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见
他侧过身子挡住了七实，免得让别人看到有柄杓凭空漂浮起来。
藤乃在七实身边一点一点地教她：“先清洗用水清洗左手，然后是右手，最后在把水倒进左手的掌心漱口。很简单吧？然后在清洗一遍左手……七实做的很好呢。”
一系列的动作桐也都是跟着同步做完的，他的动作要比藤乃的指挥快上一些，他仍旧记得来到神社之后应该怎么做。在走出了手水舍之后，在神社之中继续排队，抬起头环视一圈就可以看到鸟居。原本应该是很冷的天气，可是在这种人海之中却有些暖意。
实际上队列前进的很快，十几分钟的时间桐也就已经看到了赛钱箱，他准备好了用来投钱的硬币。桐也把步骤记得很清楚，在神殿前排队，不能大声喧哗……把钱投进赛钱箱之后就可以摇铃参拜，许下新年的愿望之后可以去抽签，或者挂上绘马来祈愿。
桐也记得很清楚，八岁那年自己抽到的签是大凶，就算是把签挂在了神社的树上祈求神明消除灾厄，那也仍旧是他最后一次和家人进行新年参拜了。
桐也的母亲就是那一年死的，参拜之后的第三个月，死的干干脆脆明明白白。
“其实……”他耸了耸肩膀，看着不断前进的队伍，忽然之间对赛钱箱有了一种恐惧。桐也很早就已经不相信神明了，但是在这里他仍旧能够回忆起童年的事来，好像要寻求安慰一样，他转过头来看藤乃的脸，用温和的语气说：“这种活动也不赖嘛。”
“唉？”藤乃被他的话弄得不明不白，“怎么啦？”
“嗯……没什么，在伦敦的时候连续好多年没有这么做过啦，很早以前就以为这种事情已经不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了。”
“这么严重？”可能是被桐也那副较真的语气逗笑了，藤乃的话语之中带着些许的笑意。
“不过现在以及没有关系了，新的一年啦，有人陪我一起来神社了，毕竟一个人的时候来和不来其实也没有区别吧？”
手里捏着的几枚硬币被他在手心里翻动着，桐也的视线有些躲闪，那些话大概是违心的话。他从没忘记这种事情，可是新年参拜对他来说着实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恍惚之间，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低下头来，七实一只手牵着藤乃的手，一只手牵着自己的手，那张洁净的小脸上却满是笑意，她可能听不明白桐也和藤乃在说什么，但是对她来说这是家人第一次来参拜。因为藤乃对她说过参拜是很好的事情。
参拜是要在新的一年求一个好兆头，但是好不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家人能一起来啊。
PS：完结倒计时，3
第244节 願い
几枚硬币被投入了赛钱箱中，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桐也握着七实的手，用上了一点力气把她的手往上一扬。
“嗯，接下来就是摇铃了，七实要跟我一起吗？用手握住这里的绳结就好，轻轻地摇上一两下……”
桐也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动作显得不那么突兀，好在在这里排队的人虽然很多，但是大多数都在这过程之中交谈着什么，并没有多少人特意地朝着这里看过来。
大概是被勾起了内心的回忆，眼神交换之后他就代替藤乃开始教七实应该如何许下新年的愿望，在神明面前双手合十。
“愿望不能说出来啊，不然就不会显灵了。”藤乃在七实许愿的时候这样提示。吓得小姑娘赶忙又搓了搓手掌，在心里默念自己的小算盘。
“许好啦！”
这个过程实际上极为安静，藤乃站在两人的身后默默地看着这样的一幕在眼前上演，她悄悄地弯下腰，双手合十。
——希望这样的时光，再长久一些吧。
“好嘞，许下新年愿望之后就可以去抽签喽？”
由于是新年的缘故，今天的人很多，可能巫女也没有时间来管。桐也想着怎么样才能让七实抽到签，思索的过程中还跟七实一点一点地讲解。
“顺序的话我记得是大吉、末小吉、小吉、半吉、末吉、吉、凶。在江户时代的时候还有末凶、半凶、小凶和大凶，后来被元三大师改革成了七种签，只剩下一个凶签。”
“凶是不是不好的意思啊。”
“嗯……也不能这么说吧，抽到凶签的时候只要用自己最不顺手的方式，把签挂在神社的树上，以此来表示自己达成了艰苦的修行。这样就完全没有问题了，凶签并不是不好的意思，只是神明对人的一种警示，更代表着要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努力啊。”
“明明抽到吉会高兴来着？既然不是不好的东西，那就没有必要垂头丧气了呀。”
“这应该是一种观点的问题喽？毕竟没有谁不会想着要凶签吧……啊，到我们了。”
