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苇名一心 第13章

作者:因幡老黑兔

现在亲眼见到,她却不得不皱紧眉头,眼神由平时的随意变得凝重。

“你是谁?”

“妹红,不要对人家这么没礼貌。”

对慧音言听计从的妹红罕见地没有理会她,只是狠狠瞪着一心,并用身体挡在慧音的面前,一点也不掩饰她的防备姿态。

“不要这么激动嘛,老朽只是前来探望一个晚辈,不巧被慧音的医者仁心所挽留而已,老朽也很无奈。”

慧音从来没在妹红面前和人战斗过,在妹红的眼里,她只是个月圆之夜会变得脾气有些暴躁的“普通”女性而已,所以妹红担心有人对慧音不轨也是情有可原的,何况战斗经验丰富的妹红,第一眼就看出了一心的不凡,即使是无意中的动作,都散发着刺眼锋锐。

藤原妹红原是日本飞鸟时代公卿大臣藤原不比等的庶出女,当时的贵族女性,除非拥有极大的名气,否则就算是嫡女,也不过是政治中的联姻筹码罢了,妹红从小接受的教育,也全都是在将来达到适婚年龄时,嫁给某一位公卿之子,甚至是年老体衰的公卿本人作为小妾。

但另一位在历史传说中留名的女性改变了她的一生,那便是蓬莱山辉夜,日本竹取传说中的竹取姬本人,据说辉夜乃是一位柴翁在竹林中砍伐竹子时,从竹节中掉出来的,她长大后的美貌闻名全日本,几乎所有公卿大臣包括皇子都前来提亲,辉夜姬给其中权势最大的五位各出了一个难题,只有完题者才有资格迎娶辉夜,也就诞生了辉夜姬的五难题这个桥段。

妹红的父亲也是辉夜的追求者之一,为了拉近与辉夜的关系,年纪尚幼的妹红被送去当辉夜的侍女,辉夜待她如同晚辈般亲切,妹红也将辉夜姬看做她的偶像,无法拥有自由的她做梦也希望成为辉夜姬一般主导自我命运的女性,可怎么也没有想到,最终会成为这样一个破碎的恶梦。

辉夜姬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从月球上逃出来的公主,生与死都会产生污秽,月人也是因为厌恶地球人类所产生的污秽才移居月球,从此无生无死的他们便不会受到污秽之扰,但辉夜不知何故吃了月人研制的蓬莱不死药,重新拥有了生与死的概念,月人想要将其永远封印,辉夜则在她老师的帮助下逃到了地球。

那一天,辉夜知道月人的追兵已经找到她的行踪,便与妹红不告而别,没想到月人迁怒于日本贵族,一片宅邸化为灰烬,藤原不比等也被月人杀死。

妹红从此无比憎恨辉夜姬,认为是她的无情无义害死了父亲,得知皇室找到了辉夜姬留下的一份蓬莱药,她便暗杀送药的使者,吃下了它,从此成为和辉夜姬一样不死不灭的蓬莱人,发誓要找到她报仇。

藤原妹红

二连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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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第26章 更与何人沽酒喝

慧音见妹红双臂张开,腿成弓形马步站在身前,那姿势就差没画个圈来一场相扑比赛了,她也怕妹红太过冲动,便一把抓上去扯住妹红的耳朵将她拉回来。

“哎!疼疼疼,慧音你干嘛呢!?”

“实在抱歉,她叫藤原妹红,是我的……室友,主要她太关心我了,平时她很乖的。”

慧音对着妹红耳语了一小会,妹红的眼神渐渐变得诡异起来,大概是……同病相怜的那种。

‘大概猜到妹红什么意思,定是想岔了。’

蓬莱之药所谓的不老不死,与龙胤有很大不同,龙胤是死前吸取别人的生命力用以复活,如果这个生命力过于弱小,就并不会将身体疲劳与伤势一并恢复,但蓬莱之药则是将服药时那一刻的生理状态固定,且根本不需要外部能量,蓬莱人的容颜永远如初,无论死亡多少次,都会完整地回溯成固定状态。

龙胤尚可用不死斩灭杀,用龙泪断绝;而蓬莱人的弱点,只有东方称之为凤凰,西方称之为不死鸟的生物,不死鸟乃是生命的守护者,即便是它自身的不死性,也是通过浴火轮回而重生成蛋,像蓬莱人这样自我回溯亵渎生命轮回的家伙,是它所认定的大敌,可惜世间现已没有不死鸟了。

不死鸟消灭不死人的方式,是将其吞下并消化,世间仅剩的唯一一只不死鸟,在吞下妹红时低估了蓬莱之药的强大和她的意志,反而被妹红从体内同化,成就了她蓬莱人与不死鸟之火的双重身躯,传统日本人藤原妹红的一头黑发之所以变成白发,就是体内不死鸟的力量所造成的。

