披散在地上，遮掩了其下更加可怖的惨状，但也仅仅是一部分。
昔日强健的身躯如今只剩下一堆人皮包着的骨头干尸，本就个头不算很高的身躯如今更是佝偻得难以想象，这般模样是如此似曾相识，似曾痛恨。
道顺在旧监牢之中用囚犯做了许多变若水的试验，其中大部分的失败者都会成为一具活着的干尸，甚至于在几百年后，他还将这种失败的经验化作了一场生化危机。
现在看来，即便是堪称“完成品”的变若之淀也依然存在着这种缺陷，不，应该说这是必然的结果，只不过失败者未能拥有在此之前的正常阶段罢了。
当人体消耗完了体内几乎所有能够快速转化为能量的物质，所剩下的也只有这般模样，但这还不是终点，变若水依然在缓慢地吞噬转化着受者的骨骼和内脏，最终连大脑也不会放过。
这也是为什么地牢中的那些人变成活尸后体型会萎缩并渴求着人的鲜血，失败的变若水吞噬了他们一部分的骨质，而仅存理智与本能只会告诉大脑，直接吸食血液是摄取营养最快的方式。
“那你究竟，又在期待什么？”
弦一郎连头也没有抬起来，只是用一种像是砂纸摩擦着声带所发出的噪声在与其对话，语调缓慢而虚弱，他也不想浪费更多的力气了。
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想要活着，是任何人都有的本能。
“在期待什么？呵呵，你到如此程度都还没有死，已经算是超出本将的最低预期了，只是还没有达到最完美的程度，但是这不要紧。”
井伊直政踏前一步，眼睛却根本没有低头看跪伏的弦一郎一眼，而是看向远处那座苇名城邑的墙体，那豪情万丈的目光仿佛站在山岗上，越墙而去。
“内府既已夺天下，苇名能做出来的东西内府当然能够做得更好，毋庸置疑，在不久的将来，它一定会变得更加完美，至于你……本将听闻就是你一手主持了变若水的试验，或许的确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如何？只要你做主让苇名归附于本将，本将担保赤备绝不再向前一步，而你就只剩下半生的荣华富贵了，哦不对，大概应该是永远也享不尽。”
“呵。”
弦一郎只是冷笑一声，这种反应倒也没有出乎井伊直政的预料。
“就算我答应又如何，你过得了我的祖父大名的那一关吗？”
“这就勿需你去在意了，苇名一心的确是个百年难遇的强悍之武人，但在战争面前，他却显然还不够‘强’。”
是的，战争不择手段，而这也不是用鼠标拖动就能实现操控的即时战略游戏，就算他苇名一心是无敌的，但只要他还是个凡人、还有内府能够掣肘的牵挂，这场苇名对阵内府的全面战役，注定无法胜利。
苇名一心或许能赢，但苇名国不行。
“哈哈哈哈！！”
回应井伊直政的，是弦一郎突然之间肆无忌惮的狂笑声，仿佛已经忘却了身上的伤痛与遗累，只想笑个尽兴。
“告诉本将有何笑意？又何出反驳之言？”
对方这么不给面子，井伊直政脸色当然不可能好看，但形势全然在掌控之中，自认文武双全之儒将而不是粗野武夫的他没有必要气急败坏。
“不，这并不好笑，你说的全是事实，即便是让我来思考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无法跟麾下的手足将士亲自述说而已。”
“那你笑个甚！”
“不好笑就不能笑了吗？人生不过百年，一笑前路彷徨、二笑世事无常、三笑坐井望天、四笑……”
弦一郎忽然抬起头来，双眸中的殷红光芒哪怕透过杂乱的发梢也依然凶厉，但不过片刻，却也黯淡了下去。
“……无人平碑前壤，井伊将军，你不是赤备大将吗？可笑了其中哪几样？”
“你！！”
井伊直政哪能不懂这弦外之音呢，这看似自嘲的语段，却实际上是在讽他如井底的蛤蟆，将头顶上的井圆理所当然地认作是天，到头来为之枉死，却连祭拜自己的后人都不会有。
他差点就冲动地拔刀出来当场砍了弦一郎，但终究还是理智占据上风，都这般模样了，谁又能知接下来的伤势是不是最后一根稻草？弦一郎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敌方的总大将，而是需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的珍贵样本素材。
“将军大人，孤影众始终未见回报，恐怕……”
这时副将悄悄附耳上来，向井伊直政汇报着令人担忧的军情，但原本还颇有些气愤难平的他却突然也笑了。
“呵呵，无妨，正在本将的意料之中，指望靠这群忍者成事，也就不会有今日之赤备了。”
苇名真要是无动于衷地让他将苇名弦一郎带走，那井伊直政才会怀疑这其中有诈，所以他所预料的其实正是苇名试图将赤备一网打尽的埋伏，战事莽到现在，已经快变成阳谋了。
“听本将令，提高警备准备回返……”
“贼子休走！！”
