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苇名一心 第23章

正当他以为神子要去敲门，她一下抽出了腰间的直刃刀，此为道教仪刀，来自中国隋朝的隋刀—七星剑，此刀刀身两面都有开双槽，布满星辰跟祥云纹饰，样式与隋之后的唐刀很是相似，当然之所以称刀为剑，应当还是日本的习惯而已，七星剑是圣德太子的遣隋使小野妹子从隋炀帝处所得，乃是古中国皇室级别的宝刀。

只见她一刀劈下，这木制的寺门轻而易举地被斩开，或许上面还加持有防止被破坏的术式，但在这象征着道门威仪的七星剑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谁！？哈！又是你个不知好歹的尸解仙，圣奶奶不让老娘打你你还翻了天了！”

寺门被如此破坏，里面的人肯定清楚不可能是正常人来访，当即冲出来的守门人，当然就是妖怪，她的样子是一个穿着黑色过膝长袜与连衣裙的小女孩，一头黑色短发刚刚到肩膀，脚底踏着圆头的小红皮鞋，右手手臂上缠着一条青色小蛇状的手镯，能直接认出她是妖怪的特征，只有那背后的翅膀。

她有着三对看起来根本不是用来飞行的翅膀，右侧是三只是红色的镰刀形状，而左边三只则是蓝色的软体触手，尾部长着有倒钩的箭头。

“鵺，不得无礼。”

其后而来的是命莲寺的主持圣白莲，她有着一头因魔人练成而现的紫金渐变色长发，身上带着僧家束绑的服饰其实更像是哥特长裙而不是僧袍。

“可是，奶奶，是她这个家伙先……”

“你叫谁奶奶呢？”

“唔~”

鵺躲在圣白莲的身后，偷偷向丰聪耳神子呲着满口的尖牙，小表情凶的不行，但又莫名可爱。

她叫封兽鵺，种族便是鵺，传说中平安时代祸乱天皇居所平安京的妖怪，在还是幼年时被圣白莲收养，与其他妖怪把圣白莲当做恩人与精神导师不同，她把白莲当做真正的亲人。

“不知圣德太子殿下深夜来访鄙寺，所为何事？”

神子没有理会圣白莲，反而撇过头来悄悄和一心耳语。

“这个小家伙虽然不怎么能打，但能力是最麻烦的，叫正体不明，能够把接触到的东西变得让人无法认知，对我这种用规则型道术战斗的尸解仙来说尤其棘手。”

“嗯，幸好还不用到一步不是吗？”

神子所说一心能够理解，对这些见招拆招的仙人来说，只要知道一只妖怪的情报，就能想出无数种方法，甚至研究出专门针对的法术去克制，但鵺这种生物自古以来便是正体不明，连她所使用的武器与法宝都在能力加持下变得在概念上无法被认知，这让习惯在情报上占据优势的仙人非常难受，甚至一不小心就会被阴到翻船。

第48节 第48章 源自五百年的痛楚

丰聪耳神子对命莲寺有成见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当初圣白莲刚被从封印中释放出来时，也想去找有名的圣德太子寻求支持，因为历史上记载的便是当年圣德太子执政时大力弘扬佛教，她并不了解已经被青娥娘娘给搅局的内情，理所当然碰了一鼻子灰。

白莲是个软性子，这一身法力修为都是她弟弟圣命莲死前传给她的，资质平庸的她也就在之后学了些魔道的咒文而已，并没有在苦行僧的修行中磨练出与之匹配的心性和担当上位者应具有的宏观思维，她单纯就是一直坚持着当年，想让妖怪能在不伤害人类的前提下与之能和谐共处的理想而已。

要说她像是个纯洁天真的村姑，其实在心理层面也是没有错的，丰聪耳神子想忽悠这样的小女子本该手到擒来，但保不住人家外表气势足，形象高，实力强，还有一众包括七福神弟子在内的妖怪追随者对她死心塌地，一时间神子也麻了爪爪。

这才是女频加百合频道的主角，反观神子倒像是残酷的当权者背景板，说不定哪天还要在剧情洪流下被推翻。

“殿下来到鄙寺究竟何事，还有这位旁边施主是？”

圣白莲再一次恭谨地询问道，丝毫没有因为神子的怠慢而恼怒，在她眼里，人家本来就是执掌日本的豪族，自己不过一比丘尼而已。

比丘尼便是尼姑的正式名，尼姑只是俗称。

“此乃战国时期苇名国的大名苇名一心阁下，因遗失一件重要信物便前来询愚，但愚经神灵卜算，发现这件信物却在尔等寺内，白莲主持该如何解释啊？”

神子很清楚命莲寺里这些人的短处，除了那只狸猫二岩猯藏，她本不是寺中之人，只不过是封兽鵺的好友，被叫来撑场子而已，狸猫靠着精妙的变化之术一直混迹在人类社会中，眼界最为开阔。

而其他人嘛，全都没什么见识，大概就和白狼天狗的那些大长老一样，以为人类还是像封建时期那样完全地阶级分明，所以神子一拿苇名一心曾经的大名身份出来，圣白莲就下意识要比对待普通人更慎重。