抽签的位置果然没有巫女的管理，虽然并没有乱成一团，可还是被许完了新年愿望的人挤满了。桐也好不容易带着藤乃和七实挤了进去，为了让七实能够自己抽签，桐也握着她的手放进了箱子里，让小姑娘自己拿出来一条。
七实抽中的是“小吉”，可能她并不是很懂这里面的意思，也有可能是桐也刚刚的话让她对凶签起了兴趣。在藤乃告诉她“吉的程度越大愿望实现的可能也就越大”的时候小姑娘才开心起来。
藤乃抽到的则是“大吉”，她努力思索了好久才从装满纸签的盒子里伸出手来。
“没有作弊吧？”
“没有啦，真的是特别特别认真的思考喔？”
桐也倒是不怎么适合去抽一次了，毕竟刚刚带着七实已经抽过了一次。当七实问起“爸爸怎么不去抽签”的时候，他也只能笑着解释说自己是不信神明的，弄得在一旁忙碌着的巫女纷纷投过来诡异的眼神。
“到这里应该就结束流程了？不得不说真的隆重的仪式感啊，之后还可以去挂绘马……你问我绘马是什么？嘛……大概也是一种许下愿望的东西吧，可以写下很多愿望，也可以把它当做是新的一年的目标。”
到这里的时候七实的兴趣就没那么大了，甚至开始怀疑起来：“新年愿望明明是不能说出来的，写在绘马上不就暴露出来了？”深陷如这种信则有的漩涡里。
“其实呢……”在准备返回的路上，一路上显得十分安静的藤乃忽然之间开口说。
新年第一天来参拜的人很多，实际上等到他们做完了所有的步骤之后，时间已经到了中午，雪把路景染得纯白，在冬日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
她忽然之间一转语调：“桐也对仪式也非常熟悉呢，明明之前自己说已经不怎么记得了来着？”
“那大概是一种肌肉记忆什么的吧……？因为小的时候影响很深，所以当情景重现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啊。”
藤乃低着头，显然在想着自己还要说些什么，她忽地朝着桐也的方向平移了一小步，有些冰凉的手握住了桐也的手。
七实被牵着走了一上午，从人堆里走出来之后就主动担任起了向导的工作，小姑娘走在前面，完全没有看到后面发生的事情。
“其实……我也并不是那么熟悉啊，新年参拜什么的……”
她特地躲开了桐也的眼神，转头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略微泛红的脸颊，眼角轻轻地颤动着。
“其实呢……小时候的事情很多都忘记啦，爸爸去世之前一家人每年也都会去长野的神社的，从那之后就没怎么去过了。”
桐也脸上的笑容逐渐地凝固了起来，他的嘴角缓缓地平息，随后才重新勾起一个勉强的弧度。
虽然从“浅神”变成了“浅上”，但是实际上家的感觉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啊。
“今天的参拜……其实真的很开心，因为好久没有和家人一起这样过了。从早上的时候就一直在害怕，害怕桐也忽然问我为什么不和妈妈一起去神社呢……明明像是这种年纪，新年活动这种事情都会和家人一起的吧。”
……原来自己感觉有些突兀的地方就是这里啊。
“没事啦。”
桐也握住了她的手掌，两只冰凉的手掌紧握在一起的时候也会迸发出热意的吧？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握住了手。
“这种事情原本就是和家人一起做的不是吗？立香来的时候还是你跟我说的，我们现在也是一家人对吧？”
虽然这个家里有些奇怪，无论是谁都显得有些不正常，但是正因为每个人的不正常，才能相聚到一起来。
面颊上划过一行泪水，桐也扯着笑替藤乃擦干了眼泪：“可别哭出来啊，就算是说这是幸福的眼泪也不行，七实还在前面呢。”
大概是被这忽如其来的强欲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藤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另一只手轻轻地擦干了眼泪。
“一家人啊……”
“今年五月份的事情忘记了？这么快就想逃我可不会放人的。”
“说什么呢……七实也是我的孩子哦？我是不会逃的。倒不如说就从现在开始——”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一样。
“新年的愿望——无论如何从现在开始就请多指教？亲爱的？”
第245节 从出生，到……
这大概是平凡无奇的一天。
夏天的燥热让没有装备空调的和氏屋变成了蒸笼，桐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所谓天气带来的恶意，他瘫坐在客厅里，仰躺在榻榻米上望着天花板。
在这种天气下小孩子倒是很开心，桐也不止一次看到七实穿着碎花的小裙子从自己身旁跑过，偶尔还从自己身上跨过去。
