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上藤乃的幸福理论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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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章七 伊莉雅

　　伊莉雅斯菲尔曾经答应过一个约定。

　　艾因茨贝伦的雪之城中，除了现代的当主之外几乎全部都是人造人，更多的艾因茨贝伦家族的成员伊莉雅并没有见过太多，虽然她有着和人造人一样的白色头发和赤红色的眼瞳，但是从出生开始，伊莉雅便知道自己和人造人的不同。

　　她是有父母的，并不是通过炼金技术，而是货真价实的爱情而诞下的结晶。

　　那是——四年之前的时候，最后一次，伊莉雅斯菲尔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他们和被称为saber的servant离开了艾因茨贝伦的大结界，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妈妈，大概是死掉了。

　　伊莉雅斯菲尔在雪地之中走着。

　　后来从爷爷那里听来的消息，似乎作为父亲的卫宫切嗣并没有死在圣杯战争之中，而是在日本生活了下来。

　　——那，我呢？

　　白皙的脚腕扎进了雪堆之中，等到她踏出下一步的时候，那脚踝已经被冻得通红。

　　伊莉雅斯菲尔·冯·艾因茨贝伦答应过一个约定。

　　卫宫切嗣会赢得圣杯回到艾因茨贝伦家，然后一家人一起再一次过上幸福的生活。

　　切嗣会回来这里接自己离开的，在这四年之中，无论如何伊莉雅斯菲尔都这样对自己说。那个男人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他那样说过了，切嗣说道就会做到。

　　似乎是夹竹桃生出新芽的时节又到了。

　　就在前不久，艾因茨贝伦家的当主，也就是被伊莉雅斯菲尔所称呼为爷爷的人这样告诉她。

　　卫宫切嗣赢得了圣杯，但是背叛了艾因茨贝伦家族，他在冬木市收养了一个新的孩子，继续在那里生活了。

　　言语是利剑，要比任何伤害都要庞大，剧烈，那梦魇一般的喃呢声不断地在伊莉雅斯菲尔的脑中回响着。其实对她，对伊莉雅斯菲尔来说，切嗣无论收养多少个孩子都无所谓吧？因为只有自己是被切嗣生出来的，只有自己才是切嗣的亲生女儿吧？

　　无论如何，切嗣一定会接自己回去的吧？

　　伊莉雅斯菲尔在雪地之中走着，几曾何时，小小的她也曾经在这片夹竹桃林里和那个男人一起欢笑过，一起数着夹竹桃新生的嫩芽，那个男人曾经那么信誓旦旦地对自己说过会回来，那么就一定会回来的吧？

　　呐？

　　作为母亲的爱丽丝菲尔已经消失了，对于在母亲的怀抱之中长大的伊莉雅斯菲尔来说，她所剩下的，爱着她的人就只剩下切嗣了。

　　恶魔一般的低语在她的脑中回荡。

　　“卫宫切嗣在冬木收养了一个新的孩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我呢？

　　切嗣有了新的孩子，就再也不要我了吗？

　　她心中的悲伤正在被逐渐的转化着，不知是什么原因，那股在心中对卫宫切嗣的期待在四年时间的累计之中变成了怨念，她看着眼前的夹竹桃林，缓慢地从这里走过，一朵一朵地数着夹竹桃的嫩芽。

　　“呐——切嗣，我已经能很快的找到夹竹桃的嫩芽了，要比你更快的找到喔？”

　　“切嗣，究竟什么时候会回来啊，我们已经约定好了不是吗？圣杯战争不是很快就结束了吗？”

　　切嗣他一定是没有办法了吧，没有办法坐飞机，所以他是一步一步走来的吧？只要自己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就一定能看到他像那个时候一样站在自己身后，然后找到更高处的夹竹桃的嫩芽吧？

　　艾因茨贝伦城堡一点都不温暖哦，人造人们总是冷冰冰的，没有一张笑脸，也没有人理会过我，只是机械地做着事情，听着命令，所以究竟什么时候，切嗣能回来呢？如果能够带着妈妈回来的话，就原谅你迟到了四年的事情哦？

　　但是……其实不带着妈妈回来也没有关系，因为妈妈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妈妈很忙的话没有关系，切嗣也一定要回来哦？这已经是第四年了，我们不是约好了圣杯战争结束之后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吗？

