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杰克魔豆
“否！”
争辩声呼啸着：“愿望成真，愿望成真，成真，成真，真——”
突然间一声讪笑传来：“人类，本来就是无知的皮屑啊，他们引以为傲的自我意识，不过是有害的残渣而已。”
空虚的僵硬感消失，似乎是另一股意志参与了这里的战斗。
“你，才是真正的一言神？”
“我是，也不是。这里存在的确实是一言神，但那不过是我褪去的躯壳。在借助乌波萨斯拉之血拥有了神位之后，我就抛弃了这个躯体。没想到，时至今日它依旧在忠实地运动着啊。”
“你……”
“嘻嘻，嘻嘻。愤怒吗？怨恨吗？不，你没有，其实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卓一凡喉头一鲠。
妖异的声音环绕着他：“跟我谈论生命的珍贵，你不觉得可笑吗？你不过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漠然。”
铺天盖地的根须鞭打而来，黑雾渐渐被打散，卓一凡身形震颤得越来越厉害。
“不要以为邪神的力量在影响你，是你自己，被力量所异化了。你，真的在意那些蝼蚁的安危吗？不，那只是你还身为人类的某种惯性而已。”
声音越发悚然：“来吧，抛弃吧，加入我们吧。这个世界，是那么渺小，那么精致，一起来看它崩毁时的烟火吧。”
“嘻嘻嘻嘻嘻嘻——”
刺破耳膜的尖笑回荡在废墟之上。
卓一凡抬起眼帘：“什么时候我要做什么，轮得到你来挑三拣四。我讨厌你的口气。”
卓一凡一巴掌吹飞了那片邪恶的气息，再次被崛起的枯树肉瘤吸引了注意力。
一言神的声音突然间微弱起来，仿佛在不断远去。
“很好，很好。那是我的蝉蜕，我的污浊肉身……你就好好和它玩耍吧！黑山羊的面首——”
卓一凡眼皮一跳，感到一阵气急败坏。
“你到底是谁？”
“我们会见面的，那时候，我会问你一个问题，一个你无法回答的问题……啊，对了，记住，千万不要因为你的玩耍，惊醒它……”
“它……你……”卓一凡无语道：“你说话能不留半截吗？我真的很想揍你！”
一言神的声音最终消失，而崛起的枯树也终于彻底蜕变完成。
它好像一只拥有无数脚爪的蜘蛛，高大的邪恶树木根植在一团肿瘤般的妖魔尸骸之上，不断有非人而痛苦的脸庞涌出。
漫天狂舞的藤蔓布满了血管般的纹路，就像分别拥有独立的生命一般在不断搜寻无辜的猎物，甚至还会有藤蔓因为盲目地纠缠在一起而突然全部枯萎。
虽然敌人如此疯狂可怖，卓一凡还是感觉到了那种不断弥漫的死气，就像是有毒的燃料焚烧过后被狂风卷起的灰烬尘埃一般，呛得人喉咙干涩疼痛。
怪物猛地一颤，从最深处传来一声遥远而沉闷的吼叫，有两只肥腻而苍白的巨大手掌从血肉蜂巢之中钻出。
起初那十根手指就宛如腐肉中钻出的白蛆，但两只手的中央却是两只好像蠢笨却又好像奸诈的诡异黄瞳，阴险地扫视一番四周后，眼瞳褪去，掌心转眼间凹陷成了一张黄牙参差的大嘴，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血肉蜂巢被狂暴地撕开一个大洞，露出了里面苍白肥腻的身躯，层层叠叠的赘肉好像山峰一般，丑陋臃肿，却又充满了莫名的凶狠和恶意。
而最能表达这份恶意的面庞，却空无一物。
这具躯体根本就没有完成过，下半身连在了血肉蜂巢的深处，而头颅应该存在的位置却只留下了一个空荡的窟窿，仿佛直接连到了胃囊深处。
天空越来越暗，甚至出现了一抹游曳的浓稠血色，隐约可见一片混沌的斑点正在浮现，好像一群水蛭已经蜂拥而至。
整座酆野山都在陷落，被拖入寂静岭的更深处，拖入现实的间隙，拖入幻想的狂乱，宣示着某个不被世界所允许的存在重新拥有了自己的主权。
沉默的卓一凡不再发出无意义的询问，只是伸出手，随着黑雾的涌动，在虚空中遥遥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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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第二百零三章 献祭
在化作战场的寂静岭之外，夜色却依然将至未至，只有一片厚重的浓雾遮掩了一切。
车头灯艰难地射出光线，然后被无声地吞噬。
这样浓重的雾气，甚至连井田上二的烟都明灭不定，涌出苦涩的味道。
井田上二松开双指，任由烟落地，砸出微弱的火星。
他看到浓雾中影影绰绰的影子包围过来，身子靠在了身后的轿车上，却无路可退。
一个懒散而邋遢的身影褪去了一身的模糊，闯入了井田上二的视野，若无其事地用人字拖踩灭了烟头的火星。
花花绿绿的夏威夷装扮无比刺目，让井田上二紧抿着发白的嘴唇将视线集中在了那张颓废而戏谑的英俊脸庞上。
哪怕已然中年，依旧可以看出血统上的高贵。
古德温伸手别在眼眶上极目眺望了一下，酆野山上浓厚的白雾后面却有着扭曲的阴影在盘旋撕咬。
他伸手拍了拍井田上二僵硬的肩膀，吹了声口哨：“看起来，我们的客人很顺利啊。他已经成功唤醒了一言神的蝉蜕，离唤醒真正的‘神’就差那么一点了。”
