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杰克魔豆
但是怎么能倒在这个地方？
绝对不能！
为了那哪怕万分之一逃出生天的机会，北村加濑转动着积血的眼球，在血色渐浓的视野中看着自己所处的环境。
周围的一切景物都是由黑白两色填充而成，单调得甚至让人分不清远近高低，就好像半成品的3D城市模型一般。
如果不是脚下典礼地毯一般的曼珠沙华之路延伸到未知的远方，他恐怕连条三米的直线都走不出来。
这里到底是哪里？
我到底会走向哪里？
北村加濑有点晕眩的意识没有意识到，重伤垂死的自己，再怎么顽强，再怎么吹嘘也不应该走得这么远，走得这么快……
而他身上的颜色，正像颜料一般渐渐流下，露出黑白的底色。
一声啼哭突然间惊醒了他，北村加濑惊惧地看过去，却看见一间黑色的低矮木屋之中，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剪影虚弱地躺在床上，身下却已经临盆了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
过于苍老的男人剪影踉跄来到床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孩子，伸出麦秆般的手臂抱起婴儿，突然发出悲愤的大哭：“神啊，既然活着如此痛苦，为什么要让这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
这时另一个男人冷漠地抱着一个孩子来到了这个房间里，默默地将自己的孩子递了出来。
先前的男人眼泪滑落了干枯的皮肤，颤抖着交换了自己的孩子。
北村加濑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竟然顿住了步伐，便焦急地想要加速前进，但眼角依旧留意了一下后续。
木屋中的景象以不合步伐的速度飞快向后逝去，却猛然迸出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光，以及一个女人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孩子，恨你为什么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吧。”
这一幕就算是北村加濑也瞪大了眼睛，感到心底的震惊。
一个极为深沉的苍老声音在北村加濑的脑海中响起，又仿佛因为见过太多的痛苦而严肃得近乎漠然。
“无间罪，易子而食。”
第245章 第二百三十七章 宗纯和尚
什么鬼东西，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北村加濑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咬紧了牙关，歪斜着踏出一步，努力不摔倒。
身边突然间拔地而起一座高大的黑白寺庙，佛像苍白的瞳孔在大殿中注视。
然而就在佛像背后，却有一个狭窄的暗格，里面藏着曾经失踪的所有女性香客。
她们被残忍地掳掠其中，等待着悲惨的命运，惶恐中变换成了弱小的兔子模样。
那些从事人口拐卖的僧人剪影在淫虐的大笑中不断变形，最后长出了恶鬼的尖角，饿狼的獠牙，将所有兔子大口吞下。
北村加濑脸颊抽搐，别过脸不再直视。
那个深沉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无间罪，渎神亵女。”
“你到底是谁？”
北村加濑忍不住大吼道，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想要停下来找出那个安排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失去了控制。
哪怕摔倒，这双已经渐渐失去颜色的黑白双脚依旧如狱卒一般拉着他前进。
甚至连他的视线也被人控制，只能在不甘心的大叫中观看接下来的一切。
嗜赌成性的独子走投无路，杀了一生辛劳的母亲抢夺积蓄。
“无间罪，弑母不孝。”
屠城的军队遇到僧侣阻拦，不顾一切地落下屠刀，溅起满天的血雨。
“无间罪，杀阿罗汉。”
大火烧起，一家四口被生生烧死其中，却有一个三角脸的怪人站在不远处狂笑。
“无间罪，走水孽。”
“世间罪孽，皆在此审判！”
北村加濑冷笑：“这些管我屁事！”
洪钟般的声音震荡空气：“汝有罪！”