万分熟悉的震天怒喝在林野之中回荡，只听一阵喧哗震颤，仿若千骑齐进之声于苇名方传来，但实际上那打头的不过一人一马而已。
“来得好。”
“吾乃苇名七本枪之首，鬼庭雅孝是也，赤备贼将竟对弦一郎大人无礼，先问过我座下鬼鹿毛铁蹄！”
鬼刑部的大嗓门着实有一把手，直吼得人鼻沁耳响，经脉逆流，但对于赤备来说大概已经习惯了，有些人甚至睡前都需要同僚在枕边大吼两声才睡得安稳。
“中气依然啊鬼刑部，但是尔之主公早已被本将擒于座下，现在才来，不觉得为时已晚吗？”
第556节 第551章 出卖色相就是为了今天
骑在雄壮的爱马鬼鹿毛身上，手持片镰长枪的鬼刑部即使在赤备的庞大军阵面前，身形也显得额外突出，给人的压迫感一如真正的鬼神。
但实际上，鬼刑部其实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此处并不适合骑马。
城邑的外围大多是起伏不平的丘陵，外加不算太密集但依然会阻碍马匹的树林，在这地方策马根本就无法发挥机动性，只会大可能伤了马儿的蹄筋，折下马腿。
即便是侥幸没有死在战场上，鬼鹿毛也大概率是终身无法再次奔驰，只能卧厩养老了。
但自从得知弦一郎擅自作出的决定之后，鬼庭雅孝甚至已经顾及不得责备飞天猿猴，下令让部下们在立即出动后，紧接着便一个人骑着鬼鹿毛冲将了出来，硬是打算舍命救主了。
作为一个曾经的山贼头子和半生戎马的苇名七本枪，鬼庭雅孝比谁都清楚他正在做的事情，此行孤军深入，必有折损。
但是与少主公以及苇名的未来相比，别说座下爱马，就连他这鬼刑部的性命，要取就直接取走吧，他根本不会犹豫。
“你看吧，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冲动，嘴上说着尊重弦一郎的觉悟，但你确实是个比我们要更加感性的人，这就是你啊，雅孝。”
猿的声音如约出现在身后，鬼庭雅孝并未惊讶，他只当是猿骑着马跟了上来而已，虽然苇名城中应该没有其他马匹能够跟上鬼鹿毛的速度，但这种全神贯注对敌的时刻，也顾不得思考那么多了。
然而当猿绕过身披重甲、“贴图”面积极大的鬼鹿毛后出现在赤备的视线中时，这才是惊爆了一地的眼球。
只见承载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寄鹰忍者的，竟然是一只边走边在地上划拉爪子，背上还装了一副特制马鞍的……鸡？
“啊？？哈哈，哈哈哈！你们，你们苇名人是想把本将活活笑死在这里吗？”
巨型的黑色苇名鸡在整个日本范围都算独树一帜，抛开肉用蛋用家禽的印象，它也的确是分外神俊，利爪和嘴喙能够轻易洞穿厚木板，常人即便是穿着全身的甲胄，猝不及防被它猛啄一下也会伤筋动骨。
但无论如何，它都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就是单纯一只鸡而已。
“……猿，你这是？”
再怎么试图去严肃地尊重战争，鬼刑部此时也快忍不住了，这才脸皮紧绷地出言询问，连声音都压得很低，这可不像是大嗓门的作风。
“哎，我不是之前才想跟你说吗，谁叫你急躁地不想听劝呢？不过能够理解，如果不是事先做好心理准备，恐怕我也是忍耐不了的。”
“不是，你……”
鬼刑部要听的是解释，但猿说了这么一通却根本没碰到点上，反而搞得他更加急迫。
一上场直接把赤备给逗笑就算了，所以你是真打算骑着这么个玩意打仗吗？有那么一瞬间，仅仅是出于对老战友的信任，鬼刑部甚至还真考虑了一下用苇名鸡作战的优势所在。
很显然，马骑兵在平原上依旧是不可替代的，但是鸡在丘陵这种复杂的立体空间上具有更高的灵活性，当然缺点也很明显，它们不可能有马一样的体力和负重能力，所以鸡骑兵无法长途奔袭，更不能着甲和携带长兵器。
“笑你马呢笑！你个龙虾兵把爷惹急了咯咯，今天你和你马都得死在这里！”
正在鬼刑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一阵极其不雅毫无风度的粗言秽语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猿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鸡”，正在一旁迎着鬼刑部的目光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刚才不是我骂的。
还没等鬼刑部来得及诧异，刚才那只“坐骑”已经把背上的鸡鞍给抖落了下来，刚才还以为是猿所带兵器的两把佩刀正被它握在手……鸡翅上，目光熊熊仿佛有杀父之仇一般望着对面的井伊直政。
“妖怪?”