但无论是否拥有力量,藤原妹红都是作为人类而出生,与妖怪的生存观念存在着很大的不同,有的妖怪可以神经粗大到一觉千年,而人类则脆弱而自卑,更别提古代精神生活极其匮乏,哪像现代这般丰富多彩,无人可以想象妹红是经历了多少磨难,怀着如何的信念才坚持到现在的。

古人为何基本都早婚,那是因为每到夜晚,天色一黑就没别的事好干了。

刚才慧音定是悄声告诉了她这位苇名一心是龙胤的受者,让妹红当即以为和她是同一类人。一心怎么会特意去否认呢,他对蓬莱人可是很感兴趣的。

妹红现在一副心里知错却不想承认的样子,手往身后背,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最后还是让慧音来打破僵局。

“妹红,帮我把这份给一心先生。”

“哦。”

妹红别别扭扭地接过关东煮的外卖盒子走过来递给一心,一心顺势对她道了声谢,回头看到上白泽慧音的桌上一字排开的十个餐盒,想笑又不敢笑,即便她本就是再怎么吃也不会胖的生物,但作为女性被人说吃得太多也是个禁忌吧。

“那个,一心老弟,你的龙胤是怎么来的?”

“噗。”

一心差点把关东煮的汤汁喷了出来,发现自己的围兜还在身上,这才松了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按理说她这样叫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她可仅比圣德太子的时代晚个一百多年,近乎一千三百岁,就算苇名一心从当年战国活到现在也当得起被喊一句老弟。

只是两人的相貌差距非常不协调,妹红的外表年龄仅仅也就十四五岁,还是身材较小,发育不算好的那种。

“咳咳,藤原小姐何出此问?”

妹红眉弯往里挤了挤,好像不怎么高兴。

“别叫我小姐,叫我,叫我……慧音!他该怎么叫我合适来着?”

“嘿嘿,就叫妹红呗,难不成叫藤原先生?藤原老婆婆?”

“呸,谁是老婆婆,那,那就叫我妹红好了。”

一心夹起着一块滴着汁水的萝卜,一边偷眼望着她俩打闹,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拥有这样无忧无虑,不去背负的生活,不再像现在孤身一人,并没有人能和自己交心。

“行,那老朽就逾越了,妹红你是想知道老朽的生平吗?”

“那当然咯,我可是吃过不死药的蓬莱人,难得碰到你,怎么能不了解一下?”

一心再次斜眼看去慧音医生那边,确定她现在没注意这里,示意妹红附耳过来,这让她很是疑惑。

“既是如此,怎能不摆上一席,奉上两瓶好酒,把酒交歌而谈呢?”

一心清楚地看到妹红的双眼发出摄人的光芒,没错,她不但喜欢喝酒,还是个老烟民,反正蓬莱人的健康再怎么作贱也会恢复原样,这回她不迟疑了,甚至假装坐正看着慧音那边,然后身体向侧边倾斜近四十五度靠着一心,咬着嘴唇轻轻说话。

“慧音不让我喝啊,而且我只有信用卡没有现金,账单记录每个月会被慧音看到的。”

“小事矣,交予老朽吧。”

一心放下餐盒,缓缓踱步来到慧音医生的桌前,在衣袖里摸了摸,掏出一个轻巧的钱袋,别看里面只有十几块甲州金钱币,但估摸着也有两百克纯度百分之七十五的18K金,就算不看历史价值而仅仅是金价都值得近一百万日元,也就是六万多人民币。

“慧音老师,老朽有个不情之请,想让你帮个忙。”

“嗯嗯,一心先生你说。”

慧音嘴里还嚼着牛筋,有点失礼,却舍不得吐出来。

“老朽之前事从紧急,在见子小姑娘家里拿了三万日元当做盘缠,老朽岂是那种夺人钱财的奸徒,这袋钱,请你拿出两枚交给见子,剩下的就老师自己留着。”

一心将系带一解开,直接将口袋倒过来往桌上倒,甲州金这种东西慧音绝对是知道的,甚至应该亲自使用过。

“这,一心先生,太多了!”

“不多不多,这样吧,老朽还没有住处呢,能否请慧音老师帮老朽寻一处陋室暂且栖身,这就算老朽付予的酬劳了。”

“还是太多了!”

慧音从衣服里掏出了她的钱包,找了一会也就两张一万日元的纸币和一些零钱,她的工资……大部分都吃掉了,剩下的也会交给妹红去补贴家用。

慧音慌忙地想了一阵,这气憋得一心都看着难受。

“要不这样吧,这两万日元一心先生先拿着,至于住所,不嫌弃的话,我和妹红的房子还有一间阁楼,等我找人把金币变现再来结算。”

“诶!老朽好歹也曾是一方豪杰,赠出的礼哪有拿回的道?慧音老师这是轻视老朽不成,这样吧,这两万老朽就收下,剩下的金币全换成房钱不就得了。”

“那……行吧,我今晚夜班不太方便,妹红!”

“哎!我在!”

妹红早就躲在一心背后预备好了,慧音一喊立即就跳了出来。

“你先带一心先生回家,把那间二楼的阁楼房清出来,记得被套要换新的。”

“好嘞!”