　　呐？

　　小小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一般，她倒在了雪地之中，白色的头发和白色的单薄的连衣裙和纯白色的积雪融成一体，仿佛她整个身体都被融入了这漫天的白雪之中。

　　并非是失去了前进的力量，而是心理的防线正在被不断地击垮，伊莉雅斯菲尔以这种方式欺骗了自己四年的时间，她欺骗着自己切嗣一定会回到这里来接自己的，这种想法明明应该再听到卫宫切嗣在日本定居之后就再也消失不见才对，但是——

　　在艾因茨贝伦城堡，太孤独了啊。

　　没有妈妈的怀抱和微笑，也没有切嗣的温暖的手掌。

　　切嗣的胡子虽然总是刮不干净，就算被蹭起来有点疼，但是无论如何，还是好像要再被那样抱一次啊。

　　这样的幻想持续了四年的时间，她再也支撑不下去了，这种欲望一般的自我满足再也不能支撑着这个小小的身体以信念而活下去，无论在谁看来，如果她再继续这样欺骗自己，再这样欺骗下去的话，精神会因为支撑不住身体而率先崩溃。

　　另一种可能就是——对于卫宫切嗣的等待，思念，在漫长的时间之中转化为了憎恨，这也正是艾因茨贝伦的当主所想要看到的。

　　——好冷啊。

　　——好冷啊。

　　——其实就算没有切嗣的话，伊莉雅一个人也能活下去的吧？

　　在视野的黑暗之中，一股温热的触感忽的从她的脸颊边传来。伊莉雅斯菲尔蠕动着被几乎冻僵的身体，没有人来帮她回去，在这里遵守约定等待切嗣本身就是章程之外的事情，为了躲避这件事情，她甚至早起了一个钟头，只是穿着睡袍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她睁开那双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漆黑色的小小生物。

　　“猫？”

　　伊莉雅支撑着身体爬了起来，再一次朝着前方一望无尽的夹竹桃林看过去，视野之中没有出现一个人影。

　　——啊，这样啊。

　　切嗣他，不会来了。

　　再也不会来了。

　　“……”

　　伊莉雅斯菲尔轻轻地转身，朝着艾因茨贝伦的城堡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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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章八 夕阳落下然后依旧升起

　　就在伊莉雅转身的瞬间，发丝末梢带起了被沾染上的融化掉的雪水，一个漂亮的弧度从她的发间被甩了出来，水珠滴落在了黑猫的眼睛上，那只小小的黑猫猛地从雪地之中一跃而起，拼了命一般地咬住了伊莉雅的裙角。

　　“什么……”

　　伊莉雅有些木然地转过身来，她看着那只咬住了自己的裙角，眼睛有些奇怪的黑猫，轻轻地想要扯开它，但是她的力量竟然连一只猫也比不过。

　　伊莉雅抬起头来，她看着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在这片夹竹桃林徘徊了一整天的时间了，也是时候回去了吧？

　　切嗣已经不会再来这里了，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但是无论她做什么，那只黑猫都要死死地咬住她的裙角，似乎是想要让她在这里继续等下去，伊莉雅扯不过它的力量，只能大喊：“我要回去了！”

　　但是那喊声又在片刻之间变为了哭声，并没有哭喊，而是用哭腔在细细地，像是朝着谁诉说一般：“已经……够了吧，我要回去了……”

　　那只猫仍旧不松嘴，它那双蓝色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伊莉雅，看着她的眼帘缓缓地垂了下来，黄昏的光照射在伊莉雅的身上，但是那却不是喜悦的光，死寂一般沉寂在了女孩的肩膀上，一串晶莹的泪珠从女孩的脸颊之间划下。

　　伊莉雅斯菲尔几乎是扯开嗓子，带着哭腔地大声喊：“已经够了吧！没有人回来这里的！”

　　响彻云霄。

　　几只惊鸟被这声音惊动了，从雪迹覆盖并不那么多的树林之中飞向了天空，黄昏之下只有寂静的声音，伊莉雅紧紧地闭着双眼，她咬着牙，不想再这个地方再呆下去。

　　因为……如果再呆下去的话，自己还是会希望切嗣回来的吧？

　　但是切嗣已经回不来了，所以自己就算是在这里等上多久也等不到切嗣的。

　　她的脸扭曲着，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掉了出来，砸在了雪地上。伊莉雅的声音只剩下了细弱蚊声的抽泣，直到黄昏在最后落下的瞬间，她听到了——