笑归笑，但当这只鸡开口说话甚至举起兵器的那一刻，井伊直政的头壳就像被闪电击中，在一瞬间闪过了许多讯息，以至于他也情不自禁地骂出了声。
“马鹿野郎！”
不是只有吃过赤血瘤的妖怪才能在结界之中生存吗？现在苇名方却出现了除人造赤鬼之外货真价实的妖怪，这难道不是有诈？
井伊直政现在的想法，就是觉得这结界背后的势力所图极大，不管他到底是两头下注还是坐山观虎斗，总之现在赤备与苇名都成了棋盘上的子。
井伊直政其实正好跳过了正确答案，那就是苇名反过来控制了源之宫，这也不怪他会如此考虑，要是苇名有这种实力的话，战局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副模样。
人们往往难以相信浮在表面的东西，反而会去过度慎重地去考虑一些有的没的，然而苇名的民风就是如此淳朴，乌州会在此时出场，仅仅是因为不再需要隐蔽了而已。
“哇呀呀呀呀！”
在赤备众目睽睽，以及苇名方这边鬼刑部颇为迷惑的注视下，乌州嘴里怪叫着一跃上天划过一道弧线，竟像是要对井伊直政发动跳斩。
“哼，没化形的妖怪，果然脑子也不太好用。”
先不提如此远的距离究竟能不能够得着敌方大将，光是将自己暴露在如此开阔且无法闪避的视野当中，就是非常愚蠢的一件事，要知道赤备的铁炮队，在名义上可是当今日本第一啊。
“把它打下来！”
砰！砰！砰！
井伊直政一身令下，铁炮的轰响如约而至，就是这声音有点不太对劲，听着没有那黑火药喷发的味道。
只见乌州双翼猛然扩展，在空中猛地呼扇一下来了个急刹车，它才不会傻到跳进赤备的军阵里去，之所以做出这等行为，不过是利用自己的怪形吸引眼球。
噗通。
与乌州轻盈的落地声不同，赤备的铁炮队突然开始成片倒地，比铁炮弹丸要更快的子弹从四面八方疾袭而来，仿佛人数乃是其数倍的铁炮手早已埋伏在此。
“不，不可能！是何人所为？！”
虽然早料到苇名会有后手，但如此出乎常识的埋伏还是让井伊直政惊骇万分，自己明明就确认过附近无人了，难道苇名人还都能遁地不成？
“看咩啊？没见过这么靓仔的公鸡啊，现在要被我的老婆偷屁股了吧？”
四周的稀疏树林里传来许多熟悉的哒哒爪音，定眼望去，竟是一群手持M1加兰德步枪的蛇眼枪手，当然，她们都骑在……苇名鸡上。
趁着乌州在阵前耍宝争取来的短暂空隙，蛇眼胯下的母鸡们迅速突进，足以在短时间就将距离拉近到加兰德的射程之内。
先解决掉赤备的铁炮队，接下来凭借加兰德的强大火力、蛇眼恐怖的射击专精、以及苇名鸡灵活的场地机动优势，她们将会成为赤备身周飘忽不定的噩梦死神。
鸡枪手，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