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感染者才几个人,少数群体的抗争一向没有好结果,而雷恩寻找到了最广泛的支持者。
塔露拉还是没说话,她想起自己曾经住过的小村庄,贫穷至极的小村庄。
老爷爷、老奶奶、投掷石头就被活活打死的邻居小孩,因为自己反抗而被波及的村民。
这片大地在吃人......
过去的痛苦记忆让塔露拉表情狰狞,阿丽娜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抚摸着手背。
“这些我都想过,但很多时候普通人也是帮凶,组织内的观感并不好。”
“这叫转移矛盾,一种拙劣而有效的伎俩,给绝望的人一丝安慰。他们没有勇气反抗强权,就只能拿更弱的感染者发泄怒火,如果真的有那么憎恨感染者,他们为啥不去卡兹戴尔?”雷恩嗤之以鼻,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罢了,想到此处,他脸上又露出笑容:
“我很高兴你目光长远,没有把怒火发泄到平民身上,如果真的这么做,整合运动反而成为了敌人的帮凶,让感染者更加难以生存。”
“我比你更了解乌萨斯的绝望。”塔露拉冷冷答道,她可是当过锦衣玉食的贵族、宪兵和刽子手,也在穷苦的山村里呆了足足三年,过够了连土豆都吃不饱的日子。
更见过那位‘养父’管理领地的手段,看到对市民的掠夺被美化成义务,市民去欺压感染者来获得安慰。
“那你更能明白我的意思,塔露拉,你应该点燃无能者的愤怒,让他们的怒火朝向正确的人,而不是感染者。”
这话说的足够浅显,连阿丽娜都听懂了。
想要达成目的,必须要形成最广泛的联合阵线,让自己从少数变成多数。
塔露拉思考再三,重重的点头:“嗯,很简单的逻辑题,增加盟友,减少敌人,鼓励更多人反抗提升成功率,然后感染者就能获得一片土地建立家园,这样也能帮助普通人获得自由。”
“不,你还是错了。”
灰烬再次摇头,让这位都是从蓦然变得迷茫。
“这在军事和政治学上行得通,哪里还错了?”
“你还是把他们当成一个感染者,而非受尽苦难的人。”雷恩指向外面那些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的人们。
他们或许出生穷苦,为了交齐苛捐杂税去矿场打工感染,或许如索林那般曾拥有幸福生活,然后被贪官污吏迫害。
“这片大地不属于贵族,不属于军队,本来就属于这些人,整合运动想要赢,不光要成为感染者反抗的旗帜,更要成为那些被压榨到最后一丝活路乌萨斯人的代言者!”
“塔露拉,乌萨斯就像沸腾的油锅,只需一颗火星就会被点燃,而我们要做的是引导他们,而非高高在上的圣人,单凭善恶去指点别人。”
窝棚里一片寂静,阿丽娜沉思,凛冬笔记做个不停,塔露拉如斗士般昂起头,仿佛看到了那双同色眼眸中跃动的火焰。
“不要迷茫,勇敢的发出我们的声音,让这团火在城市燃烧,在乡村燃烧,在乌萨斯燃烧!”
“让火焰照亮权贵的阴谋,让人类不再因为矿石病而区分你我,让这片大地匍匐于地的苦难者——”
“站起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围剿来了
光凭理想无法生存下去,但没有理想的人不配活着。
一席话后,也不知道是用理性分析出胜率大增,还是真正接受了雷恩的说辞,反正这两天塔露拉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忙碌。
她连续召集会议,将自己归纳总结后的想法和干部们讨论,留守营地的干部哪懂这些理论,他们想不了太深,只觉得增加盟友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见多识广的爱国者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他苦恼这些事已经许久,如今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没有错,被压榨,被当做奴隶使唤的是乌萨斯底层民众,哪有感染者和非感染者的区别,现在感染者已经学会反抗,那么普通人也必须站起来,对那些官僚和军匪——
说不!
整合运动没有理由反对,他们原本就是一个个普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变成感染者,而罪魁祸首不正是高高在上的老爷们?
组织内部很快达成了初步意见,塔露拉又忙碌的穿梭于附近村庄,向那些厌恶、惧怕感染者的普通人宣扬理想。
她是个天生的领导者,利用演讲蛊惑人心这一套玩的很溜,但塔露拉毕竟不是尤里,不可能靠几句话就打破帝国千年的宣传和威压。
但至少她迈出了第一步,而原本单调的整合运动添加了几抹色彩。
“怒火根植于劳苦大众的心中,他们只需要开始思考真正的加害者,那么反抗就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不仅要用嘴巴去说,更要用行动告诉他们,那些残酷的税吏和纠察官没什么了不起,他们也会流血、会受伤、会死亡,而获取权利的办法没有谈判,只有依靠铁与血的抗争!而整合运动就是走在武装抗争的第一线!”
北方呼啸,破烂的窝棚内,雷恩捏着拳头低吼着。
他这几天也没闲着,天天给人打鸡血,给这些胎教毕业的感染者们讲清楚为什么要反抗。
调动情绪,将怒火引向正确的地方,这还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至于更进一步——
抱歉,那需要整合运动用无数的鲜血去实践,将一个松散的反抗组织变成拥有同一个理想和目标的钢铁队伍!
窝棚四周摆着一圈石头,衣衫褴褛的感染者们正在认真听课,大多不明觉厉。
雷恩抿了抿嘴唇,阿丽娜赶紧递上一杯热水,再看四周,有老人,有少年,就像是某种宗教的布道会。
“灰烬先生,可贵族们总说血脉区分了人的高低贵贱。”
“是的,在泰拉大地血脉确实能体现个体实力的强弱,但强大代表着责任,并非压榨弱者!他们享受的优渥生活是由我们创造,每一粒小麦都来源于我们的劳动,那么每个劳动者都该有自己的权力!”