“原是苇名的大名来访，贫尼圣白莲，真是怠慢了，不如先入寺稍作歇息，贫尼吩咐招待一些茶水，再作详谈？”

“诶！不用了，此事何须再议，叫那只老，嗯，请娜兹玲前来与一心阁下对质，除了她还会有谁会去捡盗宝物？”

开玩笑，神子怎么可能让她把一心给请进去，万一这大胸脯妖僧把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盟友给迷，迷惑了怎么办？

圣白莲不疑有它，只是双手交覆在胸前，很为难的样子。

“娜兹玲是鼠妖，本就是夜行妖怪，这个时候已不在寺中，不如贫尼……”

“等一下。”

一心突然挥手止住了白莲和神子的对话，随手摘下了天狗之面，右侧独眼在夜晚的月色中怒睁着，但没有一丝杀气。

“圣……白莲法师，你的左手上，那是何物？”

“哎？”

白莲看向自己的左手，手掌之上当然空无一物，但是手腕系着一个红色绳带绑缚的小铜铃铛。

“大名阁下指的是这个吗，这是我家星送予贫尼的，据说是数百年前的守护铃，拥有着保护主人……啊，难道说？”

星全名寅丸星，本体是虎妖怪，无量智慧神毗沙门天的弟子，也是娜兹玲的主人，在解救圣白莲的行动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毕竟妖怪中只有她向毗沙门天学习过正统术法，还有毗沙门天赐予的法宝宝塔，不然要是单靠蛮力就能解封圣白莲的话，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成功。

现在圣白莲也反应过来了，数百年前的信物，还被一心一眼认出来，说的该不会就是这个吧，而且“嫌疑人”娜兹玲的主人便是星，由她捡到送给星，星再转赠给自己，很合理的推断。

“不，不一定，能否请白莲法师解下铃铛给老朽仔细观看？”

“那是当然的，贫尼这便取下交予大名阁下。”

白莲轻轻将手腕上的铃铛绳结解下，走上前来用双手捧着递给一心，一心手捻起这个古旧暗淡的铃铛，上面没有任何标记，也许是在这几百年间已经被磨去，

但是一心根本不用去确认。

（获得“永真的守护铃”，北之地苇名的医师永真直到死时都佩戴在手臂上的铃铛，其出处已无从知晓，是想守护病者的平安，还是为了没能来得及交予的某个人呢？

供奉于佛前，祈求佛祖的保佑吧。)

铃铛被紧紧握在掌心，一心手臂青筋泛起而暴突，似乎是想要将其狠狠捏碎，但却从心口涌上一股酸涩的痛楚，根本无法使上气力。

见一心独眼紧闭，三方之间的气氛一时僵持，直到他长呼出一口气，身体才逐渐放松下来。

“没错，这是当年，老朽侄女所留下的守护铃，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它。”

神子递过来疑惑的眼神，小神灵告诉她命莲寺这里存在的是回到过去的关键，她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法宝，或者是像五庄观栽种人参果树的土壤一样是吸收天地精华而成的奇异之地呢，怎么就是个普通铃铛？

作为吸收天地道元成长的仙人，第一课便是感知灵气之所在，但凡这铃铛有那么一点灵气或神异，她就能辨识出来这并非凡物，问题是真没有。

“那真是抱歉，贫尼就在此将它物归原主了。”

圣白莲是有过亲人在眼前死去这样悲苦经历的人，命莲寺的名字也是为了纪念她的弟弟圣命莲，此时一眼便能看出对方的感受，根本不疑有假，何况这不过是个古旧的守护铃罢了，并不是贵重之物，将其送还一心结一段善缘，正是白莲作为僧侣心中所望。

“真是多谢白莲法师，为表答谢，这一点香资请法师收下，另外，能否领老朽前去佛堂，按照苇名传统，老朽需将此铃供于佛前。”

“喂！你……”

一心从怀里直接掏出一大包金币，鼓鼓囊囊的甲州金把这小小钱袋撑得几欲爆裂，神子一下目光凝重，一是没想到一心主动要求进入命莲寺，二则是看不出这袋钱究竟从何而来，道家的须弥芥子可不是那么好制作的法宝，否则神子何必要带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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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关于铃铛的设定只狼中本就扑朔迷离，作为回想记忆却还能在已经与货郎穴山对过话后将其从三年前抹除，所以本书就不要纠结守护铃原设了，一切都是佛像的力量（佛：锅在哪，我来！）。

第49节 第49章 十一面观音菩萨

“啊，多谢大名阁下恩施，礼佛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叫老朽一心即可，既请白莲法师前头引路。”

“是，一心施主。”

这么一大袋子甲州金币当然主持没法亲自接手，如此庄重的出家人形象，抱着这么大包钱财成何体统，白莲向封兽鵺轻轻瞟过去一个眼神，小鵺就自己飞到一心面前，在圣白莲的眼神逼视下不得已先行了一佛礼，这才接过钱袋双臂环抱着，把脑袋都给盖没了。

“啊啊啊我看不见了，要摔要摔要摔……开玩笑的。”