一心和妹红悄悄在背后互相打了个手势,身形鬼祟地走出了慧音的办公室。

第27节 第27章 黑店又如何

“唔哈!老子跟你说,慧音是仗着老子宠她,而且老子平时不多说话而已,只要老子一开口,这娘们保证……你信不信?”

‘信什么?你有本事倒是把话说完再问我信不信啊。’

一心静静地细品着酒盅中的日本酒,这酒叫松竹梅,并不贵重,但稍稍热一下喝,确实能喝出米酿清酒的纯粹与韵味。两人毕竟现金也只有两万日元,也就一千多人民币的样子,说是出来彻夜喧席,实际上就是抓紧时间过过酒瘾而已,要真的敢整夜痛饮,等慧音早上下夜班回来,你猜会不会锤爆妹红的鸟头?

不是一心不喜欢喝酒的时候热闹,而是……他也没料到藤原妹红酒品这么差,这家伙一沾酒就醉,醉了就说胡话,一口一个粗鄙之语往外蹦。

或许是因为妹红身体年龄太小,且生理状态恒定,即便精神上可以适应喝酒的感觉,体内循环系统也是无法锻炼出更强的酒精耐受能力的,所以酒量也就永远如此了,就算浸在酒缸子里也没用。

全程都是一心在听她发牢骚,大意就是慧音平日对她管得太严,每三句之间还都要强调一下不是怕了她只是老子正好喜欢她而已,一心基本不言语,她现在爽着呢,完全忘了自己是想要来了解一心生平的,一心也无所谓,以后多是机会。

店家老板娘适时端上几盘一心点的牛舌牛里脊烤盘,外送自家腌的酱菜碟,和芥末酱油的蘸盘,一点也没在意妹红的出格举动,尽管看起来像是居酒屋经营的熟练姿态,却反倒是让一心怀有警意。

日本上班族加班情况普遍严重,而且公司文化比中国更崇尚喝酒,有些地方严重到非公关的普通职员每天下班也必须得陪着前辈或领导去喝几场酒,否则你就别想在这做事了。所以居酒屋营业到很晚是很正常的,就算不经常满座,客人也绝对不少。

但一心坐这十多分钟,妹红也吵吵了这么久,不但没有新客来,吧台上没有人,就连四周的几张小桌也没人,这倒是让他有些在意,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尚在上竖的位置,应该有不少加班结束的夜客才对。

“老板娘,是不是最近生意不景气,为何店内没有其他客人?”

“啊这个,没关系的,只是今天而已,客人不用在意。”

老板娘也就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脸上公式化的笑容很足,但怎么也不像没事的样子,但一心没有选择继续追问,老板娘不说肯定是有不说的想法。

或许是有流氓闹事、也可能是别的店家势力排挤,亦或是更加难以理解的事情,但一心秉持的观念一向如此,想要得到拯救者,就必须先具有自救的勇气,连求助都不敢而选择默默承受的人,自己无论如何是帮不了的。

这也不是他故意对老板娘有看法,是这个马脚露得实在明显,妹红其实是有证件证明其已成年的,就是为了防止别人因她看起来是未成年人而带来麻烦事,可这间居酒屋不闻不问地卖给了妹红酒喝,有违反日本法律之嫌,不是家黑店,也肯定别有所图。

但他没有理由要去揭穿,还不如先喝上两盅解解馋,就算这酒下毒了也照喝不误,妹红根本不怕毒,大不了死了重来,而一心……他反正也好奇蓬莱人的生命力是什么感觉,除非这毒太明显搞得酒味道跟硫酸一样,那就得掀桌子了。

妹红说着疯话,酒也没少灌,一瓶清酒已经下肚了,一心虽看似温吞,空瓶子却已经摆下了三个,战国时期已经有蒸馏酒,且苇名地处日本北国的高山之上,天气多寒,蒸馏出来的高度日本烧酒甚至比低度发酵酒更有市场,身为苇名本地人的一心的身体酒量绝对不会少,这点十几度的松竹梅清酒不算什么。

一心甚至还抽眼打量着正在柜台后忙碌的老板娘,明明没有其他客人还忙碌个什么,这就是在掩饰,怕这边发现一些端倪。

叮铃。

挂在居酒屋门帘上的小铃铛响了,一个系着大号白色围布的男子走了进来,围布上有一些油腻的污渍,看装束并不像是客人。

“青子,他们快来了。”

男子对老板娘说了一句,老板娘依旧低头忙碌没有回答,他也不在意,只是环顾四周,最终目光停留在店里唯一有人的这一桌。

“只有这一桌两个人吗?”

“嗯,嗯。”

老板娘回答他的声音跟蚊子一样,只是含糊地咕哝两字。

“还行,这干瘦的老头没用,但有个品相不错的小丫头,不然他们不会要的。”

要不是早有预料这店有鬼,一心怕是已经借着酒劲把他砍翻在地了,虽然不清楚他是不是人类,但这溢于言表毫不掩饰的丑恶欲望,实在让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