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见
尸体距离他很近，从被贯穿的伤口之中传来了血腥的气味，那本应该是让人感到恶心的味道，可是在眼前的少女——不，不是身体，内在被彻底地改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正是由于那个东西的影响，就连这股血腥的味道都变成了一股芬芳。
冰凉的手掌顺着他的胸口一路上滑，指尖在脖颈上轻轻滑动着，少女的脸贴的很近，这也更加方便桐也看到她那双紫色的眼睛。
那倒不像是单纯的颜色，似乎有万华镜在那之中绽放开来，深邃的像是海潮。
“但是我闻到，你就是啊。”
掺杂着紫阳花的香味的吐息在他的耳边吹拂着，桐也移动着另一只手，那只抓着神子切的手臂，刀柄顶住了尸体的肋骨。她微微一滞，在看到了桐也的动作之后眼瞳中再次绽放笑意。
“是了，是你没错。纳格与耶布之父，我那万千子嗣的父亲。”
苍白的手扶在了他的面颊上，另一只手紧握住了桐也抓住神子切的那只手，那分明是孱弱无比的身体，却带着一股不可抵抗的压力要把他压倒。
外神之间可没有父母亲族一说，哈斯塔同样也是万千子嗣的父亲之一。桐也发现自己的思想仍旧有着局限性，这个时候他想着的是面对外神的危险性，但是眼前的这个家伙对自己感兴趣的原因居然只是想要确认这件事？
他又想起了黑影的话——外神对一个人感兴趣的方式有很多，不同的外神也会有不同的方式，犹格·索托斯可能会慷慨地赠予知识，而奈亚拉托提普可能会帮助你完成一个愿望，当然，是恶性的。
而莎布·尼古拉丝对一个人感兴趣的方式就是吸血，吞噬，同化，以及交配。
交配？
本来就凉了半截的心这下子更凉了。
“我可没听说过……外神会为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寻找父亲。”
拇指顶开了神子切，露出了短短的一截刀刃，锋利的刃切开了手指，血液浸在了雪银色的刀刃上。
瞬间，没有完全熄灭的卢恩再次燃烧了起来。
感受到火的一瞬间，桐也的身体猛地颤抖了起来，他的体温在逐渐地转回正常，这个过程甚至让他在片刻之内脱力，尸体推翻了他，僵硬而冰凉的身躯压在了他的身上。
黑色的长发随着身体的前倾缓缓地垂落了下来，桐也在感受着尸体的重量，其实并没有特别的重。他甚至不敢等身体完全恢复，淬火的刀刃在左手可以完全活动的瞬间带着血液刺进了尸体的胸口。
“啊……犹格·索托斯之血。”
那尸体如此呢喃着，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气力，紫色的瞳孔缓缓地转成了原先的赤红色，像个失去了引线的木偶一样倒在了桐也的身上。
桐也伸出那只握着神子切的手来，手指上流出的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颜色，而是石油一般的漆黑，在那之中却又掺杂着白色，被切得很深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他重新站了起来，回头却看不到棺材被挖出的模样，少女的尸体被他靠在了樱花树上，抽出浸血的刀刃的刹那，那具尸体就如同云雾一般消失了。
只留下一朵紫阳花掉在了地上。桐也俯下身子捡起那株紫阳花，想了许久之后把它插在了樱花树旁。
“你觉得……”他坐在了樱花树旁边，刀刃淌血的神子切被他随意地插在了地上，“祂究竟想干什么？”
“外神的行动需要有目的性吗？”
“也对……但是这样一来岂不是无解了啊，无论如何我们不可能杀死祂，就算在这里出现的只是一个化身……也不可能杀死祂。”
“被召唤的时候有黑山羊幼崽的福音，更大的可能性的本体，这样一来会待在这里的时间就会很短，不用担心。”
“大概多久？”
“依靠信徒的祭品来进行判断，祂在降临的瞬间杀死了祭坛的所有生命，就算是这样能够支撑到现在也是不寻常的事情。外神们被召唤出来都是带有强烈的目的性的，一旦完成的目标祂们便会离开，但是这个所谓的目标也会有时间的期限。”
“祂盯上了你。”
“不是我，是我们，既有我也有你，但是这样也不会引起兴趣，祂所好奇的是我们之间维持的平衡，旧日支配者，外神，以及人类之间的平衡。”
“同位阶的存在也会相互好奇试探？”
“我并不是犹格·索托斯本身，只是一部分。而你是作为太古永生者的寄宿体。因而我们是一体的，很多年前你召唤了犹格·索托斯，而我在那个时候被糅合成了卵，进入了你的体内，所以我们是共生体。”