他实在是提不起跟女儿一起玩的兴致。一个小时之前他打了空调售卖的电话，可那边说要等上几个小时才能上门安装。
估摸着等到空调能正常使用的时候，天也黑了也就凉快了。
桐也闭着眼，想要远离喧闹声。他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为什么去年这个时候完全没有感受到热？
咖啡厅的空调伴随着那半截房间已经落灰半年的时间了，自从苍崎橙子把伽蓝之堂的事情丢给桐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时间去打理一家估计不会有人来的咖啡厅。
“七实，不要乱跑啊。”
有气无力地喊了那么一声，也不知道对七实有没有作用。院子里放着的是藤乃在夏天刚开始的时候买来的充气式儿童泳池，可能小姑娘直到现在还感受不到气温的恶意也是拜此所赐吧。
早上的时候藤乃忽然说有事情，需要回家一趟。四月份的时候她提前参加了考试，并且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回浅上家好像是要办理休学手续……
桐也在榻榻米上像是一条虫子一样翻滚一圈，抬眼看到了被放在新添置的电视机柜旁的照片。
照片上的藤乃穿着振袖，黑与红的和服看起来深沉庄严，但是桐也知道那其实是嫁衣。五月份的时候举行了婚礼，细细数过来直到现在也有接近两个半月的时间了。
生活里唯一的变化大概是就是两个人不再分房睡……一到了假期大家都闲了起来，好像两仪式和黑桐干也也在准备筹办结婚的事情。
躺在地板上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桐也抬起一只手遮住了从走廊外面照射进来的阳光，无名指上的银戒指闪闪发光。
他坐起身来，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戒指，他想起了在什么地方还有一枚戒指。满头大汗地找了半天之后才从明明建成了但是自己从没用过的，名为书房实际上是魔术工房的房间里找到了它。
戒指上刻画着模糊的纹路，这毕竟是一件古物，那上面的刻痕现在早就已经模糊不清，桐也依稀地能够看出那是一个六芒星。
这曾经是戴在所罗门王右手中指上的戒指，所罗门的指环之一。当然，在这个世界上来说，也可能是唯一一件能够召唤所罗门王的圣遗物。
这枚指环在伦敦的魔术师拍卖会上的叫价是六十六亿英镑，诚然对有些掌握着石油矿产或者类似资源的魔术世家来说这是一笔并不算痛的开销，但是如若排除了圣杯战争这一实用性，单单是一件古物也就价值这么多了。
桐也没那个钱，也多亏这间看似来头很大实际上适用范围非常狭窄的拍卖品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他才有那个时间当着所有人的面大摇大摆地关掉全场的灯光，一遍使用着折角魔眼一遍拿走指环。
这可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但是毕竟是时间的一环，如果几年之后天体科的君主大人不愿意参加圣杯战争，那么就只能由自己代劳了。
——短暂的回忆从这里结束，放回了指环，至少在圣杯战争还没有开始的现在，它也只是一枚老旧的古董罢了。
桐也重新躺回到了客厅，临时买来的风扇正在努力发挥着它的最大功率，徐徐的风不断地从那一个小小的风扇口里被吹出来，吹乱了额前的头发。
客厅里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桐也没有抬头，估摸着是藤乃回来了。
说起来，也是拜两仪式跟黑桐干也着两名伽蓝之堂唯二的员工，桐也今天才能放个假，但是对他来说这假期可算不上友好。
“怎么了？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
藤乃在桐也的身边坐下，歪着头看他一脸狼狈的模样。
“天太热啦，买来的空调要等到明天才能用上。”
“家里有空调的喔？”
“要打扫的吧，嘛……虽然有藤乃帮忙是很快，但是起码在这种天气下还是算了吧……大学的事情办好了吗？”
“当然，虽然在这种事情上拜托妈妈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在我的谈判下还是答应要求了。”
桐也的藤乃的母亲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只记得那是个十分温柔的女人，和藤乃一样是骨子里柔和且温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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