只见封兽鵺将钱袋向上一抛，待其落下之时，竟变成了只有拳头大小的一个物件，还仿佛铺着厚重马赛克一般模糊不清，鵺只用单手抓着就一溜烟跑去了寺中内院方向。

‘正体不明的能力吗，算了，现在还与我无关。’

一心看到封兽鵺的能力，也是同神子一样本能察觉到其棘手程度，还好他并不打算与命莲寺为敌，尤其是在拿到守护铃铛之后，如果在命莲寺供奉成功的话……

现在这种情形使神子完全蒙在鼓里，十人闻之力也不是万能的，虽然很容易就能看出一心并非假意进寺谋划着什么，而是真的想要参拜礼佛，将手中铃铛供于佛前，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仅仅是一句苇名习俗就能解释的吗，神子又开始了新一轮自我怀疑，怀疑是不是对她自己能力太过自信，而从没担心过一心的本来目的。

连尸解仙都没有发现一心身上的须弥芥子，万一他就像“觉”的妖怪一样拥有封闭自我思想不可被他人察觉的能力怎么办？

丰聪耳神子正在疑神疑鬼地时候，一心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向她。

“神子阁下，事发突然，老朽已经没有心思向你说明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一同前去吧，一切定论老朽在之后自会解答。”

圣白莲闻言当然不会介意，她其实也不清楚神子为什么要反对她，只不过手下妖怪们为了保护白莲自发前去警告神子而已，如果能有办法改善关系，圣白莲肯定乐意。

“当然没有问题，太子殿下也能赏光的话是再好不过的了。”

除了这颗平凡无奇的铃铛引起一心后续一切出乎意料的行为外，其他人都完全在神子的预料中，而且对于佛教，她和圣白莲有着共同点，两人都在当年还是凡人时认为佛教无法长生转而寻求他法，只不过神子的立场站在人类与神灵一方，独自进入“敌营”，说是没有危险都在骗自己，但打不过是打不过，也绝不要小看仙人的保命底牌。

“那有何妨，正好愚有些空闲，这就进去歇一歇。”

硬着头皮装作无事，神子跨入寺门时，她甚至还看到了不远处的墙上，封兽鵺在另一侧用腋窝抵住墙头露出脑袋来，对着她露出威吓性的鬼脸。

“这里便是命莲寺的大殿，本该称作大雄宝殿，可惜贫尼清醒之时，此殿早已破败不堪，在孩子们的修缮之下才勉强能够供自家礼佛修行，实在是怠慢一心施主了。”

不用圣白莲说一心也看出来了，一路走过道路，虽然被打扫地干干净净没有肉眼能看出的灰尘，但山门腐朽，门牌碎裂，佛像斑驳，就连放生池里也仅仅只有一汪清澈见底的池水，别说鱼，连蝌蚪都没有半条，和神子所述她们靠寅丸星与娜兹玲敛聚财富的说法完全不同，要真是那样，不是应该恨不得把佛像全换成金的吗？

“老朽听闻，白莲法师座下寅丸星法师有聚财之能，为何没有将命莲寺翻修一下？”

圣白莲用手掌扶着她的脸颊，也是无奈的表情。

“贫尼是出家人，怎能接收凭空的不义之财，再说，星那孩子总是丢三落四的，经常不小心将自己贴身物件不知遗落何方，还得麻烦娜兹玲前去寻找，如果被一方大能所捡拾，虽然看在毗沙门天大人的份上都会归还，也少不得一番赎买，渐渐下来，寺中总是入不敷出，不过多亏一心施主的香资，如果您下个月再临鄙寺，想必应是不同的光景了。”

一心面无表情地看向站在身后的丰聪耳神子，让她一阵面红耳赤。

“看什么！我……愚面上有何物否？”

她只是纯粹按照普通人的想法去揣测圣白莲了，凡人如果拥有了聚宝盆，会过得如此清贫吗，不存在的，此时这番倒也让神子对白莲的感观略有改善，只是略有而已。

接下来白莲便带着两人进入大殿，按照原本的布置，两侧本应是十八罗汉像，然后正中的主像乃是释迦牟尼，其背后又设文殊菩萨、普贤菩萨、观音菩萨的三大士像，如今殿内却空荡荡的，只有一尊观音像立于正中，具体的原因，一心也不用再去询问了。

“此乃十一面观音菩萨，救济阿修罗道，化恶有情、化善有情、化导出世净业，予众生以除病、灭罪、福之现世利，命莲寺的佛像，只有这一尊是完整的了，罪过罪过。”

圣白莲双手合十，向观音菩萨行佛礼，面上满是羞愧之情。

“多谢白莲法师引路，老朽这便参拜菩萨。”

一心接过圣白莲递来的三炷香，独自走上前，在香案上的香油烛台上点燃，将其捻在手指间举齐胸前，跪坐在蒲团之上，闭目参拜。

“供养十方三世三宝，供养历生父母师长，供养十方法界一切众生与我苇名一心冤债障类，誓断一切恶，誓修一切善，誓度一切众生……”

咚咚。

一心握在掌心的守护铃此刻掉落在地，只能发出沉闷的咚响声而不再清脆悦耳，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只有手中的香火明灭不定，依旧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