桐也差点要没忍住笑出来，他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他一直以为自己自出生以来就是双重的存在，只不过自己一直在现实的梦中。现在现实却告诉他，在成功召唤犹格·索托斯之前他的确是一个人，只是他想要所求的东西被扩大了，那伟大的先祖不仅完成了他的愿望，甚至送了一个超级加倍。
“那可还真是……慷慨啊。”
他想要说些什么抱怨的话，可直到最后能够发出的也就只有这一声感叹。他早该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止他一个能够成功召唤出外神的人，让他没有想要的事情是这个人和自己的距离是如此的接近，以至于这场惨剧波及到了自己。
“但是，莎布·尼古拉丝能够接触的媒介已经消失了，召唤祂的信徒全部死在了那场祭祀之中，剩下的黑山羊幼崽也已经死了。”
黑影的声音一顿一顿地，他强调着。
“也就是说，或许下一次来敲门的人就是黑山羊的正体了。”
PS：这一卷差不多已经接近尾声了，之前的部分我也会慢慢收尾的。
PS2：明天表哥结婚，今天暂且就这一章。明天婚礼的时候我顺便整理一下后面的大纲。
第190节 章二十一 失明
“一般来说，由于召唤的限制，外神降临到召唤地点之后总会有被规则约束的地方……”
桐也回想着自家书房里记载的怪异内容，那些模糊不堪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被铺展开来。莎布·尼古拉丝的召唤很简单，只要知晓咒语的人便可以召唤祂，亦或是驱逐祂。
在莎布·尼古拉丝降临在祭坛上的时候，祂会在一瞬间杀死在场所有不是自己的仆从的生命。并且在这个范围之内，只要还没有被杀死，知晓咒文的人便可以打断这种仪式，重新将莎布·尼古拉丝放逐回到阿撒托斯的宫殿之中。
“不可能的。”黑影安静的说，“她不可能再靠近祭坛了，除非她真的想回去。”
“那就逼着祂不得不这么做。”桐也摸了摸手边神子切的刀柄，“那祭坛是专门为了召唤莎布·尼古拉丝所建设的，若是有别的外神被召唤出来，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将祂送到地球之外吗？”
“召唤门之匙的危险性太大了，所需要的祭品是小半个城市的人口，这势必会引发异常。”
那番话简直不像是从祂的嘴里说出来的，旧日支配者竟然在关心人类的安慰。桐也注意到了，不过没有多说什么。
“那种召唤没有第二次了，我得换一个方法，更简单的。”
神祇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战斗，并不是说祂们不敢这样做，而是没有任何的必要。祂们的思维原本就不是能够用人类的想法来理解的。
桐也撑着身体从树下爬了起来，他满身血污，满打满算起来足足有接近一天半的时间没有换衣服了。他想去洗个澡，然后去借个什么东西。
“简直是人间地狱——不，要比地狱还可怕吧。在这种情况下想出来的办法也不由得变得疯癫起来了。”
他一边脱下满是泥泞和污垢的上衣一边自言自语，白色的衬衫上染上了泥土和鲜血的颜色，时间还很早，在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下他可以在洗完澡之后睡上一觉。
当然，前提是……
“七实……”
刚刚脱完了上半身的衣服，桐也就瞥见浴室的门外面露出来的一颗小脑袋，他看了眼表，只有六点钟。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之后，小姑娘就不再躲闪，而是光着小脚跑进了浴室里面，昂起头来看着比她要高出一米多的桐也。
可能是在潜意识里明白自己已经过了小孩子的年纪，即使记忆已经完全丢失了，但是通常小孩子会做的撒娇或者要抱抱这种行为她全部都不会做。这当然可以称得上是一种转世或者新生，但不同的是现在的七实明明是一个小孩子，生下来却什么都会去做，就算她不理解，但是也知道自己看到的东西能做什么。
也就是说，生活常识仍旧是十七岁的样子，只剩下记忆和思考回路变成了孩子。
“还很早啊，睡不着吗？”
桐也蹲下身子揉了揉七实的脑袋，他指了指浴室：“我马上要洗澡了，一个人别在家里乱跑？”
“没关系。”白皙的小手揉了揉略微红肿的眼眶，看起来是刚床的时候的那种困乏状态，她打了一个哈欠之后把两只小手叠在了桐也的手背上，用力把桐也的手从自己的脑袋上拿开了。
“我饿啦。”七实拉住了桐也的手。