黑白建筑突然间如琴键般按下又升起，陡然间换做了现代的高楼大厦背景。
一个矮小的剪影站了起来，举起手枪，在隐蔽的高楼间，一枪杀死了另一个高大的男人。
北村加濑面色一僵。
他认识这个场景，那个被杀死的男人正是近江联合的前任会首，也是一力提拔他的恩人。
“其罪一，杀恩。”
“闭嘴！你到底是谁，给我滚出来！”
最大的秘密被揭露，北村加濑恼羞成怒地舞动着双臂，似乎想要杀人灭口。
然而周围的场景又是一变。
又是那个矮小的男人，奸笑着在一个有着女性照片的名单上勾勾画画，得意洋洋道：“不管用什么方法，招来这些女人，让她们成为我们的摇钱树。”
“其罪二，逼良为娼。”
北村加濑忍不住大声道：“这算什么？这根本不算什么！黑道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黑白的建筑不断起落，演变出不同的场景来。
“其罪三，以药害人。”
“其罪四，欺诈。”
“其罪五，设赌。”
“其罪六，胁迫。”
“其罪七，摘人五脏”
……
……
……
每说出一条罪名，北村加濑身上的色彩就流失一部分，说到最后，整个人都几何要变成水墨画一般的剪影。
“够了，絮絮叨叨在说什么呢！”
他感觉到无比的窒息，只能扯着嗓子大吼，宣泄心中莫名的恐慌。
“汝有罪。”
“我，没，罪！”
察觉到死期将至的北村加濑仿佛彻底放开了，他大哭大笑地吼着：“这些是罪吗？这些算罪吗？人不都是这样互相掠夺着生存下去的吗？只不过我更强大一点，掠夺得更多一点。如果我弱小，那么我就是被掠夺的那一个！”
北村加濑高举双手咆哮着：“若是我有罪，那么世间何来无辜之人！”
但这副辩解没有收获任何回应，只是重复着：“汝有罪，无间之罪。”
“我没……”
癫狂的北村加濑还想发泄，却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仿佛溺死的人一般脸色苍白起来。
他身上的色彩彻底消失，整个人不仅成为了黑白两色的剪影，更是失去了自身的重量，被阴风吹起，保持着狰狞的面容不断飘向前方。
卓一凡看到了这一幕，皱起眉头刚想追上去，整条曼珠沙华之路突然间如蛇般盘起，整座城市也宛如折纸一般不断折叠，失去了原本的形状。
街道翻折，立方体的建筑突兀地缩小又突兀地从四面八方拔地而起，仿佛上下左右前后通通都是城市，并且还在不断变换之中。
卓一凡一瞬间就失去了对自己位置的把握，仿佛置身于一片立体的几何迷宫之中。
在这错乱的世界之中，唯有那一条曼珠沙华之路，却盘旋着成为螺旋的楼梯，不断延伸向下，不知通往何处。
卓一凡说：“这是邀请吗？我接受了。”
他践踏着脚下的曼珠沙华走进了那不断旋转的螺旋楼梯。
楼梯没有扶手又狭窄异常，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摔落深渊。
周围黑白的色块的不断流动，时不时演出一幕幕邪恶的剧集。
撒谎、抢劫、淫虐、不伦、杀生、邪教……
黑白色的图画却展现出了一种冰冷的残忍，仿佛最为张扬不羁的浮世绘一般将这个世界最丑恶的一面暴露了出来。
卓一凡耳边响起一声又一声呢喃，“有罪”“有罪”“有罪”“有罪”……
所有黑白混淆在了一起，又骤然化作了一个个巨大的饿者骷髅，将那些作奸犯科的恶人们悬吊在了铜柱之上。
油烹、烙铁、刀山、毒药、凌迟、剥皮……
无数可怕的刑罚落在那些恶人的身上，造成了一片皮开肉绽的惨状，巨大的痛苦让恶人们从恶鬼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而那些哀嚎的面庞最后无一例外地化作了螺旋的黑洞。
螺旋的黑色面容无声无息地向着卓一凡打开，仿佛一切的罪孽都在这深洞之中，让人不敢靠近。
似乎隐有呜呜的声音回响耳边，卓一凡甚至还看到了北村加濑的身影。
他的面容依稀犹存，却也被逐渐螺旋扭曲。
血色台阶不断向下，有种要就此坠落虚空的错觉。
但就在这旅途的终点，卓一凡不知走了多久之后，终于看到了黑暗之中的一抹金光。
一个皮肤松弛、肌肉虚浮的苍老和尚穿着厚重的袈裟跪坐在地，不断敲着面前的老旧木鱼。
笃，笃，笃，笃——
木鱼声仿佛敲在了心底，敲在了心头，敲在了所有罪孽缠身的恶人头上。
一个个恶鬼在痛苦的挣扎和哭嚎中随风而逝，只留下了一条通往老和尚的曼珠沙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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