啪啪.....
掌声经久不息,他们身边也有如爱国者这般的强大血脉,证明天赋高贵全都是骗人的。
雷恩喝了口水润润喉咙,又环视周围:“还有问题吗?”
“我有问题。”一个墨绿卷发的少年举起手,表情局促不安。
“浮士德,你直接说。”
“灰烬先生既然您懂得这么多,为什么不帮首领一把?”
“因为我是萨卡兹,乌萨斯的事只能由乌萨斯人自己来选择,我仅仅是作为异乡人提供意见。”
雷恩脸色郑重,毫无偷奸耍滑的心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每个国度都有各自的特质,他只负责提供理论,至于别人听不听那就无所谓了。
灰烬从未强迫别人听从自己的意见,也没打算给泰拉大地染色,因为那缕红色是无数人用鲜血得出的真理,岂是他区区几句话就能概括的。
“我能想到这条路只因为乌萨斯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它适合这片土地,并不一定适合其他国度。”
“你,还见过类似的?”爱国者如山一般坐在最后,听得出他有些好奇。
“一个毛子国,他的国民被称为灰色牲口。”
“毛子?没听说过,但牲口,很贴切。”爱国者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无论城市还是乡村,能被称作‘人’的往往很少。
雷恩无声的笑了,刚到乌萨斯的时候他就觉得,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竟能如此相像。
但再像也不是复制粘贴,他只拾取前人智慧提出一条建议,政权如何建立,劳动成果如何分配,道路会通向何方全是未知数。
“至少博得更多人支持总没有错,我去休息一下,有问题的话下次再问。”
肚子里的存货又被搜刮干净,雷恩适时的溜了,他得回到篝火边不停翻找深埋起来的记忆。
这些东西在黑魂都用不上,早该忘记了,但最近他觉得记忆力莫名其妙变好了,无数年前的东西居然都没忘。
但无论如何,雷恩此刻的背影是智慧的,还增加了一抹高深莫测的意味。
“我听说巴别塔有个博士,估计就是他了吧。”
“嗯,明明天天过着牲口般的日子,为什么就没想到这些东西?”
“雷恩先生说旁观者清,而且你如果能想到还能活到现在?”
“哈哈哈,早就被送上绞刑架了!但这样一来,我总觉得自己再为一项了不起的事业而奋斗。”
整合运动的干部们三三两两起身,他们年龄都不算大,接受速度也很快,抵触心理几乎没有。
所有人都是穷苦出生,那是一种自我救赎。
浮士德也站起身,将笔记本小心翼翼的收好,又看了眼前面呆坐着的梅菲斯特,悄无声息的走了上去。
银发少年是他的朋友,不怎么爱说话。
“伊诺,没想到你也来了。”浮士德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发呆的少年猛然惊醒。
他那张清秀的脸上怯生生的,好半天才说道:“是阿丽娜老师让我来的。”
“然后呢?”
“不怎么听得懂,你知道我力量很小,到现在都没有从爱国者老师那里毕业,你呢,感觉怎么样?”
清冷的弩手愣了一下,轻轻点头:“为一个高尚的目标去战斗总归没错。”
梅菲斯特的表情僵住,片刻后才回归怯生生的表情,一边走一边回答:
“那么萨沙你会死吗?”
“或许会。”浮士德点点头,他知道这位朋友没有表面上那么内向,心里藏着一只咆哮的猛兽。
“我不想让你身上的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所以我要改变这片大地。”
“改变?”
“嗯,用我们从爱国者身上学到的力量去改变,悲痛藏在心底毫无作用,但我们不能让那怒火胡乱的宣泄。”
墨绿发色的少年思考了很多,对那个沉默不言的背影喊道:
“伊诺,下午有个诉苦会,你也去倾诉一下吧。”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经历,感受过不同的苦难,只有将痛苦请倾诉出来,大家才会在‘感染者’这一身份之外找到另外的共同点。
梅菲斯特脚步一顿,没有说话,看到霜星拿着糖果来,赶紧加快脚步,匆匆走入了风雪之中。
两个少年的对话被爱国者看在眼里,这个有着崇高声望的大尉一向沉默寡言,如同一个旁观者默默注视整合运动的变化。
看他们从乌合之众变得有了些军队的样子,又看他们从军队逐渐变成抵抗者。
那个男人提出了一个困扰整合运动许久的话题——
为何而战?
有的人是因为整合运动能提供庇护而进来混日子,有的人是搭顺风车想找机会离开乌萨斯,有的人是想复仇返还痛苦。
“格内罗,你为何而战?”
爱国者看向了身后的盾卫,这些直属精锐陪伴他踏过了乌萨斯大部分土地。
“大尉,我为了终结不公而战!”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立刻答道,“我昨天旁听了整合运动的诉苦,就算杀了那个人渣完成复仇,也无法阻止其他人重复悲剧,只有让更多的人学会抗争,压榨和苦难才会远去。”
“他的话,充满力量。”爱国者赞许的点头,转瞬,又默默摇头:“但,还不够。”
“大尉,灰烬先生的话已经够了,懂得杀人的莽夫遍地都是,有思想的智者反倒稀缺,如果将他的话汇编成书流传出去,灰烬先生足以成为乌萨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也足够登上皇帝的绞刑架一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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