在这个家里七实大概已经跟普通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了，除去常人不能看到她之外，几乎保留了剩下的所有人体机能，如果要使用魔术方面的解释，被她进食的食物在入口之后会转化成为流体一样的物质提供类似魔力的能量。
存在的方式与其说是幽灵，倒不如说是从者。
当然作为一个连煎鸡蛋都能做成黑蛋饼的人，让桐也去做饭是不可能的，他带着七实走进了厨房，上下橱柜摸了一遍之后掏出了一桶泡面，一盒燕麦片，还有半罐牛奶。
……
浅上藤乃是被刺鼻的诡异味道给弄醒的。
她醒过来的时候七实又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捂着有些晕眩的脑袋下床，只穿着睡裙的藤乃踩着地板顺着味道来到了厨房。
她看到七实正在摆弄着一桶泡面，泡面碗上插着一次性的叉子，怪异的味道明显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七实……？”
藤乃走上前去打开那桶泡面，已经被泡软的面饼浮在牛奶里，然而那牛奶早就已经被调料包给弄得面目全非了，只有一盒燕麦无辜地被泡在了水里，正在缓缓散开。
“我想加一点水……”七实指着先前装着牛奶的玻璃杯。
“那是牛奶。”
“但是，那明明是水的颜色？”
“这边才是水哦？”藤乃端起还剩下一半的水杯在七实面前晃了晃，而小姑娘却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泡面要加水，麦片加上牛奶，爸爸说的。”
藤乃忽然之间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就算桐也再怎么不会做饭也不可能连怎么泡泡面都不知道。
她端起了水杯：“七实，杯子里的是什么？”
小姑娘毫不犹豫地回答：“牛奶。”
她又故意避开了七实的视线，把手里的杯子换成了装牛奶的那个杯子，又问：“杯子里的是什么？”
“还是牛奶啊？”
七实指着桌子上的两个杯子，好像在回忆着什么：“这边的是水，这边的是牛奶……咦？那边的是水来着？”
藤乃的眼角忽的跳动了一下，她放下水杯，两只手搭在了七实的肩膀上：“妈妈现在开始做早餐，好不好？”
七实眨了眨眼睛，她看着藤乃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往上抬起，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之后移开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没有一丁点的感觉。
眼前的世界在七实的眼中正在不断地褪色，一点一点地变成了完全的黑色，一开始是暗淡下来，到最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完整的黑，只有藤乃带着的地方，脚步拍打着，黑色的世界里被用白色的线条勾勒出了少女的身影，不像是人，反倒像是在画布上铺开的画。
第191节 章二十二 泡泡
伽蓝之堂。
“大概是死后的自我暗示，以及特性的继承吧。”
苍崎橙子的声音回响在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里，七实坐在皮质的沙发上和黑桐干也肩并肩地看着电视，她闭着眼睛，却好像能完全看到屏幕上的东西。
而黑桐干也当然是看不见七实的，只不过被苍崎橙子提示了“在你旁边坐着一个小孩子”这种无论是谁听了之后都会吓一跳的话。
“当然，这个【特性】并不是指先前父母的特性——刚出生的动物会把第一眼看到的人视为自己的父母，这个道理套用到人类的身上也是一样的。重生的灵魂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藤乃，所以关系就这么确定下来了。”
“那视线呢？不单单只是普通的病症吧？”
桐也倚靠在桌子上，他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温度已经接近温热了。
“这就是死后的自我暗示——虽然思维还在，并且意识以这种状态保持着，但是仍旧摆脱不了【自己已经死了】这个事实，尸体会腐烂，死后的人瞳孔也会扩撒开。虽然以幽灵的状态活着，但是自己并不以为自己是幽灵——这样说就明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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