井田上二艰涩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古德温咧开嘴亲切地笑着：“别这么紧张，我不是那么苛刻的人。更何况杀了你，我去哪找这么听话的黑老大来使唤？”
井田上二再也没有之前的气势，只是两个拳头在衣袖下颤抖，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我带他来了这里，我已经完成了约定，放过我吧。”
“哈哈哈哈——”古德温狂笑着：“这就是人类，吾等的前身，吾等的根源，丑陋，软弱，侥幸，而又让人喜爱万分。”
古德温突然拉长脖子如面条般伸到了低头的井田上二面前：“为什么要背叛那个人呢？他明明比我更强，并且还承诺保护你，你为什么要背叛他呢？这不合道理啊，这不道德啊！”
井田上二退后了两步，有些惊恐地望着面前这个疯狂的食死徒。
古德温张开双臂仰头大喊：“因为，我是邪恶的，而他是善良的！忤逆我，你会死，而背叛他，却会被原谅！”
井田上二猛地抬头，似乎想辩解什么，却看见古德温的脸庞近在眼前。
他吃吃笑着：“起码你是这么以为的。”
“古德温，不要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
一声怒吼击穿了雾气，一个庞大的头颅从上方伸出，狰狞的黑色面容直视井田上二。
“如果你非要跟这个凡人废话，那么……”
犹若实质的目光仿佛立刻就能击散井田上二的灵魂。
“诶诶诶，布里阿瑞俄斯，尊重一下他吧，毕竟是人类拥有着这个世界，我们始终都是阴沟里的影子啊。”
古德温稳住了惊魂未定的井田上二，不等这个可怜的凡人再说什么，就冲身后挥动了一下手臂。
身后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还有野兽的恶臭。
两个高大壮硕的巨人在雾中前行，拖曳着一辆巨大的卡车。
一辆十数吨的卡车拖在它们的手中跟手推车没什么两样，却依旧显得步履沉重，小心翼翼到有些滑稽的地步。
这些巨人外表像人，但是脖颈短小，颅骨扁平，獠牙翻出唇外，身上带着野兽的腥臭，更像是进化到一半的野兽。
奇妙的错位感让人不敢看清巨人的身形，似乎只要看清，就会成为另一个世界的客人，难以返回自己的生活。
“别看了，那是食人魔，野蛮而丑陋，并且，濒危物种啊。”古德温感叹着：“这个世界，实在对我们这些幻想中的精灵太不友好了。”
井田上二不置可否，蠕动嘴唇却没有说话。
带着现代气息的卡车与独眼巨人有些格格不入，车上装着钢铁笼子，用帆布遮掩，底下发出叮叮咣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牲畜在猛烈撞击笼子。
井田上二好奇地眺望了一下，立刻就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从帆布的间隙中，他看到了一群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形。
不是所谓神话中用人类想象堆砌的幻想生物，而是彻底的异形。
那是一个又一个难以言喻的怪物，像是把人的骨骼和血肉搓成一根根嶙峋的荆条，再粗暴地揉成一团，随意地扔到地上滚动。
宛如美洲荒野特有的风滚草。
风滚草们撞击着铁笼，不顾一切地向着外界的自由嘶吼着。
唯有那极为类人的头颅，才让井田上二露出好似要呕吐一般的痛苦表情。
周围浓雾中模糊的影子们发出窃窃私语的冷笑。
“啧啧。人类愚蠢的同理心啊。”
古德温有些不屑：“总之，那个奇怪的家伙已经吸引了一言神的注意力，我们只需要再加一把火就可以了。现在，献祭吧。”
食人魔们一声大吼，扔下肩膀的锁链，凑近酆野山，野蛮地将四个拳头砸在了地上。
数百米的地面夸张地隆起龟裂，在这些大地之子面前好像酥脆的饼干一般。
然后它们比蒲扇还大的大手从笼子中一把揪出三四个风滚草，在它们痛苦的尖叫中，狠狠攥紧，硬生生攥成了果酱般的物质，滴滴答答地淌入地面的裂隙。
就好像在榨取一只多汁的柠檬。
井田上二再也忍受不住，不明所以的同情、怜悯、兔死狐悲化作了恶心冲出喉咙，让胃中的东西摊了地面之上。
他没有看到，在食人魔们血腥的重复作业中，满地的血肉浆糊正在缓缓蠕动，聚集在一起，仿佛还要再演化出什么奇诡的生命。
然而下一刻，这些浆糊就被来自大地裂隙深处的某种东西掠食一空，让生命的奇迹戛然而止。
不对，不是停止，而是融入，然后绽放。
迷雾中的影子们都在敬畏地后退着，只有古德温昂首挺胸，伫立在最前方，张开双手仿佛要拥抱整座大山，歇斯底里地狂吼着：“醒来吧，醒来吧，醒来吧！让我们看看您的崇高与伟大吧，见识您伟岸的一角吧！”
大地在颤抖。
酆野山也颤抖了。
山的影子，在延伸，覆盖了这群渺小的蝼蚁。
千奇百怪的影子们发出兴奋混杂着敬畏的吼叫，映照在了井田上二惊恐的瞳孔中。
哪怕是兴奋的古德温，在骤然降临的阴影面前也有些僵硬，喉咙里的欢呼有些嗬嗬长嘶的气短。
它，醒了。
第211章 第二百零四章 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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