　　“噗通。”

　　像是有人体倒在了地面上的声音，那双早已模糊的双眼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那只一直紧咬着自己的裙摆不放的黑猫也松开了嘴巴，身体在一瞬间轻盈了下来。

　　那是一个黑色的人。

　　不对，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他的身后拖着像是爬行而来的痕迹，大量的血液在那痕迹之中被拖出，就像是有人在用那男人当作笔，在这雪地上作画一般。

　　伊莉雅轻轻地呼吸着，她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看着他轻轻地伸出了一只手来，看着他那残破不堪的身体轻轻地被四肢，用爬一样的方式撑了起来，那个男人跪在了那里，他似乎是没有力量再站起来了，但是那双眼睛却看到了自己，而自己也看到了他。

　　黄昏，夕阳，火红的星体在天际线的另一边缓缓地划下，这一刻时间似乎被放慢到了毫秒来进行，伊莉雅的心脏在跳动着——那颗熄灭了四年的心脏在这一刻猛然跳动了起来。

　　她不管冻伤，不管僵硬的身体，不管自己的身体究竟如何破损，歇斯底里地，女孩朝着男人的方向奔跑了过来，她的手臂被夹竹桃划伤，衣襟被划得破烂，她哭着，喊着，但是却又笑着，跌倒在了雪中，没有片刻的停留又再一次地奔跑了起来。

　　那段道路并不算长，但是对于伊莉雅斯菲尔来说却像是跨越了时光一般，那条路被拉的很长很长，长到自己无法触及，甚至一生也无法抵达，但是她却在道路的尽头看到了曙光，因为切嗣说过，黄昏在落下之后，第二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

　　黄昏在切嗣的背后缓缓地落下，但是没有关系，它会在伊莉雅的身后再一次升起来的。

　　究竟耗费了多少的时间呢？一分一秒伊莉雅都不想要耽搁，她一路狂奔，直到在那个男人的身前两三米处才停了下来，小小的身体一瞬间冲撞进了切嗣的怀中，她在哭着，大声哭泣。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切嗣大混蛋！”

　　干枯的手掌抚上了女孩的后背，那被透支殆尽，为了能够快一点赶到这里而再一次使用的“固有时御制”对他现在的身体所造成的负荷是难以想象的，但是他仍旧强撑着身体来到了这里，等到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十分钟其实早就已经过去了。

　　但是已经没有关系了，卫宫切嗣的夙愿已经达成了，就算是死在这里也没有任何关系。

　　“嗯。”他用干枯的声音回应着女孩的哭喊。

　　“明明说好了很快就回来的为什么拖了这么久啊！”

　　“圣杯战争结束之后，艾因茨贝伦……再也没让我进来过。”

　　又有多少次，卫宫切嗣其实就隔着一层结界在与伊莉雅斯菲尔对视着呢？

　　但是不管如何，伊莉雅还有好好地生活着啊。

　　卫宫切嗣的双手抚摸着女孩的背脊，他虚弱的说着：“伊莉雅已经……长大了啊。”

　　“因为切嗣没有来过，所以伊莉雅一个人也是会成长的啊……呐，切嗣，伊莉雅已经能数清楚所有的夹竹桃的嫩芽了，为了能和切嗣一起再在这里玩，伊莉雅每年都会在这里数夹竹桃哦。”

　　“嗯。”

　　“所以——所以——切嗣，伊莉雅不想在数夹竹桃了，切嗣说过的吧？圣杯战争结束之后大家就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不管迟到了多少年都没有关系，伊莉雅也能和切嗣一起生活吗？”

　　“嗯。”

　　他其实已经说不出太多的话了，固有时御制的后遗症正在疯狂地复发着，他的身体在痉挛，只是被那股意志强行支撑了下来，在这里他不该说谎，自己就算今天不死在这里，一年以内也会死去的。

　　但是他却再也没有办法去给等待了四年的女孩再一次带来噩耗，他今天不能死，最起码也不能死在女孩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